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珞一怔,與靈芝互看了一眼,“表姐忘了嗎?我可是東方侯府棄之廟宇的災星!”
鍾依不屑的撇撇嘴,“他們不要,那是他們的損失!東方侯府分明就是瞎胡鬧。這家裡沒有個主事的男人,還真就亂套了。”
靈芝道:“三小姐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了!畢竟忠王府主事的還是忠王爺,而且,在世子爺繼位前,忠王府暫時不會分家吧!”
言外之意,不分家,二姑奶奶大房這邊,自然就不能凡事自己做主,想讓東方珞進忠王府,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鍾依低了頭,再擡起,卻是一臉的倔強,“你們忘了嗎?就在剛剛,珞兒可是救了忠王爺最寵愛的孫子呢!這難道不是一個突破口嗎?瞬”
東方珞笑笑,“表姐的心意,我心領了。昨日裡見到大表嫂,還有可愛的卉兒,今兒又遇到表姐。我東方珞終於不是一個人了!有了你們這些親人的護愛,無論我身在何處,都已經心滿意足了。”
“可憐的丫頭!”鍾依拍了拍東方珞的肩頭,吸了吸鼻子,“其實,今天相遇不是偶然,我是故意來蹭你們的船的。昨兒聽嫂子回家後說起你,我就滿腹的好奇。覺得自己不來看你一眼,必定會寢食難安。見了面,你果然是一個惹人憐愛的丫頭!魷”
靈芝眯了眼睛,看向對面,“你那個表妹又如何?”
鍾依和東方珞就齊刷刷的望去,東方琳正站在秋菊號的船頭,看似在賞荷,卻總能感覺到視線時不時的往這邊拋。
“她呀!”鍾依的臉色一黯,“她雖比我小一歲,卻是個猴精的人。自小,我就沒少被她耍。後來,學乖了,也就玩不到一起了。”
靈芝衝着趙老闆道:“將船開向別處吧!這裡太擠了!”
趙老闆立刻去指揮船工,駛離荷花田。
東方珞就衝靈芝投過去感激的一目,看到不喜歡的人,連空氣都會覺得稀薄。躲開,自然是最好的。
靈芝道:“我可聽說,這位東方侯府的四小姐並非嫡出呢!”
東方珞手裡握有東方侯府的人物名單,對於東方琳的庶女身份,一直是很好奇的。
按照常理,嫡母對庶女都是有一種天然的恨意的。畢竟,對那庶女的母親可是有奪夫之恨的。但第一次見面,在惠濟庵前,世子夫人李氏可就是帶着這個庶女的。
可見,東方琳在嫡母那裡是受喜愛的。也因此說明,那個庶女絕不簡單。
鍾依道:“的確不是!我大舅母很賢惠的!在連着生了大表姐東方珍,二表姐東方珠,兩個女兒後,爲了大舅舅的子嗣着想,就給大舅舅納了身邊的大丫鬟爲妾。”
靈芝道:“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也算是人之常情了,納了身邊的人,總比從外面娶一個回來,好拿捏。”
鍾依嘆氣,“聽我母親說,那姨娘也不是個有福氣的人。生了東方琳之後,身子就一直不好,大舅母就一直把東方琳接到身邊照顧,示弱譏嘲。待東方琳長到三歲的時候,那姨娘人就沒了。大舅母那時候,剛剛生下東方琅不久,好像還沒出月子,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啊!”
東方珞道:“按照動物有奶便是孃的天性,東方琳既是跟着大夫人長大,在內心裡怕已經認同了那個娘了。”
鍾依道:“是吧!反正大舅母對她挺上心的,她現在到了說親的年齡。挑挑揀揀的,卻總是高不成低不就。”
東方珞蹙眉,突然想到了姐姐的親事,遊湖就再也沒有了興致。
回到豐園,已是黃昏,西天的雲霞染紅了半邊天。
東方珞和靈芝在前院分開,各自往自己居住的院子走。
綠絲等在大門口,看到東方珞,眼圈竟有些泛紅,哽咽着喊了聲:“姑娘!”
東方珞奇怪的看着她,任她攙扶着進了院子。“怎麼了,這是?我不在的時候出什麼事了嗎?”
桃紅從屋裡出來,“姑娘可算是回來了!這下綠絲姐姐的心可以放到肚子裡了。”
綠絲抿一下脣,“奴婢自打跟了姑娘,何從分開過這麼久。沒有姑娘在身邊,奴婢這心裡就沒着沒落的。”
東方珞這才鬆了口氣,笑道:“從今往後,你還是習慣的好!你也老大不小了,這說嫁人,也就是眼前的事了。”
“奴婢不嫁!奴婢跟着姑娘一輩子!”說着一扭身,率先跑進了屋。
東方珞忍不住的嘆氣,對桃紅道:“你今天有沒有去後園?”
桃紅搖搖頭,“奴婢一天沒出院門。”
東方珞道:“你現在就去後園看看,那杏子可是熟了。”
桃紅道:“要不,奴婢先伺候姑娘梳洗了,再去?”
東方珞道:“先去吧!我不還有她們嘛!”
綠絲走了出來,道:“洗臉水已經準備好了!”
東方珞就搖搖頭,淡淡的笑了。伺候她這個災星,真有那麼好?居然連嫁人都抗拒了起來。
杏子熟了!
第二天一大早,東方珞就帶着桃紅去後園摘了滿滿的一竹籃杏子。
回到清心院,滿堂正好陪着詹管事前來。
詹管事拱手施禮,“姑娘派人叫詹某來,可是有事吩咐?”
東方珞擡頭看看頭頂的槐花,正在漸漸的凋謝。風吹來,落花滿院。
再看向詹管事的時候,就綻放了一個好看的笑容,“吩咐不敢當,就是想問一下詹管事,五爺可還在京師?能聯繫上他嗎?”
詹管事暗暗吃驚,表面卻不動聲色,道:“姑娘找五爺可是有要緊的事?”
東方珞抿一下脣,神情裡就有些侷促,“那個------五爺走之前,一直關心後園的杏子。現在,好不容易熟透了。我今兒親自摘了些,如果五爺還在京師,麻煩詹管事派人給送了去。”
“啊?哦!”詹管事看着桃紅遞上的籃子,一愣之後,忙不迭的接了過去。“詹某這就去送!姑娘可還有別的吩咐?”
東方珞搖搖頭,聽詹管事話外之意,那凌五應該還在京師了?
看着詹管事和滿堂離去的背影,東方珞輕輕的吐了口氣。
送杏子是假,催促姐姐的婚事是真。
也不知那凌五能看出幾分假幾分真來。
如此,在焦躁不安中煎熬了兩天,到第三天,前院終於傳來了消息。
滿堂跑到清心院的時候,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姑------姑娘!”
東方珞聽到動靜,從屋裡出來,趕緊吩咐綠絲給滿堂倒了杯水。“看把你急的!心急能吃了熱豆腐嗎?”
滿堂憨憨的笑,道:“那邊有動靜了,我這不是趕着來給姑娘報告嘛!”
“真的?”東方珞又驚又喜,“什麼動靜?好的壞的?”
自打遊船回來後,她就把滿堂派了出去,盯着張員外家。若三天之內,風平浪靜,那麼,她只能自己出馬去製造動靜了。
滿堂接過綠絲端來的水,一飲而盡。抹一把嘴,道:“小的聽從姑娘的吩咐,在那家附近找了個住店,日夜盯着。昨兒半夜三更,他家突然走水了。”
“走水!”東方珞喃喃的重複。
滿堂繼續道:“可不是!早上一打聽,這走水的還不是別處,正是那家的祠堂呢!還有啊!今兒,那張員外坐着馬車想要去報官,誰知走到半路,馬車的車軸突然斷了,整個的馬車就歪在了路邊,據說,那員外的腿登時就走不了路了。估計是斷了。”
火燒,斷腿,這場景,聽着怎麼就那麼熟悉呢?
東方珞當然不相信,是上天聽從她的謀劃而特意降下的罪責。
她的想法只對一個人說過,在杏樹下。
只是,他不是不同意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嗎?
他不是說可以從損害那男人的名聲着手嗎?
爲何到頭來,還是聽從了她的爛招數?
好吧!這本來就是她想要的,那就按照她的謀劃演下去吧!
“綠絲!”東方珞喊,“你去取五十兩銀子來,交給滿堂。”她那從騰親王那裡討來的銀子此刻可以派上用場了。
所謂的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滿堂連連擺手,“小的不要!小的能爲姑娘當差,已經很知足了。”
東方珞笑,“不是給你的!是讓你去辦事的!你把銀子化整爲零,找一幫閒散人員去張員外家附近散佈一個謠言。就說,無論是火燒祠堂還是翻車,都是因爲張員外的親事,與東方侯府的災星有關!”
“啊?”滿堂的小臉皺成了包子,道:“姑娘這不是自污嗎?”
東方珞拍拍他的頭,“你這個機靈鬼!就是自污!我的目的就是要逼着他們向我姐姐退親。”
不等滿堂說話,綠絲取了銀子出來,一臉的不贊同道:“這可是要搭上姑娘的名聲啊!”
東方珞無所謂的聳聳肩,“只要能達到我的目的就好!”
滿堂道:“那也用不了五十兩啊!十兩就足夠了!我身上帶多了銀子,那是會招賊的。”
綠絲道:“這小子人小鬼大!姑娘就給他十兩,讓他去試試水吧!”
“多給他二兩,僱輛馬車。來回跑路,既累,還費時間。”東方珞又轉向滿堂道:“在外做事,小心點兒!記住一句話,什麼都比不得命重要。”
滿堂沒想到,他一個小廝的命也可以被說得重要,鼻頭就有些發酸。用力的點點頭,從綠絲手裡接了銀子,轉身跑走。
東方珞的心再也沉不下來,滿是激動和忐忑。
綠絲道:“姑娘,回屋吧!外面太陽大。”
東方珞絞着雙手,“綠絲,趕緊給我找點兒事幹。我這心裡靜不下來!”
綠絲道:“以前,姑娘有心事的時候,都會去山裡採藥。跟綿綿玩鬧一會兒,也就過去了。現在
,總不能再回山裡吧?”
東方珞道:“對!採藥去!”
“啊?”綠絲傻住,“姑娘,你不會說真的吧?要去山裡,怕是天黑之前很難趕回來呢!”
東方珞笑,“誰說去山裡了?這豐園的後園裡,可處處是寶貝呢!前幾天看到的安息茴香,也該採摘了。那個,可是能做出很美味的吃食的好東西。”
這安息茴香可是稀罕物,她也就是在現代見過。而且,那種植物應該不是中原所有。
沒想到,卻在這豐園見到了。從這一點上說,還真是不得不佩服凌五這個人的神通了。
一碰到草藥之類的,東方珞的心還真就靜了下來。午後,甚至還美美的睡了一覺。
起身梳洗後,便去了水榭。
有水的地方總有涼意,驅散午後蟬鳴的燥熱。
東方珞坐在水榭邊上,看着水裡游來游去的魚。
自由自在,是人們給魚最多的定義。
東方珞喃喃自語道:“若有來生,還是不要做人了,做魚好了!”
一旁的綠絲抿嘴笑,“做魚有什麼好?做人有什麼不好?做人可以吃魚,做魚卻要整體擔心被人吃。”
東方珞撲哧笑了出來,“就你想法多!”
綠絲見東方珞終於笑了,一顆懸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剛纔見她一臉的沉鬱,還很擔心這個小主子一時想不開跳水呢!“姑娘,你這一坐也有半個時辰了。還是回去歇會兒吧!”
東方珞扭頭,不看水面的蓮花,卻是看向岸邊的垂柳。“綠絲,從最初認識你開始,你就把我當小姐伺候,有原因嗎?”
綠絲一愣,除了最初救起她時,姑娘問過她從前的事,她當時說失憶了,姑娘就再也沒有問過。
後來知道姑娘醫術高明,只要她一給自己把脈,就會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失憶。但是,姑娘卻仿若不感興趣般,從來不去探究。
卻不知現在,爲何要舊事重提。
東方珞等不到她的答案,嘆息道:“從前在山裡,與世隔絕,對於世間的俗事,根本就懶得理。如今,身處這人流的漩渦中,也許有些東西該好好想想了。”
綠絲白了臉色,“奴婢對姑娘忠心耿耿,其心日月可鑑。”
東方珞回頭,衝她笑笑,“真是個傻丫頭!我值得嗎?”
綠絲道:“姑娘值得!姑娘本就是千金之軀,理應得到更好的待遇。卻不想造化弄人,纔會落得今日這般。姑娘若是對奴婢的過去不放心,奴婢會盡力回想起來,到時,定然把所有的一切都告知姑娘。”
東方珞長嘆,“你呀!你這些年是如何待我的,怎能不抵消一個過去?你處處時時爲我着想,我甚至以爲,你之所以想不起你的過去,也是爲我好呢!畢竟知道的越多,苦惱會越多吧!”
綠絲的眼中就涌起淚花,“姑娘啊------”卻已是哽咽無聲。
明明比自己小上幾歲,說話做事卻又總透着股子沉穩。看她的樣子,純真而無邪,總忍不住想要去呵護。再觀她的行事作風,有條而不紊,卻又不自覺的去依靠。
倘使不是當初被她救起,而是其他的人,自己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吧!
六年來,東方珞已經成了她的主心骨!
被東方珞救起前,她萬念俱灰,覺得死了會是最好的解脫。
但在被東方珞救起後,看着她那般柔弱的一個小生命,卻掙扎着頑強的活着,真真實實的震驚她的心。
四歲被送到惠濟庵,五歲被驅趕到別院,六歲時本該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跑光。
生爲富貴人家小姐的孩子,本該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殘酷的現實卻逼的她自己做飯自己洗衣。
那麼單薄的小人兒,非但沒有餓死,居然一個人在別院裡活過了兩年。
然後,她被她救起。
那一年,東方珞八歲,她十一。
東方珞熬了粥,給她喝。她拒絕,只想求死。
東方珞就坐在榻邊,口齒清楚的給她將自己上述的經歷。
她震驚,一個比她小三歲的女孩居然獨自一個人在荒郊野嶺生活了兩年。生命如此艱難,卻頑強的活着,那麼,她有什麼資格去死?
再後來,她猛的抱起碗,喝光了所有的粥。然後跪在她的救命恩人面前,認了主子。而她的小恩人,居然就順水推舟的收了她。
後來回想,才覺得,收她,只是爲了想讓她活着吧!人有事做了,纔會有活下去的動力。
帕子遞到她的面前,綠絲這才驚覺自己已是淚流滿面。連忙接過帕子,擦拭眼淚鼻涕。
東方珞卻不看她,看向水面,“綠絲,幸虧有了你!這些年,你把我照顧的很好!”
綠絲就更加不好意思起來,“姑娘這樣說,真是折煞奴婢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不是緩步,而是急匆匆的跑。綠
絲循聲望去,就看到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心中一喜,道:“姑娘,滿堂回來了!”
東方珞身子一顫,倏地站了起來。滿堂就已經到了近前,汗淌過緋紅的臉頰,留下兩趟痕跡。
“姑娘------成了!”滿堂急急的道。
綠絲已經緩過勁來,執起帕子就上去給他擦汗,埋怨道:“你這小子!看把你急的!姑娘左右就在這裡,又不會跑掉。”
滿堂的小臉更紅了,跳開去,讓綠絲的手落空,自己擡起衣袖胡亂的擦了擦。“謝謝綠絲姐姐了!我自己來就行了,弄髒了姐姐的帕子,那可就不好了。”
綠絲撲哧一聲笑了,“你這鬼頭,倒還挺講究。”
東方珞終於出聲,“怎麼樣?還順利嗎?”
滿堂正了正神色,清了清嗓子,道:“稟姑娘,那不是一般的順利,簡直太順利了。不用小的散播,謠言就已經起了。小的聽說,是有一個瞎眼的算命先生,摸到了那張員外家。說是掐指一算,就算出,張家的劫難皆因與東方侯府結親有關。”
“算命先生?”東方珞蹙眉。
張家剛剛出事,算命先生就適時的出現了,巧合的想讓人不懷疑是人爲安排都難啊!
那個凌五,做事情,果然心思縝密啊!
滿堂點頭,道:“嗯!小的本來早就可以回來,又掛牽着張家的態度,所以就多呆了一會兒。現在,張家上下,尤其張員外的那兩個女兒,現在對瓔小姐的親事是牴觸的不行。”
東方珞道:“祠堂燒了,祖宗都要震怒了。想來,退親應該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滿堂,你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滿堂憨憨的笑笑,“不辛苦!小的那十兩銀子沒花,這就交給綠絲姐姐。”
東方珞擺擺手,“剩多少都賞給你了!”
滿堂連忙搖頭,“小的不要!姑娘日後需要銀子的時候還多着呢!”
綠絲道:“姑娘賞你的,你就拿着。以後,姑娘需要你跑腿的地方還多着呢!”
滿堂這纔將掏出的銀子又收了回去,“小的告退!哦,對了!小的剛纔進門的時候,正好看到五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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