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伊?”玻璃連忙後退一步,指着那團褐色的東西嚷道。
不錯,這個東西看起來確實像木乃伊,全身裹着麻布,纏得跟個糉子一樣。但在中國不叫木乃伊,應該叫巫泥兒(粵語發音),是地方對殭屍的稱謂,這種殭屍時間擱置往往比較久,因爲發音與烏乃伊相似,因此多以木乃伊稱之。
“打開看看,把他手腳上的紅繩子全部去了。”我說道。
“我不,你來!”
“剛纔你不是很牛的嗎,抱着它又搖又晃的,現在怎麼就熊了!”
“我怕他咬人!”
“瞎說!”我站了起來,抽出那枚匕首,一指玻璃,“退一邊去!”然後蹲下來仔細看了看,這個東西纏得跟蠶繭一樣,雖然看起來乾乾淨淨的,但是一想到裡面裹着個屍體,也不由得讓人一陣噁心。我用腳把它翻了個個兒,想找出麻布的頭,但是沒找到,裹得太密實了,根本就無從下手。不得已,我只能用腳踩住它,然後用匕首在中間繞着圈劃了起來。因爲怕劃深了傷着屍體,所以得特別小心,這樣一來速度難免會降下來。
玻璃在一邊沒事就不斷地打哈欠,我一見他要躺下睡,就跑過去踹他一腳,然後回來繼續割。後來玻璃也被我踹煩了,就在一邊狂抽起煙來。
等他那邊抽到第五根時,我這邊才把它劃開。果不其然,裡面真得就包着一個孩子。玻璃一見,連忙跑了過來,我想阻止他已經晚了,他背後的成才一下沒了蹤影。我趕緊把匕首入鞘,四下找了一圈,林深如是,哪裡還有他的影子。看來等會還得滿山找他去,真是遭罪。
“哎呦喂,這身上畫的都是什麼玩意。哎呦喂,這小傢伙太可愛了,到底死沒死啊!”玻璃在一邊看得興奮不已,說着就用腳去踩一下。
我擡腳把他踢在一邊,“這玩意你也能碰?不識好歹!”
玻璃撇了撇嘴,爬了起來,又用手揉了揉屁股,“就跟只有你知道似的,沒看見我穿着鞋嗎?”然後又跟看稀罕景一樣,伸着頭偎了過來。我本來以爲打開後會很臭,但是現在用匕首敲了敲,硬得跟石頭一樣,並沒有一絲臭味,果然已經成了殭屍。
“嘖嘖,你看這小嘴,你看這耳朵,跟活的一樣。他們是怎麼做到的,真是奇蹟!”玻璃像哄小孩一樣,吹了吹口哨,“來,小乖乖,睜開眼看看我?”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把外面的殼往兩邊放放,然後我把這個屍體就平攤在地上,這樣看,活像一個沉睡的孩子,五六歲的樣子,圍着一個紅肚兜,確實很可愛。不過正如玻璃所說,他身上用紅筆畫滿了符咒,亂畫一氣,完全看不懂。
我朝他四肢看了看,手脖子,腳脖子果然都套了一個紅絲繩。從古至今,對於陪葬的孩童,從來沒有說要綁上紅絲帶的,可見多出來這個東西一定有蹊蹺。他滿身鬼畫符表明這個孩子一定被下了咒,而且他的身體到現在依然保持光鮮色澤,一定跟這個咒有關係,一旦把這幾條紅繩劃斷,這咒一定就會被破解,同時這個屍體自然瞬間就會腐爛成泥。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在葬它的時候豈不是要用杴鏟,那就更噁心了。想到這裡,我讓玻璃在一邊挖了一個深坑,然後就這個屍體滾進去。這樣一來,就算他腐爛成泥,我們只要填土就可以了。
“玻璃,退後,準備用杴埋土!”
“你瞧好吧。”說着玻璃抄起鐵杴,端了整整一杴土,做好了準備。我以極快的速度挑斷四根紅絲線,這邊一斷,那個屍體立即就開始慢慢發暗,眼睛漸漸凸出,然後又凹了下去,嘴角裂開,露出一排牙齒。整個身體快速氧化腐蝕,就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慢慢癟了下去,一股惡臭味傳了過來。
“快填土,發什麼愣!”我捂着鼻子吼道。
玻璃這才把土扔了上去,然後把杴一扔,撒丫子跑到一邊,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喘了半天,擡頭說道,“走吧!我們四處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成才的那一部分魂魄,如果可以,我們就把他給帶回去。”
“走什麼走,還有一個沒處理呢,剩下這一個交給你。”說着我把匕首遞了過去。玻璃見這個活也沒什麼危險,於是二話不說就給那個“蠶繭”動起了手術,不過他剛把那個屍體給放出來,意外就出現了。
樹叢後面突然傳來一聲貓叫,這叫聲剛一落音,只聽得“嗖”一聲,一個黑影從樹後面射到了跟前的樹上。一隻野貓,黑色,碩大無比,蜷着身子蹲在樹幹上。我暗暗一驚,我的天,這他娘是貓嗎,怎麼長這麼大個兒,快跟上一隻成年狗了。
這隻黑貓一落定身子,眼睛就直勾勾看着玻璃腳下的屍體。我心裡一沉要壞事,感情它是衝着這個屍體來的。貓能起屍這個我還是聽過的,萬一它跳過來碰到這具屍體,那就麻煩了。且不說這個小屁孩會追着我們,就算不追我們,他自己滿山跑,也夠我們折騰的。不過都說貓不吃死食,那這隻貓怎麼會對屍體感興趣。
玻璃這時大概也想到了這一點,雙眼也盯着黑貓,防止它突然襲擊,同時慢慢彎下腰把杴抄了起來。然而他這一個動作卻引起了黑貓的注意,於是它又把眼睛放在了玻璃身上。按道理到了中午,貓的瞳孔縮小,會變得跟瞎子一樣,這是因爲它們眼睛的特殊生理機構,所以我們常說瞎貓。但就算這裡的陽光被遮擋住了,光線也不算弱,它怎麼對玻璃這個細微動作這麼敏感呢。
黑貓看着玻璃,玻璃也盯着它,雙方堅持了十來秒鐘。這時玻璃突然惡吼一聲,想把它嚇走。可惜玻璃算錯了,這隻黑貓一定看透了他的心思,所以蹲在那裡連動都沒動。我一見這情況,就知道這貓不簡單,且不說它長這麼大個兒,單單從剛纔這一幕就知道它不是凡品。
我低聲說道,“把刀子給我,你繼續鎮着它,我先去挑斷屍體手腳上的紅繩。如果屍體能完全腐爛,就算詐屍也不用害怕。”
玻璃聽我這一說,便慢慢把刀子送了過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那隻貓似乎瞅得了這個機會,一縱身竟然向我撲了過來,動作太快了,用一句古文描述就是急如星雨快似閃電。萬沒想到,它本來是瞄着玻璃的,誰知道這個時候竟突然對我發起了攻擊,如果說在這種情況下我還能輕巧避過就有點假了。
我見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得一低頭下意識得擡起手臂護住頭部。就在那隻貓朝我飛過來時,玻璃趕緊揚起杴拍了過來。不過和這隻野貓相比,他的動作實在是太慢了,玻璃撲了個大空。
這時我就覺得手臂一沉,受到沉重一擊,我還沒來得及把它撥開,耳邊又是一聲貓叫,這股重量立即又消失了。我心裡又是一沉,壞了,它一定是聲東擊西,這個時候它肯定又衝着那個屍體跳過去了。
等我放下手臂再看過去時,只見玻璃趴在那個屍體上,當然不是直接趴上去的,就是用背擋在黑貓和屍體中間。他的背上花了一片,衣服變成了絮狀,肯定是拜黑貓所賜。而那隻黑貓見一擊不成,一縱身又跳回了樹上。
玻璃立即一個回身,轉了過來,盯着樹上的黑貓罵道,“我就知道你會來這一招,對付你就得攻防兼備!你這隻破貓!”說着就把鞋子脫了,扔了過去。你還別說,關鍵時候,玻璃人品大爆發竟然還就投中了。那黑貓慘叫一聲,一轉身就又跳回了林子裡。
“肯定沒這麼簡單,這隻貓肯定還會回來,你守着,我把我這具屍體埋了。”玻璃說完,一腳把屍體踹到坑裡,把紅繩一割,立即埋上了土。我見玻璃一切處理停當,心纔算落了地,笑着說道,“看來畜生就是畜生,揍它一下就老實了!”我話一說完,玻璃就拿手指了指我的背後,緩緩說道,“你錯了!”
我一回頭,短短時間內,身後竟然蹲了三隻大黑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剛纔還以爲它逃走了,感情它回去搬救兵去了。並且奇怪的是,眼前這三隻貓清一色一身黑,油光泛亮,眼睛裡泛着冷光,也不知道這裡的野貓是不是都這樣。它們現在排成一排蹲在地上,擡着頭看着我和玻璃,眼睛微微眯着,蔑視着我們。
“怎麼辦?”我問道。
“那能怎麼辦,這傢伙記仇,一個都弄不過,何況來了一家子。找機會溜回山頭!”玻璃說着把另一隻鞋子也脫了,掄圓了胳膊對其中一隻黑貓就砸了過去。不過這一次玻璃失手了,鞋子打在中間一隻貓的身邊。嚇得那隻貓“喵”一聲叫喚,退在一邊。然後那三隻黑貓都又圍了上去,用鼻子嗅了嗅,用爪子撓了撓。
“快跑!”玻璃轉身就往山上跑去。但是跑到一半的時候,我就聽見背後一陣風緊,我連忙一伏身,一個黑影便自頭上飛了過去,一下落在玻璃的背上。那黑貓一落定,便在玻璃的背上又抓又撓,玻璃一驚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他也算聰明,趕緊就地打起了滾,那黑貓趁勢一縱身跳在了一邊。等玻璃慢慢爬起來,那黑貓又弓起了身子,準備第二次進攻。
我見它注意力一直放在玻璃身上,於是連忙衝上去,一個前撲就把自己丟了過去。
我心裡想得挺好,也許我這麼一撲,碰巧就能壓死這個龜孫。但是,我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