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梅園,又是一場大火,騰燒在這偌大的靖宮內,遙遙相映的宮道上,楚雲霓錯愕的看着那逐漸升騰的火花,眼神之中忽然有種不敢置信的驚愕。
“不,不可能的……”楚雲霓驚叫而出,那分明就是懸恩殿的方向,現在果真如同她所想的那樣,這一把大火在雪夜之中,襯得顯眼。
楚雲霓不知道爲何,心中忐忑了起來,驟然讓她想起了當時九域山的那場大火,有種依舊還置身在九域山下的感覺。
彷彿那一場大火燃燒到現在,還沒斷絕過的一般。
“翊宸,希望不要是你,太后,太后是我剩下唯一的親人了……”楚雲霓忍不住嘶鳴着道,朝着自己前方懸恩殿的方向奔跑了去。
漫漫宮道上,伊人放心不下楚雲霓,也踩踏着霜雪從身追了出來,只是一路上沒見到楚雲霓的身影,她也越發的焦急了起來。
此處宮道,距離合歡殿倒是不遠,皇帝下令撤走這周邊的侍衛,這各宮各殿裡的主們心裡雖然都詫異,但是誰也不敢多說什麼,保不準宮裡又會發生什麼大事。
合歡殿內,藍影被宮人的驚叫聲驚醒,懷揣着暖爐一路走出了院子,“那不是懸恩殿的方向嗎,怎麼着火了?”
藍影訕訕的說道,心中卻是巴不得這一把火,能夠順便將楚雲霓也給一併燒死了得了。
合歡殿前,藍影卻是見到了外面遠遠追趕過去的身影,詫異的道:“那個……不是那紅衣賤人嗎?怎麼也摻和進來了,這場大火……”
藍影沉吟了下來,妖魅的藍眸中,忽然泛上一抹壞笑,“賤人都能去,我自然也能一併去了,最好能順便將楚雲霓那賤人也給殺瞭解氣。”
現在身上的傷痛一發作,藍影就將楚雲霓給恨得牙癢癢的,趁着今晚宮裡的異樣,要是能報了此仇,按照她的話說,殺不了楚雲霓,也得滅了伊人……
隨後,她也尾隨着跟了上去。
夜深深,一夜雪下不停,彷彿沒有了盡頭似得。
楚雲霓不知道身後還有誰,但是,當她趕到懸恩殿的時候,那一場大火就在剛纔她和太后賞雪的梅園中升騰而起。
而這一地的屍體,有殺手,有宮人,在這場大火之中,楚雲霓但只見到太后失去了往日的莊重,此刻蒼老如她,狼狽的跌倒在地,獨孤翊宸的一把長刀,真牴觸在她的喉嚨處。
但看獨孤翊宸,一身帶血的模樣,顯然是一場大戰過後了,就連那一襲白衣上此刻也是血跡斑斑。
“不要……”楚雲霓遠遠的就見到了這場景,一聲驚呼乍起,嚇住了獨孤翊宸,他也詫異了,側首看着楚雲霓。
“雲霓,雲霓……”太后朝着楚雲霓的方向跑了過去,可是,獨孤翊宸的長刀卻是再不留情,在太后朝着楚雲霓跑去的時候,一刀劈砍了過去。
太后被劈砍到了肩膀處,一聲痛呼的聲音叫了出來,“哀家死不足惜,但是……先皇遺願,我還得護着先皇遺願啊……”
楚雲霓就此站在太后的跟前,就此眼睜睜的看着獨孤翊宸這一刀劈砍在太后的身上,她心如刀割,“爲什麼?”一句痛呼聲出。
她攔在了太后的面前,就此格擋住獨孤翊宸再往下的一刀。
“你讓開……”獨孤翊宸朝着楚雲霓咆哮着,一雙帶着噬血的眼神直盯着身後的那老嫗,此時的追殺,他已經等了夠久的了。
“我求你,念在你我之間的舊情,饒過她。”楚雲霓朝着獨孤翊宸說道,太后在楚雲霓的身後,一步步的朝着懸恩殿的外面走去。
獨孤翊宸不想和楚雲霓再浪費時間,但只說道:“我的目的,一直是爲我母后報仇,今天,難道你想阻擋我嗎?”
他問道。
楚雲霓的心忽然如同被重擊到的一般,整個人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獨孤翊宸隨即跨步想要追趕上去,可是,楚雲霓卻如夢驚醒,朝着獨孤翊宸的背後抱了過去,“我求你,她是我姨娘,我僅存在靖國唯一的親人了……”
“何況她身中蠱毒,命不長遠了,你就忘卻你母后當年的死吧!”楚雲霓死死的從他的背後給抱住,想要用此拖住獨孤翊宸的步伐。
“雲霓放手,如果你還念在我們之間的情分,就不要阻止我,你永遠不會明白,看着自己母后死在自己面前,你卻連哭都沒資格的那種感覺……”獨孤翊宸冷冷的說,“全拜你那姨娘所賜……”
“是你父皇,你父皇賜死你母后的,我不放手,你我是夫妻,我寧可你真的把我當成玩物,我寧可爲姨娘贖罪……”她央求着,只將自己緊抱在他的腰身上。
“雲霓,如你肯原諒我,我們還是夫妻。”獨孤翊宸說道,伸出手來,掰開了楚雲霓使勁抱住他的雙手,大步的朝着前方走去。
楚雲霓被獨孤翊宸這麼無情的拋下,一個重心不穩,頓時朝着前方撲倒了過去,整個人撲倒在了地上,觸碰到了地磚的冰涼,映在身後梅園的大火上。
楚雲霓但只高聲呼出了一聲,“翊宸,哪怕你不念在你我夫妻情分上,我求你,念在我肚中孩兒的份上吧……”
這一聲呼喊,致使得獨孤翊宸跨了出去的腳步,頓時如同僵住的一般,驚詫的回首看着此刻撲倒在地上的楚雲霓。
“你……說什麼?”他問,聲音卻是帶着顫抖,今晚上的一往無前,在楚雲霓的這一句話之下,頓時成了羈絆住他的絆腳石。
淚花了她的妝容,但見到獨孤翊宸有此刻回頭的動容,楚雲霓還是止不住的欣喜,想要強撐起身,卻豁然發現,剛纔那一摔,她已然無力再動彈許多。
而在那身下的羅羣,也在不自覺中,有斑斑點點的血跡滲透了出來。
頓時,楚雲霓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此刻沾染在羅裙上的血跡,詫異的問道:“誰……的血?”
獨孤翊宸轉過身來,忽然抱住了楚雲霓,“別怕,我帶你……帶你到岐黃殿……”在說話的時候,楚雲霓只感覺到他的胸膛在顫抖。
他也在怕嗎?
“姨娘,是我僅剩的親人,我求你……”
“你現在只是動了胎氣,到岐黃殿還是來得及保住孩兒的……”獨孤翊宸打斷了她的話,正要抱着她起來的時候,一路趕來的伊人正好看到此情景。
“我的情況我清楚,你答應我,放過太后,我隨你到岐黃殿!”楚雲霓在這一刻,卻是拽住了獨孤翊宸,用以威脅。
“天哪……”伊人哪裡見過這等陣仗,“這裡可是懸恩殿啊,太后呢?”伊人驚詫住了,這大火,這滿地的屍體,還有楚雲霓此刻的無力。
“你來得正好……”楚雲霓一把抓住了趕過來的伊人,吩咐道:“追過去,幫我保護太后,太后……”說着,楚雲霓的眼神卻是一邊愧疚的望着獨孤翊宸。
伊人被楚雲霓這麼催促,也只能照辦。
“原諒我……”楚雲霓在伊人走後,但只對獨孤翊宸這麼說道。
獨孤翊宸將牙緊咬,只將拳頭緊緊的捏住,“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他看着楚雲霓,這種被她防着的感覺,十分難受。
一邊是他的妻子孩兒,一邊是……仇人!
“翊宸,我求你,就這一次聽我的,我會用我的一輩子,還你這一次的恩情的……”楚雲霓求道,一邊哭着,一邊卻將手伸出來,撫摸在獨孤翊宸的臉上。
“好嗎?”
剎那間,天地之間只剩下這大火在燃燒,雪還沒得來得及落在地上,就被這大火給融了。
而獨孤翊宸的心呢,能否也就此消融?
當年,記憶中的那根白綾,在母后的脖子上一拉,母后那痛苦的神情,逐漸的變成了鐵青色,最後連哭喊都沒力氣了,只剩下那一道血痕從脣邊溢了出來。
而他,就連害怕,連哭喊的資格都沒有,就只能夠躲在帷幔的後面,看着母后這怨恨的眼神。
痛苦,此刻已經不足以形容了,他真寧願一場大火,連自己也燒得個乾淨,就少了現在這麼多的煩惱了。
然而此刻,懷中的這個女子,殷殷柔情,就如同這漫天的大火一般,逐漸的消弭他心中的痛,如若能融化得了,自己能否忘記當年母后之死?
“你難道真的相信,她這肚子裡的,就是你的種嗎?”忽然,從殿外一聲輕悠悠的諷刺聲,傳了進來,藍影跟隨着伊人前來的身影,正好看見了這一出好戲。
一雙勾人的藍眸,在火光的照應下,分外奪目。
“據我所知,這個孩子可是夢贏的……”藍影笑得花枝亂顫,“連孟贏都親口承認了,你還想當綠頭烏龜?”
“你騙我?”獨孤翊宸此刻顫抖着,豁然看着楚雲霓。
楚雲霓但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即將融化了這個男人,可是在藍影的這一句話之下,她所做的一切都即將成爲泡影。
剛纔,從獨孤翊宸眼中閃過的猶豫,在這一刻,憤怒加倍暴漲了起來,就連那仇恨,映在火光之中,就像是會燃燒,在他的瞳孔中。
“你居然騙我……枉我這麼相信你……”此刻的他,如同白衣的修羅,正從地獄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