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的甦醒,對於於一古來說都是鑽心拆骨的體驗,這種體驗是他從未有過的感知,現在他才體會到人類肌體的脆弱和敏感神經系統的關聯。
於一古是在離開壺子口基地後第二年的春天醒了過來。一開始他的晶石源碼和生物源碼基本互不相干,這種分裂狀態的存在是因爲在兩個維度穿行時的後果。因爲他身體內的物質元素經不起極量異化,導致識別它的晶石脈弦不得不損耗自身的能量,維護它的存在,但已經異變成型的絞生藤皮膚仍然受到維度粒子牽扯和撕裂的損傷,這就是爲何,於一古會在甦醒時徹骨疼痛的原因。他的晶石源碼脈弦本身就有缺失基因,沒有那些健全又古老的源碼記憶,以至於在自行修復時,源碼晶石沒能針對他的物質神經疼痛的發生做出調整,每一次晶石的激發,每一寸的皮膚修復,都會導致他疼暈過去。
在於一古甦醒後的三年,他自身的修復也是頗爲複雜和困難,如果沒有在藍石那裡得到重物質超微能量的補充,那他的生命極有可能劃上句號了。
於一古輕輕地抱起李嘯,感覺李嘯的身體就像白雲一樣輕,這就是那些液體的作用,使李嘯一直處於無引力的空間中,修復她的神經源和生物源碼的膠合記憶,促使她自身的皮膚生成新的膠合能力,一寸一寸的疊加膠合成新的皮膚組織。
由於在漿液裡浸泡的時間太長了,李嘯剛被抱出來的時候,就像是一個玻璃人,晶瑩剔透,這讓於一古心生恐懼,生怕一不小心李嘯就會碎掉、消失。
剛剛將李嘯放到牀上,李嘯的身體馬上發生了變化,每一處的皮膚就像要蒸發似的,開始不停地滲水。於一古趕緊將準備好的浴巾一層一層蓋好,看見那些浴巾溼透後,便又換上幾條新的浴巾,直至李嘯的皮膚不在滲水,於一古便爲李嘯換上暖和的睡衣,蓋上厚一點的被子,並拿起測溫器測量一下李嘯的身體溫度,一看溫度還是有些低,便趕緊將壁爐裡的火苗挑旺了一些。
李嘯的鼻息很弱,喉嚨還沒有自主吞嚥的出現,於一古知道在這之後的每一分鐘、每一秒都不能離開,他要在李嘯第一次自主吞嚥時,將她整個呼吸道里的漿液拍出來才行,要不然她有可能窒息而亡。
於一古又查看了一下李嘯牀邊的恆溫箱,裡面整整齊齊碼放着十排“小粒子水”,這是他從壺子口基地帶出來的。由於這些很特殊的營養液保質期只有半年,它們先前只能由瑪克力蟲帶到南極腹地的地下保存着,這些物質能量液不僅要在三維物質環境中存放,還要使用四維密度將其分子縮小,一邊使其在一種近乎四維空間的封閉狀態下,等待復活。
於一古又看了看李嘯,發現她的膚色漸漸開始變化。李嘯在漿液中時,膚色是呈現銀灰色,比漿液的顏色深上一些,現在的她的膚色開始變得越來越淺,等到她原來的膚色再回來時,那她自身的機能就完全恢復了。
以現在於一古身體的狀態,他還無法激發晶石源碼計數李嘯甦醒的準確時間,只能依靠瑪克力蟲留下的信息,做好一系列的準備工作,耐心地等待,不過那些小粒水既然送回來了,估計離李嘯甦醒的日子也不遠了。
看着他們乘坐的飛機離開這個幽閉的環境,哈爾博士是真心爲這些孩子高興。他們和自己來到這裡時,只有二十五六歲,現在離開時都已經是三十多歲成熟的戰士了。他們雖然承受了時近五年的痛苦經歷,可他們卻贏得了未來的全部生活,而那卻是自己永遠無法獲得的生活了。
在自己的記憶中,似乎只有那些器皿和數據纔是真實的存在,穿插在那些器皿和數據之中的反而是那些人,那些人如同試驗器皿一樣的冰冷,反而不像那些反應溶劑那樣的精彩、熱烈。哈爾博士看着他們的離去,就感覺自己的心那樣的冰冷,比大山的夜晚還要深的冷。
“西區的核素產量怎麼樣?”
“還是不行,每一劑的產出時間仍然需要一千二百個小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軍長回答着葵章的問話。
葵章部長對於現在幾乎停滯的工作狀態,很是鬱悶。部長的情緒是忽略了已經取得的成績,所以在座的十三位分部指揮長的情緒並未受到多大影響,大家一直在針對那些已經開始應用在項目上,實驗效果據說很理想,雖然還沒有具體數據傳過來,但是已經傳過來的表彰文件卻是實打實的證明。
看着大家的積極性還是很高的,葵章部長也覺得自己過於嚴肅了,而且黑金的提煉進度雖然沒有進展,但即使那一點點的Ug0.001的提取,也是尖端技術了。
葵章部長並沒有打斷大家的交流,還是繼續和軍長講話:“西區的工作還是要繼續尋找解決方案,有任何技術和人力方面的困難,總部會全力以赴的。”
“哈爾博士那邊的工作已經全部結束了,那些人員已經離開了,博士向您申請進入生物基地工作,您看怎麼樣?”軍長想趁着這個見面的機會,當面轉達哈爾博士的申請,畢竟博士在發現這些神秘能量元素的事情中功不可沒,而且在關於於一古和李嘯身體異於常人的調查中,他附帶了太多的內疚和自責,這對於一位孤僻的老博士來說,軍長是真心的想幫助他完成這點小心願。
“先開會吧。”葵章沒有接軍長的話,而是將話題轉到會議上,這也是在表明他的態度,工作人員的調動分配需要嚴格的篩選。沒有當面回絕,就表明只要總部覈審合格後,便可以安排哈爾博士去新的工作崗位了。
“七區,那裡的地波光沒有變化,之前在裡面培植的植物和動物的確發生了變異現象,但那些試驗物種只能存活一個週期,目前還沒有一個品種能夠正常繁衍和繼續再生能力,先前進化的優秀基因完全消失了,甚至在死亡之前,在漸漸地退化中。”七區指揮長將近期的情況進行了詳實地彙報。
接下來,五區、九區分別彙報了各自基地的進展情況。
其他幾位指揮長便安安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基地密級程度更高,沒有特殊情況,不會進行常規彙報,但由於凸葵社的整體密集性,全方位的瞭解項目的整體進展,以便及時調整工作方向和資源配置效率,集合會議的作用便不容忽視。
兆麟山脈曾經是那麼安靜和靜謐,就像一個在搖籃中熟睡的嬰兒,厚實的棉被給了嬰兒足夠安全、踏實的感覺。
山脈中的紊流一直掩蓋在繁茂的灌木中,如果不是地球板塊在近十年的運動中日漸頻繁,時不時的掀開兆麟山脈的“棉被”的一角,那也就不會在八年前被凸葵社的“閃手”所發現。
凸葵社的“閃手”分佈在地球的各個角落,他們均是各個領域的尖端任務,具備很高的專業素質。他們年輕且任性極強,但他們都有一個致命的缺陷,所以不能進入凸葵社內部工作,只能作爲閃手存在。
這些閃手的致命缺陷就是他們爲凸葵社工作的完美條件,而凸葵社的資源供應也正是這些閃手的唯一食糧。 他們孤僻、固執、執拗的個性,處女座的做事態度都極可能難容於社會羣體,但他們在獨立項目中卻有着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決心。
一直癡迷於原始森林生物研究的一位閃手,埋身於各個深山峽谷中做研究,直到在兆麟山脈發現了一直以來所期盼的驚喜。
一週之後,哈爾博士和一位新助理進入到西區工作;張教授夫妻也結束了探親,回到了落滿黃葉的小院;地質研究所的工作的反射防護網工作也順利結束,張炬博士和麗主任也接到了一個新的調令。這之前,張炬的辭職報告被退了回來,並附帶了一張記過處分的批示文件,而張炬對於這個處分表示得很淡定。
妻子小丘是張炬高中的同學,上學時兩人就十分要好,只是當時還小,兩人並沒有發現彼此真實的情感。時隔許多年後,百轉千回的緣分,讓兩人又在小榛子鎮的地質研究所相遇了。
張炬便想借着聚少離多的原因遞交了辭職信,這份辭職申請父母十分贊同,只有小丘有些不理解,但於丈夫想盡快要小孩的想法,小丘心裡很幸福,也體會到了全家人急切的心情,便也遞交了辭職信。
小丘順利的辭去了工作,可張炬還無法脫身,但總局也保證張炬每年有三個月的固定休假期。
“嘯嘯,嘯嘯,你醒來,可以看到我嗎?”於一古看見李嘯的眼睛微微張開一道縫隙,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一陣比一陣劇烈,見此情況,於一古趕緊將李嘯的身體側轉過去,並將她的上半身墊高一些。
李嘯喉嚨的咕嚕聲越發急促,於一古便不停地拍打她的後背,猛然一下,李嘯使勁咳了一下,一股濃濃地液體從她的喉嚨處噴出。
李嘯因爲那個咳,喉嚨就像是打開了閥門,不停地嘔吐液體。
地上準備的兩個臉盆被灌滿後,李嘯才長長的輸了口氣,整個人就像是卸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牀上,但她的氣色和膚色卻恢復了正常。
“嘯嘯,來喝點水吧。”於一古看見李嘯要睡過去了,便一邊呼喊着,一邊慢慢地將兩支小粒子倒進她的嘴裡,李嘯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但眼皮就如千斤一樣重,她只能使勁地機械地完成吞嚥的動作,她似乎知道,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