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寒雪知道鬼丫頭擔心陌路塵的安全,自己在這裡又什麼忙也幫不上,正好可以照看小寒。這裡鬼丫頭一走,就只剩下小寒和她了,這也是爲了安全,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甚至連王右使都不知道小寒沒有出魔帝宮。歐陽寒雪送出鬼丫頭,轉身回來,將房門反鎖上了,以防不測。
歐陽寒雪沒有想到鬼丫頭這一出去竟是一夜沒有回來,而更沒有想到的是,小寒突然像是發燒了一般胡言亂語起來,一會叫爹,又一會喊娘,她又不敢叫別人前來,看着小寒蓋着那麼多的被子還是瑟瑟發抖,一種最原始的母性之愛,讓歐陽寒雪最終和衣躺在了小寒的身邊,而故事,或者說是事故,就從這裡發生了……
小寒渾身發燙,卻是凍得直咬牙,歐陽寒雪一個妙齡少女,連男孩子的手都沒有牽過的人,無奈之下,和衣躺在了小寒身邊,突然感覺這小寒此刻如同一個孩子需要鑽入母親的懷抱尋找溫暖和慰藉。
又想起第一次見小寒,小寒就說要找自己的爹和娘,而這個流浪的孤苦的孩子,性格是那樣的倔強、不屈。自己從來都沒有仔細想過他一個和自己一般大小年齡的孩子,究竟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走過的那些孤獨時光,又是怎樣將所有的一切都扛在了那單薄稚嫩的雙肩之上?卻很少對人言苦!而當自己痛失父母的那一刻,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才讓她更深地理解了小寒的倔強和強顏歡笑下的隱忍和苦楚,才讓她對小寒有了更深的認識。
此刻的小寒忽冷忽熱,也許是這麼多年的心事淤積所致吧?他昏昏沉沉中突然感覺一股暖流從另一個身體傳來,那是孃的體溫嗎?是那些姐姐們的懷抱嗎?他彷彿在暗夜中扎入了母親的懷抱,那裡,是他最美的夢啊!
自從六歲下山後,便再也沒有了這樣的溫暖懷抱,彷彿一夜間,天變冷了,夜變長了。每一個孤單、冷漠的夜晚,是小寒最恐懼的噩夢。也曾多少次,自己在半睡半夢中,彷彿觸摸到了母親溫暖的懷抱,聽到了姐姐們輕輕喚自己。然而,多少次醒來,才知道就有多少次的失望。暗夜中,無聲的淚,在月光之下,臉龐之上,悄然滑落,無聲無息,掉入黑暗中,淹沒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而當又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時,他還是會擦乾昨夜的淚痕,微笑着,醒來,前行。
小寒說着胡話,貪暖地向着那溫柔、溫暖、溫熱的懷中緊緊靠去,那裡有着相似的記憶和溫潤。而心中突突直跳的歐陽寒雪,臉若桃花,紅雲片片。剛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後來,覺得自己爲小寒在治病,也便緊緊抱住了小寒,再加上小寒是昏迷的,又沒有外人,因此她也就在最初的心神意亂之後,漸漸平息了下來,但是耳朵卻是時刻聽着外邊的動靜。
歐陽寒雪抱着發抖的小寒,心中說不出的疼惜,小寒在他的懷抱中漸漸安靜了下來,彷彿一個冬夜裡蹬掉被子的孩子再次鑽入了母親的懷抱,他漸漸睡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邊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歐陽寒雪一個激靈從牀上下來,整理好衣衫,端坐在牀前,看着剛纔自己摟着的人,臉上一陣陣發燙。
“砰砰”有低低的敲門聲,歐陽寒雪輕移蓮步,走到門口,看見是鬼丫頭,這才輕輕打開了門,鬼丫頭帶着外邊的冷風就進來了。
“怎麼樣?”歐陽寒雪問道。
“應該沒事了,剛纔魔帝宮招我爹過去了,大概他們也沒有發現什麼,只是我們要藏好小寒,如果被他們發現,小寒就死定了。”鬼丫頭說道。
鬼丫頭來到小寒身邊,看見他正靜靜地睡着,扭頭對歐陽寒雪道:“雪兒姑娘,你先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就可以了。”
歐陽寒雪經過這一番折騰也確實累了,在加上也應該讓鬼丫頭休息了,自己也不便打擾,看了一眼小寒,對着鬼丫頭輕微一笑,便轉身奔給她安排的房間去了。來到自己的房間,卻怎麼也睡不着,感覺怪怪的。自己今天這樣做是爲什麼呢?日後怎麼和小寒說起呢?不讓他知道又覺得——,她的心中亂作一團,怎麼也睡不着。
而鬼丫頭的房間內,鬼丫頭給小寒掩好了被子,坐在牀邊,靜靜地打坐養神,昏睡中的小寒突然感覺剛纔的溫暖沒有了,周圍空空的,他猛地驚醒了,頭腦十分清晰。難道,難道剛纔自己又在做夢?又夢見鑽入母親的懷中了?他有些後悔自己醒得太早了,太早了。小寒慢慢睜眼看去,這,這是哪裡?他想爬起,卻感覺渾身無力,後背疼得厲害,只得作罷。
他努力想,終於想起了被巨蟒摔在石壁上的最後一幕,想起來那抹淡藍,是她,是她救了自己?他扭頭看去,這溫軟的牀上,坐着一個人,一身的紅色,鬼丫頭?小寒眼中有着幾分的驚訝,甚至以爲自己還在夢中,片刻後,他終於低低叫道:“柔兒,是你麼?”
靜悄悄的夜裡,這一聲低低的叫聲,卻讓牀邊打坐的女子身子一震:“小寒,小寒,你醒了?”語氣中分明有着關愛和驚喜。
小寒看到了那張熟悉的美麗的臉,面向了自己。剛纔,剛纔難道是她?他有些感覺剛纔的不是夢了,因爲那溫暖來得太真實了,比自己從前所做的夢都要真實一百倍,甚至一千倍,而且自己身體周圍還有那淡淡的香氣在執意地告訴他,剛纔真的不是夢,儘管這香氣好像和整個屋子內的有些不同,大概,大概是那些香氣跟自己身上的臭味混合起來的味道吧!
“謝謝你。”小寒對着鬼丫頭輕輕一笑。鬼丫頭這也是第一個男子躺在自己的牀上,剛纔他沒醒,她也沒有感覺什麼,但是此刻他醒了,自己大半夜的和一個男子在一起,這在她看來太有些不合時宜了。她的心就突然有些慌亂了,臉上也感覺有些不自在起來,一朵朵的飛紅,在淡淡的燭光之下,跳躍在她嬌美的面容之上。
“你救過我,我這算還你的。”鬼丫頭對着他儘量保持自然地一笑,但在小寒看來這張甜甜的面容卻是那般的美麗而多情。她一臉的紅暈更加堅定了剛纔小寒的猜想,小寒突然就有一股暖流遊遍了全身。剛纔,剛纔真的是她嗎?小寒再次用探尋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尋找答案,而她的羞澀,與往常的性格大爲不同,小寒終於在她的異常羞澀中找到答案了。
小寒實在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救過她,但是卻沒有往下問,也許和她一起打怪獸也算彼此相救吧!鬼丫頭其實指的小寒救過自己,是那次在北野蠻荒山昏迷之前見到的小禪。只因爲當時她昏迷,看錯了人,一直都以爲是小寒趕到救了自己。
窗外,漸漸亮起,小寒在心中確定這事後,自然想到了趴趴熊,想起了歐陽寒雪,他低聲問道:“這裡是你家?她呢?我的熊是不是——”
鬼丫頭的心莫名動了一下,他竟然直接管歐陽寒雪叫“她”,鬼丫頭就知道,這便說明了歐陽寒雪在小寒心中的地位,絕非一般人可以比的。但是自己又不稀罕這小寒,可是爲什麼感覺有些不舒服呢?大概只是自己不樂意比別人差吧!
“她休息呢。”鬼丫頭的語氣淡淡地。彷彿在這淡淡的語氣中,可以聽到“她纔不會這樣守着你”之類的意思。也許任何一個女孩子的內心都是高傲的,容不得任何一個男孩子在自己面前去擡高別的女孩子,這或者與愛情無關,只和高傲、虛榮的自尊有關。
小寒不明白鬼丫頭心裡在想什麼,感覺她突然有些異常,但是也沒有多想什麼,又聽鬼丫頭道:“趴趴熊失蹤了。”很簡短的一句話,小寒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沒有得到趴趴熊死亡的消息,應該算是好消息,至少給自己留下了希望。
兩個人不再說話,小寒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昨夜的事情,但是他沒敢開口去說。小寒暗暗運氣療傷,感覺從未有過的一股真氣自丹田處,不斷涌入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所過之處,如同甘雨撒到了皸裂的土地之上,那些細胞飢渴的吮吸着,貪婪地汲取着,身體的力量就好像雨後的野草開始瘋長。
鬼丫頭起身拿了幾件衣服丟給小寒,然後開門出去了。小寒的衣服雖然外邊套了一件黑衣,但自己的白色衣衫還是滿是血,早被扔了,這些衣服是她讓人從爹那裡找來的,還是白色,和小寒先前的差不多。小寒快速換上衣服,神清氣爽,除了感覺有些地方疼痛外,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他跳下牀,感覺身體充滿了力量,緩步來到房門處,伸手打開,門外,一抹淡藍正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