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趕緊就跟了上去,但不能耽誤了下葬及時,誰也不敢多嘴,只能加入送喪隊伍裡,跟着樸老蔫一步步往亡者墳地走。可再看左右,哪裡還有什麼風水寶地呀?就連山丘子都沒有一個,送葬隊伍一直在順着壓濾江畔走,越走地勢越平。
風水風水,講究的是有風有水,背靠山脊俯望山河,這是最簡單不過的風水學說了,連尋常老百姓都知道。他既爲盜門後裔,董三立的親弟弟豈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呀?眼瞅着樸老蔫就帶着送葬隊伍走到了壓濾江畔的一個小渡口邊上了。
渡口前拴着一支小舟,小舟不大,只能勉強裝下這口紅棺,小舟有些特別,是用紙殼子糊的,下邊可能是刷了一層防水漆,江水一時間還不至於浸透,但肯定是不能走太遠了。那年頭人們的思想觀念可沒有那麼前衛,根本不可能接受水葬,當然,這裡說的水葬在以前朝代,我國沿海地區還是盛行一時的。一般船上都會有易燃之物,把棺材往上一擡,點燃小舟,伸手一推,讓小舟載着亡人順流而下,等小舟燒盡了,那也就是亡人的歸所了。不過很顯然,任澤村的這種水葬形式跟古代沿海地區不同,船上沒有什麼可燃物,純粹就是任由它在水面上飄行。
“好可憐哦,就這麼飄走了,你們人類不是入土爲安的嗎?”胡小狸問。
“噓!別多嘴,入鄉隨俗,咱就等着好了!”馬程峰把她摟了過來示意她收聲。
四個擡棺匠面門上的青筋暴漲着,看來棺中屍體肯定是個胖子了。小村子講究不多,像富貴人家一般捨得花錢都是八人擡,或者請十六個擡棺匠的。
臨了臨了,領路人還要按照老規矩唸誦亡人一世的功業,當然,這小漁村的漁民能有什麼功業,至多也就是她生於几几年,多大嫁人,給夫君生了幾個孩子,一輩子爲了家勤勤懇懇兢兢業業。聽罷,子女下跪哭喪,送別老母。
樸老蔫口中唸的是朝語,他們也聽不懂,但唸完,卻沒有一個親屬朋友下跪哭喪的,人們面無表情,好像巴不得趕緊把她送走。馬程峰明白了,死的女人還未成婚,未出嫁的女子是不能有靈牌位的,按照傳統習俗,這樣的女人無法轉世。如果在南方一些地區,就要配陰婚,嫁給哪個光棍死鬼入了人家的祖墳了!難怪不土葬!
四個擡棺匠被棺材壓的肩膀子生疼,腦門上青筋暴漲,眼瞅着樸老蔫念罷了,該把棺材放進小舟中了,可走上前去,幾個人雙膝竟然就是不打彎,依舊直挺挺地站着。樸老蔫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他們也是一臉的無辜不知所措,嘰嘰咕咕地用朝語跟樸老蔫交流着。
“嘶……”樸老蔫咂嘴,走到棺材頭,用大手在棺材頭上敲了三下,然後重重地吐了口唾沫!這口唾沫是辟邪之用,敲那三下是禮貌。
“屍體是含冤而死,棺中怨氣未散,她不想走!”馬程峰小聲說。
“既然你什麼都懂,你咋不上去幫忙啊?”花不樂說。
“你懂個屁,每個民族有每個民族的習俗,咱可不能跟着瞎攙和,你知道人家是咋死的呀?再說了,樸老蔫貴爲盜門之後,肯定也知道這些傳統習俗和講究,咱不用操心。”
這一次馬程峰還真高看了樸老蔫了,樸老蔫是盜門後裔不假,但別忘了,盜門後裔,每個人只學得了吳功耀一門本領,樸家後人學的是“採水”對陰陽一說基本上一竅不通。不過就算真請來外邊的陰陽先生也沒用,又不是沒請過,一共請來四個了都,裡邊也有真有點能耐的,可一個個看了女人的生辰八字和死期後,沒有一個敢應承下這筆生意的。要真是有那膽大不要命的敢來做這個領路人,恐怕昨晚上棺材裡邊的那位就詐屍了。
也就是樸老蔫吧,他命硬,而且又是鴨綠江裡邊的水耗子,在方圓數十里內也算是德高望重之人了,要不是他,沒人能壓得住亡者怨念。
大紅棺是越來越沉了,那四個擡棺匠面如醬色,汗如雨下,眼看着是要挺不住了,有一個肩膀子上已經被壓出血來了,估計再不把棺材放下肩膀子就要給壓脫臼了。樸老蔫也有點慌了,按說這事不該他來牽頭,但都是鄉里鄉親的,沒有個領路人成何體統啊,他只好應允了下來,豈料,這女人竟然怨氣這麼重?一會兒可就要過了吉時了,如果過了這個時辰再不能把她送走,那按照這裡的習俗,她可就要給小漁村帶來厄運了。
送喪隊伍數十號人一看這架勢可傻眼了,一個個嚇的都不敢多嘴,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到底是盜門後裔,知道這裡邊的講究,他環視四周,用那雙銳利的眼睛盯着所有人,只見幾十號人全都跪在地上,唯獨那四個外地來的半大孩子還站在後邊看熱鬧呢。
“小子,你過來!”他衝馬程峰勾了下手指。
“我?是我嗎?”馬程峰有點不敢相信,他的漢語水平還不錯。
“對,就是你,你不是來找我的嗎?別說我樸老蔫不給你機會,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忙,那一會兒就可以來我家,要不然,哼哼……我樸老蔫恕不見客!”不愧是江湖老前輩,眼睛真毒,馬程峰他們沒等開口呢,人家就知道他們的來意了。
不過這也不怪馬程峰他們,爲這小漁村方圓幾十裡內就這麼點人,都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很少有外人來,那年頭又沒有搞旅遊開發的。他們這幾個孩子穿的跟當地人不同,打扮入流,哪裡是尋常漁民的後代呀!看看這一張張小臉蛋吧,滿臉的江湖之氣。
“哦……前輩,您說吧,要我怎麼辦?”馬程峰走了上去。
“你拿的蚌是送我的嗎?”樸老蔫問道。
“是是是,小小意思而已,知道您老喜歡這些玩應。”馬程峰陪着笑臉獻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