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晚然這是威脅還是威脅呢?這話氣可沒聽着有一絲安慰的意思呀。夏半黎輕笑一聲,挑着眼瞼看向秋霜,這丫頭這會還知道怕嗎?呵呵,還真是應了那一句,小偷見了警察,沒有不怕的。“大小姐,牛不喝水不能硬按頭,秋霜一個丫頭沒見過世面,會害怕這就是常事,九城司馬最是公正嚴明,她說實話自然沒事,萬一給驚嚇得腦子糊塗了,胡言亂語幾句,我可是聽說,九城司內的刑獄是最要命的,對了,對了,還有什麼十大刑法,打板子都是輕的,聽說還有什麼剝皮,腰斬,車裂,俱五刑,凌遲,縊首,烹煮啦——”
“呯——!”一聲響動後,秋霜眼一翻白,直挺挺的嚇暈了過去。
趙晚然怒目瞪了一眼夏半黎,說:“半黎,你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想讓她作證不成。”
“怎麼會呢。”夏半黎一笑,輕鬆自在的向着椅背一靠:“我是怕她驚嚇過度,胡說八道,帶累了咱們鎮國公府的聲名,咱府上瘋魔這人夠多了,這俗話說,長在毒蛇窩邊得也是毒草,侍伺瘋子的也會發瘋,我這不是提醒她誠實回話,怕她說什麼瘋言瘋話呢,帶壞了大小姐的名聲呢。”
“你還說你不是威脅。”趙晚然緊盯着她,目光凌厲:“你這口口聲聲,就是不想她作證,怕她說出什麼不利於你的事吧。”
“大小姐,你這可是冤枉我了。”夏半黎嘆息一聲,手指着那暈過去,面色如紙的“這是威脅嗎?我不過就是讓她誠實回大人的話,作賊的才怕官呢。秋霜誠實回話,她這心虛的怕什麼呀?瞧她這鼠膽兒,能作證嗎?大小姐,我這是爲你着想,你是有心爲冬梅申冤,可我也總不能硬逼着老母豬上樹。”
老母豬?趙晚然一口血憋在喉嚨裡,血腥上涌,整個口裡都是鐵鏽的味道,手中的帕子捏成了抹布,能捏出心頭血來。夏半黎這是罵誰是老母豬!這不就是在指桑罵槐的說她嗎?
馬一行皺着眉,這還沒開審呢,暈的暈,吵得吵,先亂成一團了,還怎麼審案!
“來人,把她弄醒。”馬一行指着秋霜,對着底下的差役低斥一聲。
“是,大人。”幾個差役應聲上前,掐着秋霜的人中一使力,秋霜嚶嚶一聲,眼睫毛顫動幾下,轉醒過來,瞧着眼前這一串穿官服的男人,眼一翻白,差一點又暈過去,瞬間哆嗦着攤在地上。
“秋霜!事情的經過是怎麼樣的,你從頭到尾的說一遍。只要說實話,本官自不會爲難於你。”馬一行的耐心宣告結束,直言斥道,這也就是趙東泰的家奴,要是放在大堂上,先給她幾十板子醒醒腦。
秋霜哆哆嗦嗦的說:“就,就,就是,剛,剛,剛大,小姐,所,所說——”
“好好說話!”馬一行一拍桌子,一聲重響,眉頭擰成個川字型,結巴成這樣,等她說完了,他耳膜得磨出厚繭子來:“把事情經過,簡單直接的說清楚!”
秋霜讓他這一下重嚇,不知所提言語瞬間流利了,猛得擡起頭來,一臉死就死吧,壯士斷腕的表情:“回大人話,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把冬梅推下井的人就是半黎小姐!那隻荷包也確實是夏半黎小姐的,我們府中的人都見她帶過。”
馬一行一怔,目光疑惑的看着秋霜,放沉語氣又緊追一句:“你所言屬實?若有半句虛言,本官定當大刑侍侯!”
秋霜身子嚇得一縮,搖搖晃晃的,仍是咬緊了口,說:“是,是,我說的全實話,大人可以問其他人,不敢有半句欺瞞。那隻荷包上的花樣就是半黎小姐所有。”
馬一行手拿着荷包,向着夏半黎的方向求證:“夏半黎,這隻荷包確是你的?”
“是。”夏半黎擡眼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懇定的說,“是我的貼身之物,上面還繡着一朵半開的蓮花,是我親手繡的,我娘生前,常說,生如夏花,卻花開半夏,她所留給我的手帕子上,也只是這一朵半開的夏蓮花。”
趙晚然低斂的眼眸一亮,她認了就最好的!在府門外,她也就是看了一隻荷包才肯出那個銀子買下這件罪證!花開半夏,這是夏青蓮留給夏半黎的,是她想抵賴也賴不了的!
趙晚然擡起頭,立刻接一句說:“馬大人,現在事實都清楚了,這事也就不必再多問了吧。唉,真是想不到,冬梅死得這麼冤枉,竟是被人所害,一切有賴大人作主了。”
馬一行眉皺得更緊,先是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趙東泰,沉吟片刻,調轉着目光,狐疑的看向夏半黎說:“半黎小姐,不知道你有什麼話要解釋?”
“我沒什麼要解釋的,”夏半黎一搖頭,面不改色,勾脣一笑,“一切聽憑大人作主。”
“呃?”馬一行又是一怔,不解釋不反駁?她這是什麼意思?任是誰給指責,是殺人兇手也該辯解兩句吧,爲官審案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合作的人犯。
馬一行微一沉吟,看向趙東泰,拱手客氣的說:“國公爺,此事,依你之見如何?”不論如何,這也是鎮國公府,所涉人犯又是鎮國公府的人,論情論理,他都要請示趙東泰。
趙東泰怒極的瞪着趙晚然,她這是在逼着他丟車保帥,嫡女與私生女之間,必須有所取捨,爲着鎮國公府的面子,要讓夏半黎來頂下這個罪名,可恨,實在是可恨。鎮國公府果然是風水不好,是該好好整頓一番了!否則,早晚有一日,是要惹出大禍來的!
想得明白之後,趙東泰反倒沉住了氣,沉着目光看了一眼夏半黎,這樣也好,這也是對這丫頭的一個考驗了,她要是能處理了這一件事,她才能名正言順當得起這個家。趙東泰心思一定,淡淡的說:“一切聽憑馬大人處置,老夫絕無異議。”
“呃。”馬一行倒是爲難了,趙東泰這一句是把一切全推給他了,他又該怎麼處置,本是一樁人命官司,按理來說,可是殺人償命的。“那好吧,”馬一行心思也轉得快,即是趙東泰都發話了,他就按律法處置就是:“來人呀!把人犯夏半黎押回衙門,待交待案經過後,暫押入大牢,再作判決。”
馬一行是個人精,話說得極爲靈活,押回去,先交待經過,怎麼處置,容後再定。把話兒沒說絕了,又是大義凜然的按公處理,任是誰聽了也不能挑出錯來。
夏半黎一挑眉,掃了馬一行一眼,難怪他能在這九城司使上一坐多年,這京中,是個官兒就比這九城司品階大,沒有個長袖善舞,面面俱到的本事,還真坐不了這個位置。
底下的差役應了一聲,正要上前,趙晚然不悅的開口了:“馬大人,夏半黎自己都認了罪了,還交待什麼案情,容後再判案!直接結案就是了!按我朝律例,殺人者償命,現在就拖出去斬了!”
馬一行哼了一聲,臉上帶罩了一層霜,不悅的看向趙晚然:“大小姐,這不是九城司衙門,就是要結案,也需要人犯的口供,人證物證都要齊全,審明殺人的目的和經過,要說處斬那也要待刑部覈准後,秋後處決。請趙大小姐不要難爲下官。”
“你個昏官!事情經過都交待的清楚了,夏半黎也承認了,人證物證都交給你了,你還要怎麼審!還需要覈准什麼?你現在就判!我外公自然會督促着刑部,今天就下公文!”趙晚然氣結的怒瞪着馬一行,不過是個四品小官,還敢逆她的話!
“大小姐,就算本官要決案,殺人也該有殺人的動機,案情還有沒弄清楚之處。”
“就是呀,大小姐,你急什麼?我都不趕着投胎,你倒是趕着出殯呢。”夏半黎輕笑一聲,斜睨了趙晚然一眼,冷笑着說:“你再着急也得讓馬大人把這面子圓了吧,沒有殺人動機,馬大人怎麼向朝廷寫公文,怎麼向京中百姓交待。到底這朝廷還要臉面的,也不是任由着人當成自家後院了,說判就判,就殺就殺,那還要馬大人這個京中四品九城司使幹什麼?豆包子再小也是乾糧呀——”
馬一行再好的修養也給激出了火氣,臉上青白交錯,聽着夏半黎這一番話說完,重重一拍桌子,這個趙晚然真是大膽妄爲,把他都當成下人了,想怎麼支使就怎麼支使,拿着溫閣老來壓他,呸,他好歹也是個四品官員,不是她手中的麪糰。
“來人,把夏半黎押回九城司衙門,此案另行再審。”
“不許帶走!殺人動機?好,本小姐給你!”趙晚然怒道,一句話把馬一行給頂回去。
夏半黎這小賤人狡猾的很,她要是拖延了時間,定會讓她想到辦法脫身。不行,只有秋霜的供詞,太不牢靠,她要定她個鐵證,讓她再也不能翻身才行。
“此案有數道關節還不清楚,還需再審才能定案,本官是依律法辦事,還請大小姐不要干涉。”馬一行重重一哼,臉色己是極爲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