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臉上有些僵硬。她拍了拍小丫鬟的後背,幫她把氣捋順了些,便拿出隨身攜帶的絲絹細細地把手擦了個便才罷休。
‘小碧’冷冷地笑了,可身子依舊保持弓着的那副模樣,不住地顫抖。
“你且直說。若有冤屈,本夫人必不會責怪於你。”老夫人無法,只得放緩了聲音。
‘小碧’抽噎了會兒,便擡起那張淚眼朦朧的小臉,輕聲道:“那日,我去喚少主子。不料,看到有一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小丫鬟在跟他說話。我在一邊等着,突然看到那小丫鬟突然從腰間抽出匕首刺向了少主子,奴婢嚇得驚叫了出來,被那丫鬟看見了,也,也……”
“好了,我知道到了。”老夫人溫聲道,“這事兒不賴你,你在這裡好好養傷便可。”
“謝,謝老夫人。咳咳……”她暗地裡已經笑開了花,沒想到這當家的老東西這麼好糊弄,接下來可省了她不少事。
現在只希望莫大哥別怪她擅自行動的好。
“扣扣——”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她眯起眼警惕地掃了眼,便再次垂下頭裝她的弱女子。
“進來。”老夫人有些訝異道。
一個婢子恭恭敬敬地彎着腰緩步而來,待離老夫人還有一尺有餘,她便止住了步子,緩聲道:“老夫人,夫人和少主子求見。”
“讓他們進來吧。”
“是。”
“奶奶,這位是……”巽清已經大步跨了進來,隨即就被屋子裡濃厚的藥味薰得打了個噴嚏。
老夫人犀利的雙眼總算染上了一絲柔色,但語氣還是有些責怪的。“清兒,這傷還沒好,怎麼就跑出來吹風了?翠娘,你也不看着他點!”
翠娘剜了眼自己的寶貝兒子,無奈道:“這皮孩子誰管得住他?!這剛能下牀,就到處活蹦亂跳了。”
巽清摸着鼻子,嘿嘿直笑,看得老夫人也沒忍心繼續責怪他。
其實也就這會兒,婆媳之間才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只因她們心中都有一個共同的孩子需要保護。
“昨日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同樣的問題,這會兒卻是問向自己的孫兒。
巽清皺着眉,答道:“我亦不是很清楚。我就記得是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突然撞了我,突然她就掏出匕首在我腹間捅了一刀,然後……”
翠娘見狀,趕緊幫他揉上了眉心,勸慰道:“想不起來就別想了。那女子甚是歹毒,刀尖上餵了強勁的迷幻藥,想不起也是正常的。佛祖保佑,你平安無事……”她念叨的聲音越來越輕,巽清低頭看去,她竟是低聲啜泣了起來。
“娘,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看,我這身體壯實着呢!”巽清有些慌,拼命地朝翠娘擠眉弄眼。
翠娘是想笑的,可脣角彎了一半,便再也彎不上去了。她作勢打了一下巽清,低斥道:“你這孩子!”
這一廂在打打鬧鬧,溫情無限,而在‘小碧’那裡着實是一種煎熬,老夫人犀利的眼眸壓根沒有離開過她,莫不是這會兒開始有所懷疑了吧?!
“清兒,你有見過這孩子麼?”老夫人沉默了許久,終是開了口。
巽清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拐了兩圈後,便皺眉:“這不是孃親身邊的小丫鬟麼?”
“她跟你一樣,也被那刺客所傷。”
‘小碧’趕忙朝巽清那裡拱了拱手,細聲細氣道:“奴婢小碧,見過少主子。”
“這丫頭見了你可比見了我要規矩得多。”老夫人笑罵道,就是聽不出來是真情還是假意了。
‘小碧’暗自啐了口‘這老東西!!’,表面上還是強撐着柔弱。
果然巽清看不下去了,他趕緊過去虛扶了一把,道:“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在牀上休息吧。”
“清兒,你可看見了那刺客的臉?”
“她看上去倒是和小碧有幾分相像。”巽清沉吟了半餉,目光更是停留在了‘小碧’的身上良久,終是開口道。
這話倒是嚇得‘小碧’一頭冷汗,你看到的壓根就是我好麼,這幾分相像你是想玩死我麼?!
“不過,她始終垂着臉,當時站着的位置也正好背影。我根本沒有看清她的臉。”
“呼~~”說話不帶這樣大喘氣的,你是想嚇死我麼?!話是這麼說,可‘小碧’這回是徹底放鬆了,只要咬定那刺客在刺傷巽清的時候,不巧發現了她就可以安全過關了。然後,等這風聲過了,就把真小碧的屍體扔到井裡,算好時間,就可以把這破事兒徹底揭過了。到那時,再怎麼查,也只有‘小碧被殺人滅口’這一定論,而兩儀司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呦~~~這裡挺熱鬧的嘛!巽兄,這麼快就活蹦亂跳了。你看,小弟我都快憔悴成什麼樣了,還不給我點補償?!”
不用想,這麼自來熟的調子肯定出自於某隻衣冠禽獸之口。
巽清想也沒想,就對着他肩上來了一拳:“你不泡在你的美人堆裡,來我這裡做什麼?”
“咳……”張佐焱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朝着自個兒後頭努了努嘴。
“靈……”巽清剛想喚她,就自己把那個名兒吞了回去。然後一把揪起張佐焱的衣領子,咬牙切齒地在他耳邊低聲道:“你把她帶到這裡做什麼,還嫌這裡不夠亂麼?”
“……”
“清兒……”翠娘警告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別在這裡作怪,免得在下人眼裡丟了面子。
房小靈亦是把她的手搭在了張佐焱衣襟上的那隻已經青筋暴露的手,輕輕按住,對着巽清緩緩搖了搖頭。
“別介意,我就是來看看你死了沒有。”張佐焱聳聳肩,依舊毒舌。“順帶,我也挺好奇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後面那句纔是重點吧……巽清一頭黑線地看着他的損友,果斷把頭扭到一邊,顯然不想理他。
“姨母,姨奶奶,好~~”張佐焱顯然不想放過他,臉上的笑意越發地濃重,“這位姑娘是……?”
“她和巽清一樣,被刺客所傷。”老夫人對張佐焱還是喜歡得緊,笑呵呵道。
“是在之前還是之後?”
‘小碧’快耐不住了,這個人她是見過的,在鶯鶯姐的閨房裡。這要是一個不好露陷了,嘖……她習慣性地去咬指甲,可左手擡到一半,就牽動了右手的傷處。一陣劇痛襲來,登時她就有種衝動想直接裝暈算了。她稍稍擡起頭,就一眼望進了那個男人充滿玩味意味的眼眸裡,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
“是在之後。奴婢當時沒忍住驚叫出聲,就被刺客發現了。然後就……”
張佐焱咧開了嘴,笑道:“那你還真是好命,刺客傷了你便跑了,居然沒有滅口。”
“可能是被奴婢撞破了這事,一時慌亂就刺傷了奴婢。”她快瘋了,這個男人死咬着不放是想幹什麼。
“一時慌亂,呵呵……”隨即張佐焱神色一變,厲聲道,“大膽奴婢,還敢信口雌黃!!”
‘小碧’一驚,原本就心裡就忐忑,現在更是慌亂。她忙不迭地從牀上起來,想要作揖。誰料腳部纏住了被褥,一絆,一跌,她幾乎是從旁邊滾下來的。
老夫人皺着眉,看着張佐焱,翠娘看看這看看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巽清定定地看着那小丫鬟的指尖,有些出神。
一時間,房間的氣氛凝固了。
張佐焱漫步走到那摔在地上的丫鬟前,眼眸垂下,冰冷一片。“堂堂巽府,再怎麼沒落,這少主子身邊總得有人跟着。你說這刺客扮成小丫鬟來接近他,巽清又不是傻子,他也不會隨便接近生面孔,更不會接近蒙面之人,那刺客想必是熟識之人。而你既然看見了她行兇,她沒有理由不殺你滅口,而且……”他彎下腰托起了她的右手,“我始終不明白她爲什麼傷了你的右手,可以詳細地說說麼?”
雖然張佐焱是在笑着,笑得很柔和,可她還是感覺到了徹骨的冰寒。她很想把手縮回來,可老夫人在一旁盯着,此時怯場是萬萬不能的,她還沒蠢到不打自招的地步。
張佐焱還沒完,他很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巽清的傷是左手傷,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也慣用左手。”
“大人的意思是,奴婢纔是那個賊喊捉賊的刺客?”‘小碧’忍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暴露。
巽清走上前一步,拉住了張佐焱的袖子,往後一扯。張佐焱愣了愣,頗給面子地往後一退,道:“巽兄有話要問,小弟莫敢不從。”
巽清還是直愣愣地看着她的右手,片刻後,他收攏了審視的目光,劈頭就問:“姑娘,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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