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他的目標是銀鎖。
銀鎖一人應付阿支祁尚顯吃力,倘若再加一人,必定落敗。而銀鎖和阿支祁又都飄忽不定,一下隱入沙塵裡,一下又鑽出來。金鈴看得擔心,迅速跟過去,手中鐵鏈倒卷那狼頭怪人的雙足。
銀鎖見那怪人來襲,翻身便往後退。阿支祁卻早早提前等在那裡,揮矛掃擊。銀鎖後路被封,左右又被爪子籠罩,忽生急智,貼着蛇矛揮過的軌跡,從阿支祁身邊掠過。
這本來是險之又險的一招,因阿支祁揮擊速度快,間隔又短暫,她此舉乃是將自己送到別人的攻擊範圍裡去。
利爪撕裂了背後的狂風,金鈴的鐵鏈捲住怪人的一隻腳,把他往後拖走,阿支祁的蛇矛果真又揮擊回來,銀鎖雙刀當胸,微微跳起,雙手緩送,又被打得飛了出去。
不知是阿支祁揮擊力道甚大,還是銀鎖自己在其中又做了什麼手腳,她隱入狂沙之中,這兩穿狼皮的柔然人不若兩女耳力敏銳,一時間失去了銀鎖的方向,都是一愣,隨即纔想到要一起攻擊落單的金鈴。
金鈴卻搶先鬆開了鐵鏈,也沒入沙中,不知去向。
阿支祁與狼頭怪人對看一眼,那人指着一個方向道:“她們在兜圈子。”
“師父,銀鎖美人狡詐萬端,咱們千萬不要中了詭計。”
那狼頭怪人不屑道:“不過是一個小女娃,你就嚇成這樣,真是小時候將膽子嚇破了。”
金鈴看到銀鎖給她打的手勢,隨即鬆開鐵鏈,立刻退出了戰圈。
她往外跑了一段,銀鎖衝破迷霧,斜刺裡冒出來,金鈴一把扶住她,低聲問:“受傷了嗎?”
銀鎖道:“沒有,邊走邊說。”
金鈴拉着她跑起來,與阿支祁師徒兜圈子。銀鎖說道:“那個人是阿支祁的師父,‘天牧者’阿伏幹。傳說他天生神力,會驅狼之術,看來倒不是騙人。”
金鈴道:“你有什麼鬼主意,快倒出來。”
銀鎖笑道:“大師姐說的這是什麼話,馬上就要起風了他們卻不怕,定然是還有詭計。”
因此我們要速戰速決。我有主意,你去收拾阿支祁,我去拖着阿伏幹……
金鈴道:“可這阿伏幹厲害得很,你能全身而退?”
銀鎖道“當然能,只消離我六丈以外,我就能拖住他。”
金鈴一頓,澀然道:“我還道已對你沒什麼影響了,你從來也不提醒我……”
“當然有,我回去露個臉。你隨我來,稍後我們就偷襲。”
兩人聽聲辨位,戰鬥最激烈、狼嚎最慘烈的地方自然就是包圍圈的核心,銀鎖率先跑上去,一舉切了一顆狼頭,喊道:“是阿支祁!我收拾了他就來找你們!”
“少主!”
“少主受傷了嗎!”
銀鎖續道:“我沒事,你們努力點,留着命還要替我砍人!”
衆人高聲呼喝,士氣高漲,一舉往外壓出一個突破口。巨木旗弟子迅速用狼屍堆出個箭垛,藏在後面放冷箭。
狼羣已經不足以維持包圍,改爲攻擊一點。阿林侃手握弓箭,站在高處掌握全局,一旦狼羣調整攻擊方向,她就發出警示,率先放箭。
銀鎖交代完,放心地和金鈴離開。金鈴仍不放心,又道:“你真的能行嗎?現下兩丈之內就看不見人,你離我六丈遠,萬一有意外,我來不及救你又怎麼辦?”
銀鎖恨道:“你在我身邊亂我心,我感覺不到他下一步的招式,跟瞎了差不多,你走開些,便是救我。”
金鈴忽然感覺萬分愧疚,半個月之前遇到阿支祁的時候,銀鎖與他對打,她就在附近站着隨時準備出手相助,卻不料是幫了倒忙。
可現下最能做點什麼補償銀鎖的事情,就是不要管她,離她六丈遠。風沙如此濃重,隔開了她和銀鎖,甚至連保護她都做不到。
她依依不捨地與銀鎖分開,按照銀鎖剛剛的計劃,前去攻擊阿支祁。
銀鎖從席捲一切的狂風之中衝出,起手便是一式“驅夜斷愁”。阿伏幹往前急撲,脫出刀光籠罩的範圍,俄而扭身越起,向着銀鎖舉起了利爪。阿伏幹本身已十分高大,爪子帶來的恐怖壓迫感,就和銀鎖頭上打下的陰影一樣。
銀鎖舉刀格擋,以身法之利躲開傷害。兩人接觸之後便纏鬥一處,一人身法如跳舞,一人身法如野獸,在風中時隱時現。兩人以快對快,雙手對雙手,速度對速度,金鐵相交之聲密似擂鼓,便是鐵匠鋪中最忙的時候也沒有如此密集的敲擊之聲。
金鈴不住地擔憂,手上力道越來越大,一劍一劍像是在水中劃過,似切割着什麼頗爲粘稠的東西。這反倒叫阿支祁放下心來,他雖然次次都擊退銀鎖,但她招式實在太快,每次不留下幾道傷是不可能的,一身昂貴的狼皮也毀損大半,護身皮甲也劃得稀爛,基本不能再穿。而且她招式層出不窮,像是隨手就來,專對着脖子眼睛大腿內側,委實陰毒萬分。面前這白衣人卻毫無花巧,一招一式力道甚大,拳劍交錯,壓迫感十分強烈,但總好過時時刻刻防備對方。
金鈴實已灌注了十分的力氣,阿支祁卻還是每每揮擊擋住,兩人武器相碰的聲音低沉悠長,與遠處乘風而來的叮叮聲大不相同。
她這一手綿勁可稱得上腐骨蝕心,鐵劍對蛇矛,拳頭卻只擊關節,阿支祁卻混若無事,沒見他受什麼影響。若是尋常外功高手,此時早該趴下了,師父說塞外蠻人皮糙肉厚根本不能吃,果真沒有騙人。她料想拳頭無效,腕上鐵鏈抖起來,右手長劍盪開蛇矛,左手鐵鏈當做暗器揮了出去,阿支祁的長矛被金鈴長劍壓住,只得伸出左手格擋。他腕中藏有皮護腕,外覆厚衣,挨這鐵墜頂多是疼一下,因此他顯得有恃無恐。
那鐵墜擊中他的手腕,如擊敗革,發出悶聲噗響,緊接着,他手臂一痛,皮甲竟已被擊穿,鐵墜嵌入血肉,隨即彈了回去,他伸手欲抓那鐵墜,但慢了一步。
金鈴見如此一擊得手,阿支祁的防線已被攻破,正要追擊,卻在同時感覺到了銀鎖已闖入她的影響範圍。
高手相爭不過是瞬息之間,她唯恐影響了銀鎖的靈覺,丟下這大好時機,向後急速退去,但銀鎖似乎如影隨形,她不由得輕聲呼喚道:“銀鎖?”
銀鎖忽然衝破沙幕,快速道:“阿支祁怕快攻!你快殺了他,速戰速決……我走了!”
她說完就又隱入沙中,向遠處遁走,只一會兒便再也感覺不到她。金鈴既覺得終於放心,又始終忐忑不安,恨不得化成精怪,一路附在她身上,好過徒在遠處擔心。
但沒讓容她擔心很久,阿支祁已不顧疼痛,又揮刀襲來,金鈴既聽了銀鎖的經驗之談,此時便不再和他硬碰硬地對攻,而是出劍搭住他的矛尖,輕輕一顫,含勁不吐,引偏開阿支祁的蛇矛,長劍隨即縮回來,籠罩了他上身諸般要穴。
阿支祁回矛來救,金鈴早已踩着九宮步繞到他背後,一式毒蛇吐信,刺向他背心。阿支祁轉身殺個回馬槍,金鈴早防這招,鐵墜打在矛刃之上,竟把矛身打得一滯。趁着這空隙,金鈴急速抖出幾劍,阿支祁只得後退。
既然已經佔了上風,金鈴步步緊逼,劍氣如虹。她前進,阿支祁就不得不退,每一次揮擊都幾乎被金鈴扼殺在襁褓之中,他連連吼叫,甚至呼喚了狼羣。幾隻沙狼從風沙之中衝出,撲向金鈴後背,金鈴手中鐵鏈斜飛,擊碎一顆狼頭,隨即反跳起來,捲住狼頸,甩向阿支祁。
阿支祁只得出矛挑開沙狼,金鈴躲在狼身後,趁機快速刺出幾劍,招招命中阿支祁。
劍招既快,力道便小,淺嘗輒止,她感受到劍尖上傳來抵抗之力,立刻明白阿支祁身上穿有皮甲,這等力道傷他有限,下次一定要戳得再重一些……
驀地一聲狼嚎,是從營地方向傳來,她與阿支祁都禁不住往那邊望了一眼。金鈴心知有異,想了一想,頓時明白了那一聲狼嚎並非是狼發出的,多半是阿伏幹又在給狼羣下命令。
可是阿伏幹在營地那邊,銀鎖又怎麼樣了?
她心中擔心,發出低鳴,呼喚着銀鎖。
銀鎖剛剛回信,聽聲音正是在自己周圍逡巡,忽然背後有破風之聲傳來,她回身一劍劈出,堪堪架住一雙利爪,衝擊太強,劍身被按得彎回過來,實是險之又險。
但於險境之中,金鈴卻找到制勝的機會,她左手鐵鏈甩出,片刻間已纏住阿伏幹雙手,?翻過他的後背,手中鐵鏈緊繃,長劍已遞到他肋下。
眼看她便要得逞,阿支祁的蛇矛也已砸到了她背後。她馬上便可殺了阿伏幹,但手中鐵鏈勢必不能鬆開,既然鬆不開鐵鏈,她也必定躲不開阿支祁的橫掃。
耳邊矛尖破空的尖嘯越來越近,她卻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只是握緊了鐵劍往前遞。
忽然眼前被一道黑影遮蔽,肩頭被撞,她站立不穩,飛了出去,銀鎖抱着她在地上滾了幾滾停下來,翻身向上,蹬起一腳。
但是當有人問起“爲什麼你不日更了”的時候,我還是會回答“因爲沒有留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