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僱我來驅鬼。”雷雨揚伸出左手,不經意地指了指那具黑乎乎的體。
“都燒成這樣了,你還能認出來嗎?”我驚魂未定,幾乎是無意識地這樣問他。
“他的魂魄就站在那根消防栓旁邊,雖然體還能堅持呼吸一會,但已經回天乏術。”
彷彿在迴應雷雨揚的結論,那具被燒得黑乎乎的人體**了幾下,從一團糟的脣齒間擠出一聲“呃——!”之後再無動靜,我懷疑他應該是斷氣了。
雷雨揚的話讓我感覺到一陣涼氣從腳底涌起,直衝腦門,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那根紅色的消防栓,但還是忍不住偷偷瞄上一兩眼,雖然我出色的視力一再證明那兒什麼東西也沒有,地上也不曾留下青黑的腳印,可我還是覺得有個冰冷的東西在自己前方不遠處轉悠。
消防車來到時,火已經熄滅了,隨後救護車和警車相繼趕到。
雖然我記憶裡沒有很多關於醫學方面的知識,但還是能確定躺在地上的兩人都已經死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把整條街堵得嚴嚴實實,一些勇敢的女人和小孩站在人羣的最前端,雖然用手捂着臉,但從指縫裡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們的眼睛以及充滿好奇心的瞳孔。
跟以往的車禍現場沒什麼不同,人們在歡聲笑語中對着兩具屍體指指點點,表普遍都顯得很興奮,彷彿在看一場極精彩的馬戲演出,一些人甚至用手機拍照,似乎在表明這是一件極有趣的事,值得紀念或是傳播。
幾名穿保安服裝的青年男子對前來調查事故經過的警察交待況,我在一旁聽了個大概。
其中一名口齒伶俐的保安說老闆昨晚就有些不太正常,叫了六個人陪着他,說有鬼要來害他,大夥在屋裡陪着他打牌喝酒直到早晨太陽當空也沒發生什麼事,後來老闆掏出兩百元錢叫人下樓買些囟熟食包子什麼的回去,四名保安一同到飯店裡採購,豬耳朵還沒切好,已經出事了。
另一個保安接着說,自己陪着老闆在屋子裡,不知爲什麼他獨自跑到廚房裡,還把門關上了,先是聞到一股刺鼻的液化氣味道,然後就是轟的一聲巨響,自己差點逃不出來。
這名保安的頭髮明顯有被火燒灼過的痕跡,當時的況一定很危險,我這樣想。
“唉。中國人就這樣,看到別人遭難就開心得不得了,真是無藥可治。”雷雨揚一聲嘆息。“咱們走吧。”
在蒙上白單之前,我鼓足勇氣仔細看了那具被燒焦的屍體幾眼,我發現他破碎乾癟的眼眶裡有些什麼東西動了動,起初我猜想那是因爲他還未徹底死透,或者就是住在他眼睛內部的寄生蟲發現宿主死了,想要爬出來,稍後我又覺得應該不是那樣。
這個疑問纏繞着我,直到雷雨揚把我拉到一家牛館門前,我仍未擺脫,只要稍一走神,眼前就會出現那雙奇怪的爛眼睛。
“這裡的炸雞翅做得很有特點,比麥當勞的好吃。”雷雨揚殷切地向我介紹這家飯館的菜。“炸牛幹也很不錯,你喜歡吃什麼?”
“隨便。”我怔了一會纔回過神來,努力從牙縫裡擠出這個詞。
我發現我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樣離開事故現場的,記憶裡有一片奇怪的空白地帶,彷彿我從那具焦黑的屍體旁一下子跳到了這家飯店門前,中間的所有過程從未存在過。我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覺得思維裡出現了一些差錯,只有這樣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釋。
“被燒死的人姓馮,那幢樓是他的,不知惹上了什麼樣的厲害角色,昨天突然打電話給我,叫我幫他驅邪捉鬼。”
雷雨揚爲自己點燃一支菸,然後把煙盒遞到我面前,我搖手錶示拒絕。
“昨天我去了鄉下,爲一家暴發戶看墓地風水,晚餐時喝多了酒,迷迷糊糊被擡到上睡着了,今早一醒就急忙趕路,沒想到剛好來遲一步。”
“如果你沒有停下跟我說那些話,或許能扭轉局勢。”我估算着那次爆炸的鐘點與兩人交談所消耗的時間,覺得有一點點失望,那兩個人原本很可能活下來,如果雷雨揚真有某種我無法理解的特殊技能的話。
“我可不這麼想,如果沒遇到你,耽擱那一分多鐘時間,我很可能會與馮老闆一道被燒死或炸傷。”他若無其事地這樣說。
我仔細端詳他的面孔,十二年前,念高中時,我和他一同極爲榮幸地被女生們稱爲高一百八十班的黎明和郭富城,由此大家可以想象當年我倆還是頗爲英俊的,雖然現在也不能說是很差,但畢竟二十八歲的人了,無奈的生活已在臉上刻劃下了諸多痕跡,衰老的徵兆已經毫不留地出現在眼角和額頭。
此時的他,面容常常流露出近似神經質的表,有時嘴角還會不自覺地**一下,根據我的一點經驗,只有那些常常處於緊張和憂慮中的人才會這樣。
在等待上菜的間隙中,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當聽到我說自己已經辭職在家休息時,他極爲地邀請我參與合夥,條件很人,送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給我,每月結算一次,全部收入去除房租稅收和其它成本之後按股份四六分,我不需要掏一分錢就可成爲陽界服務公司的二號老闆。
“這樣你太吃虧了吧?”我有些遲疑地問。
他的話讓我有些心動,這或許是個改變生活的機會,我這樣想,反正自己不會有經濟損失,最多浪費掉一些時間,而現在的我最富裕的就是這東西。
“咱們是多年沒見的老朋友,你不用懷疑我的誠意,我常常外出上門服務,這時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守在店裡,有顧客來時負責接待一下,有些算命看相之類簡單的業務估計你也能應付。最主要是我希望你能與我一道分享成功。”
“這些東西我根本就不懂,恐怕幫不了你什麼忙的。”
我努力想象自己面對着一個敏感多疑、神經兮兮的中年婦女,通過看手掌裡的紋線或是生辰八字,努力爲她尋找到命運方向的景,覺得這事有些不可思議。
“我那裡有材料,只要隨便下點功夫,憑你的智慧,用不了幾天肯定能行。”
點好的菜送上桌來,我看到炸雞腿和牛幹就想起那位被燒得一塌糊塗的馮老闆,他體的顏色與盤子裡的東西頗有幾分相似,我低下頭,就着免費的泡菜把一碗米飯迅速地撥到嘴裡,幾乎沒怎麼嚼就嚥下去。
就這樣,我與整整五年沒見過面的雷雨揚成爲合夥人,我們商定明天開始合作。
在告別時,我不顧一切開口問他:“這世間真有鬼魂存在嗎?”
“當然有,現在或許你不相信,以後我會想辦法讓你看見那些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