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嗚咽,打着嘯聲吹響在半空中,整座靖宮中感覺陷入了無邊的沉寂當中一樣,偌大偌長的宮道上,但只有楚雲霓頂風冒雪的身影。
身後青鯉打傘的身影根本不管用,霜雪依舊凜冽如刀的摧打在臉上,冷得生疼。楚雲霓只有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期望能夠快些到達華音臺。
“太子妃,風雪這麼大,就連巡夜的侍衛都儘早的避風雪了,要不我們等雪停了再去吧!”青鯉扯開了聲音大喊。
因爲逆風的原因,青鯉明明扯開了最大的嗓門呼喊了,可是傳出來的聲音卻依舊還是很低。
“我擔心伊人真的出什麼事……”楚雲霓只能仔細腳下的路,心中的急切卻是火急火燎的。
她想要收回邑城,就得靖國國力薄弱的時候,想要救雲昭回到自己的身邊,她就得讓胥國借到兵……如此重要的時刻,如果伊人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她將前功盡棄。
於是,楚雲霓則是加快了腳步,無視身後青鯉的叫喚,愣是將青鯉給拋下了好遠好遠。
華音臺外面有數盞宮燈明媚,一反之前的清冷,無爲紗燈的光暈和地上的霜雪輝映着,散發着過人的妙曼,楚雲霓站在這華音臺前,高高的宮牆門卻是緊閉着。
楚雲霓上前一推門,卻發現華音臺的宮門早就上閂了,“病重等醫的人,怎麼會緊閉宮門?”楚雲霓在這一刻心中卻是忽然起了疑心。
也管不了這麼多,懸恩殿距離這裡遙遠,既然趕來了,自己也非得查看一番不可。
“伊人,伊人是我,開門……”她敲打着冰冷的宮門,才發現匆匆趕過來,自己就連暖爐也忘了帶出來,此刻拍打在宮門上的手,已經透骨的冰涼了。
“誰呀?”宮門裡面的另一端,首頁宮門的聲音帶着慵懶和不耐煩,這種天氣,誰還願意半夜起來開門?
一開門,見到楚雲霓的時候,也還沒來得及等這個宮人開口說什麼,楚雲霓便是將這宮人猛的一推,慌亂的進了華音臺中,朝着戲臺後面的宮殿跑了去。
“誰呀,大半夜的竟敢闖華音臺,你可知這裡的主人是誰嗎?”宮人也隨着楚雲霓跑去的步伐叫喊着,一路追趕着楚雲霓的腳步,在到達伊人的寢殿前的時候,卻是站住了腳。
因爲她的房內忽然亮起了燈,隨之則是伊人開門的聲音。
當楚雲霓看到伊人將門打開的那一刻,忍不住的錯愕了下來。
但見此刻的伊人,儼然是剛纔被窩裡被吵醒的慵懶模樣,一身寬敞酥鬆的衣裳,在外面衣裳隨便披覆下,疑惑的看着楚雲霓。
“發生了什麼事,怎的如此的驚慌?”伊人不解的看着楚雲霓,疑問。
楚雲霓怔忡了,腦海之中忽然亂了起來,心中忽然有一抹不好的感覺竄升了起來,“不好了,調虎離山,誰……是誰想把我支開?”
喃喃的說着,楚雲霓就是連回應伊人的話也沒有,徑自轉身朝着華音臺外面跑去,正當她跑到門口的時候,則是正好撞到了追趕上來的青鯉。
青鯉一頭大汗,氣喘吁吁,被楚雲霓這麼一撞,整個人則是無力的倒在宮牆邊上歇息着,“太子妃,您這是怎麼了?”
楚雲霓此刻無暇再理會任何人,她只隱約覺得不安,徑自朝着懸恩殿的方向再度跑了回去。
深幽夜色,青鯉是再沒有力氣去追趕楚雲霓了,但只看見伊人詫異的追趕到青鯉的身邊,問:“你家主子怎麼了?來去這麼匆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青鯉見伊人如今還好好的,“咦,靜妃娘娘,您不是病重了嗎?”
伊人聞言,卻是緊蹙眉心,不明白青鯉說的什麼,單薄的身子站在華音臺的門前,擔憂的看着楚雲霓,也不知道她這麼匆匆來去,到底是因爲什麼。
夜色中奔跑,楚雲霓但只覺得這宮道無比的幽長,心中的不安卻越發的涌了上來。
是誰,大半夜要將她調離懸恩殿,懸恩殿今夜看上去,安靜得過分,加上太后今晚的言辭,她越發的心驚膽戰了起來。
一路上,羅裙和披風被風雪吹揚在身後,楚雲霓因爲奔跑的原因,就連發絲也凌亂了起來,在身後被風雪披蓋,帶着冰冰的冷。
敬世閣,蠱蟲,風琊……
皇后之死,大火,姨娘的話……
這一幕幕的在自己的腦海中縈繞,楚雲霓的心終究是難以安穩下來,就連此刻被霜雪埋住的宮道上,青磚石板有一塊翹起來,被白雪剛給覆蓋。
楚雲霓稍微沒有注意的情況下,一個踉蹌朝着前方撲倒了過去,頓時白雪紛揚而起,楚雲霓卻是無比的狼狽。
看着前方,白茫茫的宮道上,被白雪襯映得綽綽約約,紛紛落下來的溯雪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的聲音顫抖着,穿過這層層白雪,“姨娘,但願這次是我猜錯了……”
“但願,你和當年皇后之死,沒有任何瓜葛……”
她的聲音帶着淒厲,響徹在這宮道上。
此刻楚雲霓的腦海之中,但只剩下獨孤翊宸決絕一般的眼神,在她經過他的身邊的時候,他就連側眼也不再望向自己。
那鐵鏈卸下的聲音,彷彿此刻還在迴響着,孤絕淒厲……
…………
風雪漫漫,一聲一聲樹枝被霜雪壓斷的聲音,從這園子當中掉落了下來,落在太后的腳邊,從這棵梅樹上看去,彷彿搖搖曳曳,隨時都要倒下的一般。
整個寂靜的懸恩殿,刀鋒劃過血肉的聲音,在這懸恩殿僻靜的地方處,有宮人的屍體,在被刀鋒劃過的時候,倒了下來。
太后沒有去在意這事情,因爲她以爲,這又是哪株梅樹被雪壓得枝幹斷落的聲音。
在轉身之際,有一把長刀,帶着無聲的冰冷,正巧架在了太后的脖子上面,正眼望去,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獨孤翊宸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也就在太后轉身過來的那一剎那,這些懸恩殿裡被暗殺的宮人,從牆邊處,梅樹下,看之不見的地方,被風一吹,屍體一具具的朝着地上倒了下來。
全部無一生還。
“到底你還是來了?”太后沒有出乎意料,白髮蒼蒼如她,看着此刻蒼白的在男子,她輕聲笑道。“懂得把雲霓給引開,是個明智之舉。”
獨孤翊宸手中的長刀握得緊,就連關節也微微泛白,有雪落在上面,刀鋒更加的冰冷堅毅。
“我只想問你,當年我的母后到底和你有什麼冤仇,你要她整個宮殿裡的人全都死絕,陷害她至死地?”這是獨孤翊宸埋藏在心中二十年的問題。
“哀家奉命守護陰兵令,你的母親動了這個念頭,就該死。”太后冷漠的說道,“無論是誰,敢動陰兵令的主意,哀家都會毫不留情。你要怪,就只能怪你的母后心太野,野得……就連皇帝也容不下她。”
“住口。”獨孤翊宸憤怒了起來,此刻眼中的猩紅,如同是蒙上了一層血一般的瘋狂,體內的血冰封了二十年,卻在這一刻,他感覺到了沸騰。
“哀家現在就想知道,你殺了哀家,就不怕和雲霓成仇嗎?”她似乎並不懼怕此刻獨孤翊宸手中的長刀,這個病弱的太子,她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是卻沒想到,他會和楚雲霓牽扯上關係。
“你既然殺害了我的母親,卻爲什麼還是贊同我和雲霓成親?”這也是獨孤翊宸最爲痛苦的地方。
太后聞言,一笑,帶着冷漠,“哀家當初爲雲霓看上的,可是雲霓,你一個隨時被廢黜的太子,身中寒毒,你還有多少活頭,你能給雲霓多少?你配不上哀家的侄女……”
她的話語,戳着獨孤翊宸的心房。
“無妨了,反正只要你死,我和雲霓之間,是聚是散,都要聽天由命了。”獨孤翊宸說罷,卻是揚起了手中的長刀。
仇人在前,他想問的話也問完了,只是眼前落雪在下,卻迷離了他的眼。
“哀家不想死在你的手裡。”太后淡淡的轉身,對着獨孤翊宸說道,“倒不如哀家提早替皇上,廢了你這太子……”
在太后的話說完的時候,太后但將眼光朝着懸恩殿的宮牆往上看去。
從宮闕最上頭,但見忽然有火光亮了起來,映在雪上,無比的奪目,獨孤翊宸一刀朝着太后的面門砍了下去的時候,從宮殿最上處一支利箭,箭端帶火。
驟然帶風而至,朝着獨孤翊宸的長刀打了過來,一個偏頗,獨孤翊宸一驚,側首看去,卻發現從剛纔那一支箭發來的時候,又有無數的帶火羽箭朝着他噴射而來。
“先皇留給哀家的,可不止殺手閣。”太后狠戾的說道,隨後朝着梅園的外面走了出去,這剩下自己的那一幫死士,留下來和獨孤翊宸對抗。
羽箭帶火,落在那些梅樹上,燃燒着樹枝上的霜雪,發出‘滋滋’的聲音,逐漸的,羽箭一多,梅樹上即便有再多的霜雪,也難以抵擋得住。
終於,先皇種的這些梅樹,在大火之中,逐漸蔓延……
太后的身影,緩緩的走出了懸恩殿,只朝着華音臺的方向,道了句,“雲霓,別怪姨娘,哀家若是死了,所有的人,都會朝着陰兵令而去……”
回首,望着那片逐漸燃燒起來的梅林,風雪夜蕭索,幽幽嘆道:“只是,負了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