這把東瀛刀據說是傳自蓬萊島的人階上品兵刃,平日裡頗得行久的喜愛,此時猝然交鋒,竟然便是折了一把寶刀,也由不得白木行久暴跳如雷。
“閃開!”劉寒冬的咆哮聲再次響起,眼下可沒功夫去悲春傷秋。
粗壯的雙臂驟然揮出,無形的水波盪漾而開,斬破一片漣漪,那漣漪未及之處,黑暗一陣扭曲,一隻瘦長的人形生物從黑色之中竄出,那乾瘦的肢體黑白相交,蒼白的皮膚之上,那黑色的斑點竟然是一個個拳頭大小的窟窿,隨着肢體的擺動,發出嗚嗚如同女子哭泣一般的聲音,宛如竹竿一般細長的上肢,垂落在同樣瘦長的下肢附近,離着地面只差半個拳頭,猶如餓到瘦死又再度返回人間的惡鬼一般的模樣,讓人覺得分外的詭異和恐懼。
那看不清模樣的光滑頭顱忽得扭轉過來,向下凹陷的黑洞忽得顫動起來,似是發現了什麼一般。
幾乎同一時間,似是注意到了那詭異而冰冷的視線一般,金敏慧陡然打了個寒戰。
桀桀桀桀!!
對方那那不協調甚至超過一米八的大長腿在下一刻驟然發力,全身猛地擺動起來,上肢配合着下肢遙遙地邁開,朝着兩人狂奔過來。
“是奇行種!!”哈桑見多識廣,一口喊出聲音來。
奇行種,若是曾下去過神魔之井的人大都見過,他們有的是被神魔之種擴張之時融合的修印者,有的則是在探查神魔之井時慘死之後被吸收的,最後殘存下來的生物。
只不過區別於那些魔獸和兇獸,這些奇行種還殘留着一定原身體的本能。
“結陣,絕對不要單獨對上他們!”哈桑的聲音遠遠擴散開去,身邊的數道人影就近聚成一團,刀鋒凌凌,向着猛撲過來的奇行種劈去。
數十道,乃至數百道大同小異的詭異黑影,從影子中,或者從那些異獸已經死去的遺骸中,甚至是憑空之中,就這麼冒了出來。
不遠處,一道正在鏖戰的修印者,正在與面前的異獸僵持不下,忽得,一股寒意襲來,還沒來得及反應,視野忽然顛倒,一具往外冒血的半截身軀,忽然充斥着自己的眼前,視野一黯,旋即被血色淹沒。
細長的肢體猛地穿刺而來,金慧敏雖然也算是散修中的高手,但長年在宗門的培養下成長起來的她比起哈桑這些久經沙場的修煉者們畢竟還是少了些許的經驗,此時總算是從驚嚇之中反應過來,柔軟的身軀呈現出一道奇異的軌跡,在一瞬之間倒退開來,同時間,柔掌併攏,卻在下一刻,幻化千般隱隱,橫空打出,整片空間爲之震顫。
“風逸掌……清波!”
掌風如疾如風,如暴雨般在一瞬間覆蓋了那奇行種的身軀,平地之間浩然捲起一陣颶風一般,只見對面那瘦長的肢體在一瞬間凹陷了下去。
“得手了!”對自己的掌法,金慧敏自然有莫大的信心。
數百掌風在一瞬間噴薄而出,氣貫長虹,宛如一發巨大的炮彈,硬狠狠在砸在對方的身上,印力的餘燼向外擴散而去,造成一股強大的衝擊波。
殘影未消,金慧敏已然欺身上前。掌化風,拳化刀。
小半個區域之間,盡處於掌風籠罩之下,令人駭然而爲之色變。
三印人印修印者,雖然尚不能全然引動天地之機,但是那浩大的威力依舊不容小覷。
在最後的一瞬,掌風更是化作無比刁鑽,橫空切入對方的上肢關節軟肋。
“啪”的一聲,清脆的脫臼聲在耳邊響起,對方的雙臂高高的揚起,中門大開。
拳風狂變,化作刀影無數,風逸掌,追風!
掌勢如狂濤一般席捲,在最後一剎那歸於一點爆發。金慧敏有信心,只要對方中這一招,那麼那奇行種定然再無生機。
“啪噶!”忽得,如同被一隻巨牛扯住了臂膀一般,金慧敏進擊的身形頓止,整個人如同遭受到了炮擊一般,硬生生地砸在巨巖之上。
“紅轎子白轎子,你呢,喜歡哪頂?”詭異的聲音遙遙傳來,卻似乎近在耳畔,令人毛骨悚然。
一口鮮血噴出,金慧敏還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便不知被誰打橫扛起,晦暗的視野之中,只見不遠處,一頂如同被鮮血浸染的小轎子在不遠處搖搖擺擺,在腥風血雨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而那原本被他揍得節節後退的奇行種,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穩住了身形,那原本被襲擊的凹陷下去的部位,竟又如氣球一般慢慢的漲了回去。
兩道同樣古怪的奇行種緩步而上,與那先前的一隻並列在一起,彷彿就像是一行古怪的戰陣——三才小陣。
“刺啦”刺耳的裂帛聲自頭頂之上傳來,只見無數從那天空的雲鯨周身遊離而出的游魚,朝着衆人所處的結界噴涌而出。
上方,不知何時,洞開了數個大小不一的口子。
那遙遙看去不過指腹大小的游魚,到了近前,才發現大的嚇人。
上下顎並排的數百細碎的雪牙,在一瞬間瘋狂的襲涌而來,讓人覺着一股子冰冷的寒意。
不只是此處,在同一時間,這一幕在戰場的四面八方都在發生着。
戰陣被撕裂,陣容被破壞,似乎各處都是漏洞,各處都是毀滅。神魔之井只不過從指間漏了一點小小的縫隙,巨大的破壞了卻是足以令人生畏。
天雲塔下,幾位老者此刻已經走出臨時搭建的帳篷。
“比起前幾天先鋒隊的小規模衝突,今天倒是看上去有了些要動手的樣子。”爲首的老者微眯着雙目,不時在爆發較聚集的人羣之中停留一下,雙目之中爆出陣陣蘊藏的金光,此人正是後期調來的四印老者之一。
“也不知道那小子會不會來求我們出手?”另一位老者笑了笑,不以爲意地搭話,“哦,來了?”
視線掠去,一年輕人身着五彩華光,緩步而來,流霞披肩,全身上下竟有十來件護身異寶防身。
“沐劍屏那丫頭,爲了他這個弟弟上位賺吆喝,倒是捨得!”
“若是能在這神魔之井中尋到什麼遠古密藏,自然是無人再敢質疑這小子日後上位了。”老者略有些龍鍾老態的雙眼,眼皮子底下卻是目光如炬。
“小侄拜見幾位長輩。”爲首的,正是沐家的本家獨子沐劍聲,身後跟隨的,則是沐玄等一衆沐家小輩,隨侍的還有穆繆護衛,皆是一臉的恭敬。
“小少爺可算是想起我們這把老骨頭了。”眯眼老者顯然是衆人之中的帶頭人,話語中藏着戲謔,“可是眼下需要我們出手幫忙麼?”
“呵呵,家叔可是錯怪我了,眼下這種小麻煩,怎需要幾位長輩出手。”沐劍聲雖然平日裡有些紈絝,但怎麼着也是當做未來家主候選人之一來培養的,眼光自然不會差到哪去,雖然對外人可以一言不合就發狠,但對這些食古不化的老頭卻也不會嘴頭上去討那吃力不討好的事。
不服的麼,讓他們看到自己的實力,再不行呢,打服便是,更不行呢,呵呵,誰知道神魔之井裡面會出些什麼事。
“家父那邊傳話來了,說是收到了其餘幾家的消息,貌似他們最近也要動手了,所以特地通知小侄,讓我們加快些動作,免得被其他幾家佔了先機。”
“哦,奇家他們也……”
“不止如此,不少本地的土著,似乎也有了不小的進展,當然,我們自然是遙遙領先,不過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這還不是要他們配合的意思,眯眼老人似乎有些不明白,這沐劍聲到了他們跟前,先是陳述利害,卻又明裡暗裡透露着不需要他們出手的意思。
忽得,他的眼神微微一凝,微眯的眼神緩緩開了半闔,卻是見得沐劍聲的身後,一箇中年人的身影,頗有些眼熟的樣子。
天雲塔之上,不少穿着白衣的人正在迅速奔走,將眼下的戰場失態用印力或者用棋子在沙盤上表現出來。
“今天的陣仗依舊還不夠大,他們的主力還沒到位。”看着變幻莫名的沙盤,焚天火的眉頭微微皺起,看上去卻並不顯的焦灼。
“左右兩邊的紅白轎子,再加上中盤的那隻血影獸!對了,還有天空的雲鯨,還要試探我們的底牌,這樣的實力,未免還是稍顯不足。”
“不過,前面傳來的消息,散修們已經有些吃力了,即便是不潰敗,到時候只怕也會對我們暗生埋怨。”
“散修之人,本就是我諸生棋盤中的棋子,”
焚天火不以爲意的哼了哼,“不過,你說的倒也不錯,他們中的某些人,我們後面的計劃的確還用得上,是時候了,讓守衛隊推上去。”
焚天火信手一揮,沙盤上代表着己方的旗子向前一推,這是要準備決戰了,師尊不在,自己的出手還是保守了。
陰陽變化,便是連空氣都變得凌厲起來,似乎醞釀着一擊必殺。
“不用了!”忽得戰陣之中,一道洪鐘般的聲音遙遙響起,竟是籠罩了整個戰陣。
那原本近百丈高的天雲塔前,空寂之中,一道巨大的陰影悠然浮現,那是一座巨大的山巒虛影,不知何時,不知何處,悠然浮現。
這是……四印的力量,不對,不管是那印力的濃厚,還是印力的實質,比起師尊,還是先前陣中的所有人,似乎都要強上數倍。
“這是……”震撼裡攙着恐懼,老者們面面相覷,看着沐劍聲身後的那人,憑空伸出了一隻右手,在那右手之上,藏着一座小山的虛影。
沐家的鎮族之寶——玉州山!
沐家的殿前第一護衛——他笑不笑。
不是說這人一直是隨侍在老太爺身邊的麼,怎麼這次竟然出山了,竟然還帶了沐家的第一鎮族之寶。
這其中的意味,自然是再明顯不過了。
老族長,已經不容他們再在眼裡揉沙子了。
前方的兇獸正在兇猛的衝撞,四下裡狂奔,將散修小隊的陣容硬生生地打散,不似人不似獸的詭異面孔,給直接交手的人們帶來了極大的壓抑。
行久等數人,剛剛和另外一隻小隊合作絞殺了一隻兇獸,這些兇獸模樣古怪,性情頗爲兇悍,但是這些兇獸有着同樣的特點,那就是兇不畏死,大部分的兇獸,在神魔之井裡呆的久了,靈智會被漸漸消磨殆盡,而兇性則會被激發出來。
不遠處,只聽得一聲慘叫,一道魁梧的人影閃避不及,在下一刻,被一隻巨獸撕扯成兩道殘影。
伴隨着血色,神魔之井,終於第一次露出了他的利齒。
分不清的昏暗日色下,血雨橫飛,恍然人間地獄,這,纔是神魔之井的真容。
然而,就在衆人惶惶然的下一瞬,那巨大的陰影籠罩在上空之上,緩慢卻又無比迅速的向下墜去,隨後,巨大的轟隆聲,猶如遠雷一般轟鳴響起,巨大的血雨,被疾風驟雨席捲而來,急拍在衆人的臉上。
雲鯨,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