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她只來得及匆匆瞟一眼,只見濃霧一般的風沙之中,頭頂上似有一道黑影降下,俄而黑影上方亮光漸盛,是阿伏幹撲了上來。銀鎖一蹬,正好迎上他,效法兔子蹬鷹踢中他小腹,將他蹬向遠處。銀鎖滾地而起,雙刀在身前交匯,淡淡的刀氣劃開沙塵,犁出瞬間的刀痕,阿伏幹亦是雙爪交錯,六道黑亮的光芒彙集在他面前,頂住了銀鎖最摧枯拉朽的一招。
金鈴見這兩人又打了起來,連忙退出了戰圈,繼續追殺阿支祁。
遠處又漸漸起了狼嚎,風沙越發地大了,站立在原地都幾乎要被風吹走,逆風位寸步難行,順風位卻像是被風神加持,金鈴和阿支祁都欲將對方逼到逆風處,不停地變換着方位和攻擊角度,兩人越來越向着營地的方向走過去。
銀鎖與阿伏乾的戰鬥卻不容樂觀,兩人都是以快打快,時間長了難免中招,衣服都被對方剮得破破爛爛,在狂風之中反而礙事。阿伏幹老而彌辣,連環招很多,銀鎖年輕氣盛,難免中了他的詭計,若非金鈴避走,她仗着靈覺提前預知,躲過了許多殺招,此時已不知被那利爪切成多少塊了。
這一切,金鈴卻無從得知。
她已能聽見喊殺聲,也能聽見狼嚎和嘶吼,他們越來越靠近營地,而遠處亦有狼嚎遠遠傳來。她忽地醒悟:這狼嚎乃是來自阿伏乾的援兵!他不止佈置了一波突襲,無怪乎有恃無恐。
正當她醒悟之時,一聲長長的嚎叫穿破重重迷霧向着四面八方擴散。金鈴聽得出這乃是用深厚內力遠遠送出來的。羣狼應和他的呼喊,也擡頭嚎叫起來,荒野之中,目不見物,周圍卻淨是此起彼伏的狼叫聲,使人汗毛都一根根地豎了起來。
金鈴知下一波攻擊更加難以令人應付,不由得加緊了進攻。
她的鐵鏈已在剛纔與阿伏幹交手之時丟失,只有靠快速連續的攻擊才能對他造成壓力。她眼中已沒有阿支祁這個人,身在狂風之中,讓她很容易找到在狂風之中練劍的感覺,阿支祁的眼睛咽喉在她眼中亦已成了飄飛的樹葉,不斷變動,卻仍舊不如狂風無跡可尋。
金鈴的如影隨形的進攻漸漸在阿支祁身上留下了痕跡,讓他焦慮非常:此處越來越靠近明教營地,雖然是在風沙之中,但是若此人呼叫援軍,成合圍之勢,他不過是草原上一介勇夫,也不是師父阿伏幹那般不世出的天才奇人,在敵衆我寡的情況下,他根本無法逃生,更何況黑風暴馬上就要來了。
他現在就想往狼羣中逃走,只要鑽進狼羣,他就安全了,可惜這女人太厲害,比起影月右使只有一個快字,這女人不但迅捷無比,每一擊還都似蘊含着龍象之力,攻勢綿密如網,將他左右的退路都封死了,他的掃擊能擊破影月的刀陣,卻攻不破這道劍網,快不過她手中的劍,只得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而金鈴打的主意正是如此,一步一步將阿支祁逼到營地附近,她低聲悲鳴,久無迴應,阿支祁也豎着耳朵傾聽,聽見根本沒人迴應,想來是沒空分神,於是放下心來,長矛轉起來舞成一道幕,往前進了一步。
金鈴的長劍突破長矛,刺了進來,只輕輕點在他的皮甲之上,然後又被矛身擊中,長劍並未如預料一般被盪開,而是絞住了長矛矛身,金鈴更是伸出左手,一把抓在蛇矛刃頭下端。
阿支祁見她抓着不放,雙手一收一放,擡腳便朝她小腹踹來,她若再不放手,非要被踹得腹破腸流不可。
但金鈴真的沒有放手,只是一個踉蹌,便和阿支祁角起力來。
阿支祁忽地鬆開一隻手,左掌如爪,朝着金鈴心口探過來。他鬆了一邊,金鈴重心必失,重心有變,周身必有破綻,阿支祁尋着這個機會,竟是要徒手將她的心挖出來。
金鈴似是躲閃不及,徒然地提起拳頭擊在他掌心裡,軟綿綿地使不上力氣。阿支祁冷笑一聲,指甲嵌入她的拳頭之中,狠狠捏了下來。
不等他捏到頭,掌心忽然鑽心地疼了起來,接着他手掌一陣痠麻,竟被金鈴這看似綿軟的一拳打得暫時沒了知覺,緊接着整條手臂也暫時失去了控制。
就在他背後只有金鈴這個方向才能看到的地方,一把刀切開迷霧,落在他肩頭,他痛聲狂呼,轉過身精準無比地擊中了來人的胸口,金鈴還來不及認出這是何人,便看他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口吐鮮血向後仰倒。
後面又有幾個人趕上來,一人被跌落的傷者所阻,另外兩人已自風沙之中顯形,雙刀如洗過的月光流過來,切向阿支祁雙腿。
金鈴鬆開長矛,撿起跌落的長劍,欲從背後偷襲阿支祁。阿支祁一覺察長矛鬆動,似是終於鬆了口氣。見了他這等眼神,金鈴忽然後悔鬆手,直該叫人砍死他纔是。
果不其然,阿支祁不知哪裡生出的怪力,旋動長矛連同金鈴一起,都擊飛出去。
在他身邊落下一團黑影,裹挾着沙塵,又迅速彈了起來,俄而幾名白衣弟子慘呼着向後倒去,只聽阿伏乾的低沉的聲音緩緩說話,與他高速的移動半點搭不上:“你本是萬里挑一的天生神力,天生的高手,像方纔那樣一往無前,就能發揮你所有的力量,你偏要畏首畏尾。男人若沒有膽量,與鼠輩無異!”
阿支祁一聲狼嚎,像是要將深埋在身體裡的力量都喚醒起來。
金鈴便是不給他這等機會,在他喊了一半的時候已經出手進攻。阿支祁猛然低頭盯着她,直接衝了過來,她不得已避其鋒芒,往邊上閃開,可是阿支祁帶起的狂風已似有實質,將她的袖子劃開了一道口子,衝向了遠處。
她見威脅暫時遠去,開口喊道:“銀鎖——!”
她聽不到銀鎖的迴應,也絲毫沒有察覺她的蹤跡,心中不由得開始焦急。
前面的狂風忽地更加騷亂,一個人高聲叫着:“救命啊————!”
不是銀鎖,這聲音太年輕稚嫩了。
她從沙塵中衝出來,正好經過她和阿支祁中間,她背後是一羣眼神兇惡的大狼,就跟在她後面一丈遠的地方,齜着牙齒緊追不放。
她只是剛剛接近,流風就更加湍急,咆哮的聲音更加巨大,阿支祁似是根本抵抗不了這暴風的侵襲,捂着胸口倒了下去。那身材矮小的人跑過金鈴身邊,哭道:“救救我!”
金鈴擡手便殺了最近的兩隻狼,拉着她跑回營地的方向。
營地一片狼藉,駱駝倒了一頭,阿林侃瘦小的身軀在死死拽住駱駝的繮繩,不斷地把兩匹三匹駱駝綁在一起打結,駱駝們沒了指揮,四散奔逃,如此反而互相牽扯。衆弟子受傷得不少,幾個人躺在駱駝身上,□了上身,相互包紮傷口,又凍得不行地把衣服披上。
那女娃鬆開金鈴,似是被下破了膽子,撲進駱駝羣中胡亂跑了一陣子,發現闖不進去,又轉而向着人最多的地方衝過去。
金鈴怕她出危險,心中卻又記掛着銀鎖,又忍不住喊道:“銀鎖——!”
一陣低低的嘯聲迴應了她。她喜出望外,追着聲音跑過去。
那女娃卻又衝進了狼羣之中,兩羣狼好像並不是一夥,碰在一起相互推搡,誰也不讓誰。
金鈴追着聲音跑過去,銀鎖單膝跪在地上,金鈴撲在她面前,低聲問道:“怎麼了?受傷了?”
銀鎖捂着肩膀,肩頭滲出鮮血,搖搖頭,笑道:“大師姐莫慌,只是刮壞了一些,快去追阿伏幹,我手下的弟子不是他對手。若是叫他殺光了沒幫手,我們兩個還是難逃一死。”
金鈴點點頭,追了過去,卻見阿伏幹向着她衝來。
阿伏幹見她攔路,竟只是往旁邊一跳,呼嘯一聲,隨便趴上了一頭狼,竟是隨着狼羣撤退了。
狼羣來如疾風,退如海潮,頃刻間走得乾乾淨淨,地上的血污片刻間便被北來的沙子蓋住,不留下一絲痕跡。
方纔那被狼羣追逐的少女還在四處亂跑,一頭朝着金鈴撞過來,金鈴欲躲,卻沒有躲過,被那少女攔腰抱着,死不鬆手。
“啊嗚嗚嗚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我不要被吃掉……!”
金鈴身上又是血污又是沙塵,她倒是毫不在意,很快臉上滾得一團黑,銀鎖走過來,一把拉住她的領子,拍了她肩頭穴道,把她從金鈴身上揭下來。
“小鬼,你怎麼把狼引來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不要吃我救救我……”
“小鬼!”銀鎖對着她的耳朵吼了一聲,那小孩又受了驚嚇似地,一下粘回了金鈴身上,哭得更大聲了。
銀鎖撅嘴道:“大師姐幹什麼不躲開,衣服都被蹭髒了。”
金鈴咳嗽了一聲,道:“我不擅長對付小孩。”
赫連走過來,對那少女道:“小鬼,沒有狼了,我們不是壞人,你跟着我們一起到于闐吧。”
那少女擡起頭來,問道:“沒有狼了?都跑光了?不會回來吧?”
“不會不會,再回來我也能殺了它們。”
“真的?你可不能騙我!”
赫連循循善誘:“真的真的,你過來,等會兒要起大風了,你不聽話,就要被吹走了,到時候就再也沒人能救你了。”
那少女眼中又一次蓄滿了淚水,道:“你真的不能騙我,我叔叔伯伯和爹爹都被吃了,他們也不能來幫我打架了!”
赫連一陣無力,不知這少女腦袋瓜裡都在癔想些什麼。但見銀鎖的目光越來越森冷,趕緊手上使勁把這少女剝了下來,拉到一旁仔細交代。 WWW ◆ttκǎ n ◆℃O
作者有話要說:後天有喜聞樂見
但我要說的是雖然有喜聞樂見,那也是基於大綱和事件發展的必然性。
明天休息一天,隔日更兩週,恢復日更。最近太忙了,而且忙得沒啥規律,大晚上要去跟效果圖,沒什麼時間寫文。
最近覺得寫得挺亂的,多存一點方便修改潤色。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多種多樣的支持=3=
窩一直在寫,有始有終有責任是窩的態度(—▽—)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