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一轉身就沒了人影。
等我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很高了,我一看時間都十點了,我一個鯉魚打挺起了身,但是因爲身子最近有點疲勞,加上這一覺睡得太久了,起身之後一個趔趄險些又坐了回去。我轉頭看看玻璃,玻璃竟然不在,看來這個傢伙真得是恢復過來了。
我一問老媽才知道玻璃早上吃過飯就出去玩了,而吳瑞蘭也已經回家了。
得先找到玻璃,他腦袋靈活也許能幫我想想眼前應該怎麼做。對於我們這個村子,玻璃瞭解並不是很多,而他認識的人也就是栓子,來富叔,花狸貓,所以要找他也不難。於是我也隨便吃了點剩飯,往圍裡的大路走去,因爲要去他們的家這是條必經之路。
我還沒上大路,我就遠遠看見玻璃揹着我蹲在路邊的那塊大石頭上,就是上一次被我一腳踢翻的那塊石頭,嘴裡不停地在喊什麼。我仔細聽了聽,好像再喊“栓子加油,栓子加油!”
我一聽有栓子的事,就連忙跑了過了,一拍他的肩膀,問道,“栓子怎麼了?”
玻璃被我嚇了一跳,擡頭看了看我,笑着指了指路南邊的草叢說,“你看,兩個傻子打起來了!”
路南邊的草叢很深很密,多是蓬蒿和野薄荷,裡面夾着一條很窄的小路,這條小路通往來富叔家,也是通往山上的路,我和玻璃剛開始來的時候就走過。
我往草叢裡一看,不由得驚呆了。只見草叢裡趴着兩個人,兩人身子纏在一起,正玩命的扭打着,弄得一身全是草皮和泥土。看裝束,其中一個人正是栓子,另外一個人被栓子壓在身底下看不出是誰。
“你他媽的太沒溜了,不知道拉架啊?”我瞅了玻璃一眼,一腳往他腳下的石頭踹了過了,玻璃一縱身跳了下來,嘿嘿一笑,“相同的招數不要對我使用第二次。”
我被玻璃氣得實在是無話可說了,惡狠狠地指了指他。然後一下跳到草叢裡,把栓子提了出來,栓子被我拽着還不忘狠狠地踢了他幾腳,嘴裡喊着,“惡鬼,惡鬼。”
聽到“惡鬼”兩個字,我渾身一震,忙擡頭向草叢裡看去,卻看見草叢裡那個人正慢慢地爬起來,然後蹲在了地上抱着頭嗚嗚地哭,所以我還是看不到他長得什麼樣子。我一邊拍去栓子身上的草皮和泥土,一邊說道,“淨瞎說,什麼惡鬼!”然後指了指玻璃,“過來,把他嘴邊的泥給擦擦。”栓子不依不饒,喊着“就是惡鬼,就是惡鬼。”說着還要上前去踢,我一把又把他拽了回來。
玻璃走了過來,一看栓子嘴角流出的口水把泥土都浸溼了,抹得滿臉都是,忙說,“我不弄,太髒了!”
“抓緊!”我吼道,玻璃這才勉勉強強把栓子拉了過去。
我轉身回到草叢裡,蹲下身子,拿手晃了晃那個人問道,“你家是哪兒的,怎麼跑這來了?”沒想到那人一擡頭,把我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個人,我姑且稱他爲人,整張臉血肉模糊,沒有一點可以看的地方,鼻子已經塌了下去貼在臉上,上嘴脣從中間位置撕開了,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這麼血腥的面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嚇得我不由得直拍胸脯。但是我還是認出了他,就是昨天在巷子口圍堵我,然後在蘆葦地跟着要打我們的那個人,因爲他的一邊臉上有一塊刀疤很顯眼。
那人人哆哆嗦嗦看了我一眼,立即呈現出惶恐的神色,眼珠在眼眶裡不停的抖動,看得出來他現在非常害怕。緊接着那人一下子跳了起來,竄出草叢,順着路一路往西跑去了,邊跑邊喊“有鬼有鬼”。
栓子一見那個人跑走了,一勁兒掙扎要去追,被玻璃死死地抱住。
我一聽那個人嘴裡也喊“有鬼,有鬼”,心裡就又犯疑了,栓子說他是惡鬼,他看了我一眼之後也說“有鬼”,這個村子是怎麼了,怎麼到處都充斥着鬼氣。不過看樣子,那個人又恢復成了之前的精神狀態,身上除了傻氣之外,沒有了昨天夜裡的殺氣和攻擊性。而他的臉之所以是今天的這個樣子,我估計正是昨夜被一念一石頭砸成的。
不知道怎麼搞的,這個時候我心裡感覺酸酸的的,昨天中午還是一個高大勇猛的正常人,躲在吳瑞蘭家一會就變成了傻子,之後肯定又被黃玄龍做了手腳,變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這還不算完,現在又被一念打成了這個樣子。一個人一天之內,竟然經歷這些遭遇,真是可悲,而這一切的都是黃玄龍一手造成的,他纔是真正的兇手。
這時玻璃在一邊嘿嘿直笑,我說你笑什麼。
“一個傻子看見你都以爲見了鬼,可見你長得有多醜!”
我一聽心裡那個恨啊,但是還是忍住了。玻璃這個人太不着調了,理他也是白理,還不如讓他多睡幾天,省得氣我。但是氣歸氣,有些話還是要說,有些事情還是要做,我看栓子這會也冷靜下來了,就走了過來,問玻璃現在感覺如何。
“你問的是我醉酒的事嗎?”玻璃笑道,伸了個懶腰,接着又說道,“現在精神倍兒棒,睡了一夜,感覺好多了,就是做了一夜的惡夢。”
我暗想你他媽的哪止是睡一夜啊,如果要摺合成正常人睡眠時間的話,你都睡了三夜了,看來關於他失魂的事,老媽還沒跟他說。我一聽他做了一夜夢,就來了興趣,不知道他這個三魂不全的人會做什麼樣的夢,於是問道,“你做了什麼夢?”
“我就夢見自己一個人在一個大河裡游泳,老是有人拽我腳,把我往水裡拉。他一拉,我就玩命往上游,我一遊出水面,他又把我拉了下去,害得我喝了很多水,最後沒辦法了,我就一直喊你救我。”玻璃說得眉飛色舞,煞是精彩,正說着,就聽見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我說大清早怎麼就沒了人影,感情是跑這來了。”
我擡頭一看原來是栓子叔,我忙上前打招呼,遞上煙。栓子叔接過煙嘿嘿一笑,“哎呦,是二郎啊,在和我們家栓子玩呢?”
我說,“是啊,栓子叔吃了嗎?”
“剛從地裡回來,你嬸子剛做好,我來找栓子回去吃飯。”說着栓子叔一把拽過栓子,“天天亂跑,麻利跟我回去。”
栓子叔向我們擺了擺手,就要走,我一下想起了昨天栓子給我的白手帕,忙叫住他,“栓子叔,你見過栓子拿過一條白手帕嗎?”
那個手帕肯定暗藏什麼玄機,我一直在想,但是實在想不通究竟是什麼東西這麼厲害,竟然能破了黃玄龍的邪術。
栓子叔一聽,滿臉疑惑,想了想道,“什麼樣的手帕,我沒有印象。”
“這麼大。”我比劃了一下,對了,當時我看那手帕上沾了不少紅色的東西,好像是血,於是我又接着說道,“白色的,不過上面都是血。”
說到這裡,栓子叔一下想起來,“哦,你說那塊手巾啊。對,是有這麼一塊,怎麼了?”
“那上面是什麼東西。”
“就是抹的血在上面的,栓子前天弄的。”栓子叔看了看栓子,問道,“你把那條手巾丟哪去了。”
栓子用手拽着自己衣服的下角,也不說話。
“丟哪裡不重要,只是那上面是什麼血我們比較好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能說說嗎。”
“哦,是這樣的,栓子前幾天不知道從哪裡抱一條小黑狗,我們都說小狗太小了養不活,但是他死活不願意扔。昨天我開拖拉機準備下地,誰知道一倒車,竟然把這個小狗給碾死了。栓子呢,看見了也沒哭,就用手巾把地上額狗血給擦擦了。當時我告訴他髒,讓他給扔了,現在也不知道扔哪裡去了。”栓子叔說完,又警惕地問了一句,“你們問這個有什麼事嗎?”
我連忙擺手說沒事沒事。
栓子叔看我一眼,帶着疑惑走了。
黑狗血能辟邪這種說法從古至今就一直在流傳着,到底準不準沒人知道。如果從本質上講,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相生相剋的關係。然而如果從玄學的角度來講的話,其範疇內幾乎所有的事情都不能用科學來解釋,那是一套還未開墾的理論體系和思維邏輯,這種邏輯遠遠超出了現在人的思考範圍。所以黑狗血辟邪,雖然流傳很廣很深遠,但是一直以來都得不到證實。現在栓子一個白手帕上面僅僅沾了一些黑狗血就能辟邪,似乎就更靠不住,但是我又實在說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也許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黑狗血確實能辟邪,而且不需要傳說中的那樣一潑一大盆,上哪裡弄那麼多黑狗,並且還必須身上不能有雜毛。
這個問題其實無關緊要,我只是正好遇到了栓子叔才隨口問問的,儘管他還沒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什麼手帕,什麼血?”玻璃一臉茫然問道。
這個問題恐怕一時半會該真得說不清,因爲牽扯到很多事情。但是我覺得我有必要把這些事給他說說,但是時間緊迫,只能簡略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下,當然關於我入夢審陰的事情,我依然沒有提。玻璃到底是玻璃,腦袋反應其快,我剛說完,他就已經掌握了事情的大致情況。
玻璃沒有像很多電視裡面演那樣,非常驚訝的問這是真的嗎,然後裝成很吃驚的樣子。他沒有任何表情,就站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可能在他看來事情已經發生了,沒必要再發泄一下情緒,他選擇了思考。玻璃想了好一會,開始了他的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