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碧’有點蒙,她不知道自己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居然被這個看上去就有點傻呆呆的傢伙給看穿了。
之前安插在小碧身邊的探子把她的所有情報都轉到了她的手裡,她花了兩天兩夜硬生生把自己的舉止談吐掰成了另一個小碧,直到那探子點頭放行,她才罷休。
這僞裝技術,放眼整個兩儀司,除了莫大哥以外,沒有人能比得上她。更因爲她沒事總愛戴着人皮面具晃來晃去,也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實樣貌。
總體來講,雖沒有學了個十足有十,但有七八分相似,她還是綽綽有餘的。大戶人家,誰會在意一個小丫鬟?爲了謹慎起見,她還服侍過翠娘,期間沒有出現任何差錯,翠娘也沒瞧出什麼端倪。
若是如此,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他們亦不會拿自己怎麼樣。現在最忌諱的就是自亂陣腳,她這樣想着,心裡更是堅定了幾許。這裡有張佐焱在,大開殺戒的計劃立馬泡湯,現在只能見機行事,一有機會,她就立馬撤!
擡頭,她不自然地笑笑道:“少主子說笑呢吧,奴婢跟隨翠姨幾年了,還能是誰?”
“那你的手是怎麼回事?”巽清一把托起她的右手,問道。
‘小碧’的手指纖細而白嫩,的確不像是一個小丫鬟能有的手,倒像是足不出戶的千金大小姐。指尖上面塗有無色的指甲油,背面有層薄繭,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硬要雞蛋裡挑骨頭的話,這位小丫鬟對於自己手保養得太過仔細了些。
“我的手?我的手沒怎麼了啊?”‘小碧’一臉無辜道。
巽清這句話確實沒有頭沒有尾,連張佐焱都沒弄懂他到底算是什麼個意思,翠娘就更別說了。眼看着屋裡的氣氛越發詭異,老夫人把木頭拐往地上一戳,喝道:“你先起來,在地上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小碧’被嚇得一抖,慌忙站了起來,豈料後腿踩住了拖沓的衣裳,又摔了下去。無法,巽清只得彎着腰把那小丫鬟扶起來,卻被一陣風捲了往後拖去。
“小心!!大家都閉氣,快!!!”張佐焱在那一瞬間也看清了,幫着房小靈把巽清往後拽去。
“砰——”
‘小碧’的周身起了大片的白霧,很快就把她的身形掩了去。
“老孃不陪你們玩了,後會無期哈哈哈!!!!”
破空的呼嘯聲一閃而過,還有破窗的喀拉聲,都掩在那小丫鬟張狂的話音裡。 щщщ▪TтkΛ n▪c o
端的是餘音繞樑而不絕,當模糊的視線漸漸恢復,耳邊的嗡鳴聲依舊沒有散去,巽清的狀況最是糟糕,要不是有張佐焱扶着,他估計又要倒下去了。
“這妮子!!”倒是老夫人最先反應了過來,憤怒地敲着柺杖,要不是她年紀大了,腿腳不甚利索,她非要追上去敲上那麼一柺子才甘心。
“不要追了,她根本不是小碧。”巽清總算喘勻了氣,開口道。
張佐焱有些好奇,“小弟不才,也只知道她有問題,巽兄你是怎麼看穿她的?”
“我賭兩吊錢,她就是我刺殺我的那個小丫鬟。”巽清跟張佐焱混久了,也沾上了一絲痞氣。
張佐焱不滿地哼哼道:“這不公平,她要不是刺殺你的那位,我名字倒着寫!”
“哎呦~~”
翠娘很乾脆地給他們兩人一人一個暴栗子,她挑眉道:“清兒,好了傷疤忘了痛是吧?!還有你,佐焱你也老大不小了,再這麼帶壞我家明庭,我可要跟老太傅說說,是該尋門親事了。”
本來,張佐焱在那裡竊笑不已,誰知翠娘一轉話頭,連他也給算進去了,不由暗自叫苦。
“噗……”房小靈是再也忍不住了,好不容易看到張佐焱吃癟,怎麼着也得讓她好好笑上一陣子。
巽清自知理虧,臉上暈上了幾分薄粉,看着房小靈還在兀自笑個不停,俊臉不由又黑上了幾分。“死丫頭,回去在收拾你!”他低呵斥道。
張佐焱耳力甚佳,不由勾起了脣角,暗地裡遞給他一個手肘子。待巽清不耐地看過來,張佐焱就惡作劇般地朝他擠眉弄眼,直看到他僵硬地轉過頭,繃着張冰塊臉,耳尖犯上了可疑的紅色。其實每次巽清露出這番模樣,張佐焱都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翠娘可不管他們之間的‘眉目傳情’,她對剛纔那起變故還是相當的在意的。“清兒,你最近是不是惹上了什麼事了?”
“沒有啊。”巽清一臉無辜,而事實上某種程度來說他確實挺無辜的。
張佐焱不甘示弱地搭腔道:“巽兄向來都是黴運體質。向來是麻煩來找他,他還沒那閒工夫去找麻煩。”
翠娘皺着眉,思忖了半餉也沒有答案,不由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的疑惑也不比她少,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你是怎麼發現不對的?”房小靈湊近到了他的耳邊,問道。
巽清裝出來的冰塊臉終於出現了些許裂縫,耳尖越發覺得滾燙,再加上張佐焱看好戲的目光,他只得無奈地解釋道:“我娘對扶桑花過敏,她的侍婢裡面絕不會帶有此類的物品,更別提女子所用的化妝之物。她的指尖塗了混有扶桑花汁的藥水,我湊近一聞就知道了。”
“虧你還聞得出來,這一屋子的藥味薰得我鼻子都失靈了。”張佐焱裝模作樣地在鼻翼間扇着風,順勢走到了破到不成樣子的窗戶前深吸了一口氣。
“我一開始也沒有注意到,直到我看了娘手上的紅疹,纔開始懷疑。”
“咦?”翠娘驚叫一聲,拉開了自己的袖子,果然胳膊上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紅色顆粒物。她瞪大了眼睛仔細瞧着,竟一時忘了身邊還有一個後輩。
老夫人見狀,跺了跺柺杖,低聲呵斥道:“翠娘,把袖子拉上!”
“……”翠娘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身邊還有一個外人張佐焱,登時漲紅了臉。
張佐焱輕咳了一聲,小眼神兒趕緊從翠孃的袖口上移開,滑溜至巽清僵硬的臉上。巽清側了側身子,藉着一個極佳的角度,狠狠掐上了張佐焱的腰部。
“嘶……”張佐焱不是沒有看見,只是巽清下手太快太狠,他疼得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佐焱,你還有話說?”老夫人把玩着木頭拐上的活絡珠子,犀利的眼眸直直盯着眼前那個神情有些怪異的男子。
“……”
——巽兄,你這回是想拿我當活靶子啊……
張佐焱內心在哀嚎,可沒有人理他,尤其是他身邊一臉無辜的某隻乖寶寶。他長長嘆了口氣,難得正色道:“刺客埋伏於僕役之中,且瞞過了諸多人的眼睛,實乃荒誕險要。此次事端,絕非一日而成。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足可見背後之人下了不少功夫。現下當務之急,就是徹查巽府,‘小碧’一事所牽連的人,事,物一概不可放過。”
老夫人沉吟了一會兒,便首肯道:“佐焱說的不錯。這事兒就交給……”
“這件事就交給孫兒來辦吧。”巽清難得主動攬下活兒,不由得讓翠娘等人多看了他幾眼,“這些人要取孫兒性命,孫兒自然不能不管。更何況這些天唸書念得頭暈腦脹,也不妨換換思路,或許效果會好些。”
“那這件事就由你來處理吧。”老夫人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拄着木頭拐,這顫顫巍巍的架勢看得人頗爲心驚。“老身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小輩這般精力旺盛。”
巽清忙不迭地去扶她,卻被她單手推了開去。“你們忙吧,老身先回去休息了。阿菁,扶我回去吧。”
“是,老夫人。”
門外等候已久的婢子應了聲,蓮步輕移,躬身進了門來。老夫人把手輕輕搭在了婢子的手上,纔開始慢慢走了出去。
“清兒,你要記得,你是巽府的少主子。這禮儀規矩,抽空讓你新進的先生好好教教吧。”老夫人臨行之前,還不忘再訓誡一番。
巽清俯身應諾,滿臉寫滿了無奈。直到老夫人走遠,才起身把袍子下端的灰撣撣乾淨。翠娘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沒有辦,打聲招呼也出去了。房間裡就剩下巽清和張佐焱,還有一直飄飄忽忽當透明牆的房小靈。
張佐焱挑挑眉,顯然並不買巽清的帳:“你在打什麼算盤?”
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巽清就放鬆隨意的多。他笑笑,並不正面答道:“你猜?話說你的能力那麼強悍,大理寺估計會很歡迎你。”
“你是褒我呢,還是損我呢?!大理寺和我家那老爺子根本就八字不合好麼,我躲都來不及。俗話說得好,神仙打架,殃及池魚,我還想多活些日子呢。”張佐焱邊說着,邊搓手臂上根本不存在的雞皮疙瘩,一臉避之不及的嫌棄樣兒。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巽清繼續一臉無辜地踩他痛腳,“我可聽說了,雷小姐對你可是一見鍾情~”
“對我一見鍾情的姑娘多了去了。”張佐焱對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可隨機就反應了過來,僵硬地把頭轉向巽清,“等等,你說哪個雷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