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多,市長正在看《國際新聞報》,他對最近發生在國際上的事情也非常的感興趣。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並沒有讓他感覺到任何的不悅,這個時候還給他打電話的,肯定不是簡單的侍寢。
他放下報紙,摘掉了老花鏡,揉了揉眼眶,然後接起了電話,“這裡是西德尼。”
“是我,麥克。”
“怎麼了?”,他問。
“剛纔……參議員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你們今天查封的是柯達家族的酒。”
市長其實已經聽說了這件事,他一直在等這個電話,“所以……”
“所以這批酒不能毀掉。”
即便市長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情緒有些翻涌,“你說的話讓我感覺到了不舒服,麥克。”
“如果因爲那是柯達家族的酒,就不能碰,乾脆我直接引咎辭職算了!”
“這個城市糟透了,我本以爲敵人來自於外部,但現在看來內部也都是敵人。”
“我不是他們的對手,我現在認輸還來得及嗎?”
聽出了市長語氣裡的不滿和怒氣,麥克只能儘可能的安撫,“你在金港城幹了這麼多年,你應該知道柯達家族每年向國會輸送多少錢。”
“我不願意承認,但又不能不承認這一點,西德尼,我們的政黨正在更快更多的,被資本腐蝕。”
“他們其實已經討論了一會,給了我一個比較……合適的選擇。”
“酒,你們依舊毀掉,但不是這一批!”
市長其實也有猜測了,而這個結果和他的猜測是一致的,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很生氣,“他們一邊想要我去做些什麼,一邊又不讓我這麼做,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麥克只能繼續安撫他,其實現在的情況就是這麼微妙!
禁酒令的推行遇到了很多的麻煩,難度之大絕對不是人們可以想象到的,而且有一些甚至是來自於上層。
這其實一直以來都是聯邦的一個問題,制定規則的人在制定這些規則的時候,並沒有想過要把自己也放進這個規則框架裡。
他們就像是沙盤邊上的上帝那樣去思考問題,看着那些起伏的地面和如同螻蟻一樣的小人,去制定“我的規則”,而忽略實際上規則應該囊括所有人。
沒有人應該被排斥在規則之外,只有這樣纔是真正的公平。
但他們做不到,所以從一開始,規則就出現了漏洞,出現了問題。
現在隨着一些偶發事件問題被放大了,最終導致了禁酒令無法徹底的執行。
有些話電話中不太好說,麥克只能儘量的安撫,“我覺得這個方法不錯,你們得到了你們想要的,柯達家族也沒有什麼損失。”
“而且,西德尼,我這邊還有一個消息,作爲交換,會有更高層的人物支持提名你擔任州衆議院發言人。”
本來還挺生氣的市長,一下子其實也沒有那麼生氣了。
他的臉上甚至出現了一抹笑容!
有參議員支持他,他的成功率又增加了許多。
不過他必須表現出他並不是因此才放棄對抗的態度,就算真的吃了屎,也要把嘴擦乾淨。
“我不是因爲你這麼說,才同意妥協的,麥克,你得清楚這一點。”
“我只是不希望事態持續的升級!”
麥克哪能不知道市長是個什麼人物,他也沒有揭穿,“當然,當然,你能顧全局勢我非常的感激,我會把你的表現說給那些人物們聽。”
市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然後說道,“柯達家族那邊可能需要配合我們一下。”
麥克連忙說道,“沒問題,我會和他們溝通的。”
市長強調了幾句,“這件事只有我們極少數人知道,如果他們都知道了我們達成了妥協,他們就會變得更強硬。”
“你應該理解我的意思,當他們發現還有死衚衕裡還有其他路時,他們就不在乎現在我們所做的一切!”
市長又嘮叨了幾句,掛了電話。
他雙手手指扣攏在一起,壓在腿上,眼睛看着窗外的黑夜。
這個結果顯然是最好的,他們銷燬了幾十萬的酒,而柯達家族損失了幾萬個瓶子。
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雖然過程有點“坎坷”,但結果是圓滿的。
只要柯達家族不亂說話就好。
至於戴爾局長?
市長覺得戴爾局長是懂大局的!
而且戴爾局長想要的,其實和他想要的是一回事!
麥克有班迪的電話,整個利卡萊州能上臺面的人,都有班迪的電話,在很多人眼裡班迪就是一個樂善好施慷慨大方的人,他可以隨時隨地給你一筆錢,並且不需要任何回報。
所以他和各個黨派以及國會的關係都不錯,誰能拒絕有一個慷慨大方的朋友?
好說話的班迪,這次好像不那麼好說話了。
“麥克,我不是針對你,我只是想說他憑什麼拿我們開刀?”
班迪的態度很強硬,似乎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妥協,“其他問題我都可以同意你的提議,但是這一次不行。”
“這不是錢的問題,幾十萬塊錢,沒了就沒了,我在乎的是體面。”
“如果我同意了你的提議,明天整個金港城的人都會知道,我們低頭了。”
“那麼接下來他們會做什麼?”
“他們會嘗試着推翻我們制定的秩序,來挑戰我們的地位!”
“這不是錢的問題,麥克。”
“我可以給你一百萬,你讓他們把我的酒放回去,只要他們照做了,這一百萬就是你的!”
麥克能夠聽懂班迪的意思,雖然從表面上來看,好像……大家都不吃虧,但柯達家族的面子實際上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有時候越是強大,地位越高的組織,越是不能夠接受這種方案,他們在乎的已經不是實際利益了。
而是他們通過多年建立的規矩和威嚴,是面子,是權威!
權威性沒有了,他們就不會讓人感覺到害怕。
麥克也很蛋疼,但誰讓他接了這份工作?
他稍稍壓低一點聲音,雖然不可能有人偷聽他們的電話,但他還是習慣性的那麼做了。
“班迪,你要明白,禁酒令是國會推動的一項重要法令,你現在的想法很危險,因爲你明顯在對抗國會!”
“我不是在威脅你,或者恐嚇你什麼的,你以金港城一個黑幫勢力,去對抗整個聯邦,是不是有點不太聰明?”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出事,但也不會允許你這麼胡來。”
“我不怕和你說實話,實際上……州政府已經批准了在必要的時候,派遣民兵進入金港城。”
“雖然這是最後的選擇,但你應該知道這個決定的特殊性。”
“我知道你對我,對上面那些人都不錯,但正是因爲如此,我們才應該更好的協商這些問題。”
“只要有州政府和參議員支持你,我相信至少在金港城內,就不可能存在有能力挑戰你的家族的組織,或者個人。”
“我會遊說他們,未來至少二十年內,金港城都不會再覈准任何一張賭場牌照!”
他們正在激烈的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幾個黑影已經靠近了危險品管理局的倉庫。
這個倉庫並不是在危險品管理局的辦公樓那邊,之間隔着一些距離,市中心的土地非常的寶貴,不可能都全部給他們。
而且一開始的時候誰都不知道這個新部門到底能走多遠,有多少的權力,會不會和聯邦調查局一樣成爲一個“幫總統找政敵麻煩”的笑話。
但隨着國會對危險品管理局的重視,以及市長和戴爾局長之間的合作,市長又給他們批了一個專門挑選了一棟樓房來作爲危險品管理局的倉庫。
並且,也還在市中心。
聯邦的房子大多都是木質的,哪怕是磚石的房子,也會有很多的木質結構。
此時,正在值班的幾名特工一邊打着牌,一邊值守在大門處。
酒都堆放在後面的房間裡,另外一邊的門已經鎖住了,想要進來只有從他們這邊。
“有點汽油的味道。”,有人提了一嘴,他看了看周圍,房間裡也沒有汽油。
不過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牌局上,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在說什麼。
而他自己,也很快重新投入到了牌局中,忽略掉了那股子若有若無的汽油味。
幾個黑影,趁着夜色翻進了院子裡,他們輕手輕腳的撬開了樓房後面的門,鑽了進去。
堆得滿滿的倉庫裡散發着越來越濃烈的汽油味,密閉的空間不再通風,汽油這種容易揮發的物質就從一些沒有完全寧靜的酒瓶中飄散了出來,越來越濃烈。
幾人迅速的用手中綁着棉布的鋼管不斷抽擊那些裝了酒瓶的箱子,汽油開始流淌出來。
做好這一切後,其他人快速的翻回了牆壁上,還留下一個人站在被撬開的卷閘門邊。
他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根火柴,點着後點了一支菸,吸了一口,才漠然的將火柴丟進了卷閘門內……
火柴在落地之前就被熄滅了,沒有點着,再來了一根,這一次點着了。
汽油的流動性很強,而且屬於易燃物,加上倉庫的空間中充滿了揮發成爲蒸汽形態的汽油,當地面燃燒起火光的那一瞬間,倉庫就發生了爆燃!
他被爆炸推出去了一段距離,一邊叫罵着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抓住同伴的胳膊,一起翻越過圍牆消失在黑夜中。
倉庫發生爆燃的消息第一時間就驚動了所有人,包括了正在打電話和戴爾局長談論後面該怎麼做的市長。
整個城市的消防車很快就都開始行動起來,但面對劇烈燃燒的倉庫,不斷擴大的火場,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高溫和熱浪成爲了一堵死亡之牆,即便消防員們很努力的灑水,對於越燒越旺的火場其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
一旦火場有了足夠的溫度和空間,就不是消防車噴出的水柱可以澆滅的,只能等它裡面的東西燃燒殆盡。
正在和麥克討價還價的班迪也聽到了這個消息,他直接告訴麥克“不用談了”,就掛了電話。
家族成員的表情,也都變得嚴肅起來。
現場,戴爾局長無語的看着已經放棄的消防隊和點亮了周圍的火場,他忍不住多次用充滿了憤怒的目光看着幾名值班的特工。
他很想問問,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一場火,幾乎燒了一夜。
等清晨火焰逐漸的自然熄滅之後,火場內已經不剩下什麼了。
只剩下一些磚石結構黑乎乎的屹立在那,其他的一切都燒成了灰燼。
他們來到了存放酒水的地方,那些玻璃在高溫下已經重新融化成爲了玻璃水,此時黏着着其他灰燼黑乎乎的在地面上,已經看不出玻璃瓶的形狀了。
大批記者聞訊趕來,相片中盡是消防員們麻木的臉,和一些特工無奈的背影。
城市警察局的人也來了不少,包括亨特警官,他們要疏散周圍的羣衆,必要時還要幫忙救火。
此時已經完全閒下來的亨特警官在現場轉了幾圈,恰巧碰到了盧卡爾,兩人以前就認識,關係還行。
亨特分了一支香菸給盧卡爾,兩人很自然的就聊了起來,“你怎麼看?”
盧卡爾接過香菸點着後退了兩步,似乎對昨夜的大火還心有餘悸,“很不好說,我覺得這個大火很蹊蹺。”
“燒得太快,太猛烈了,消防隊來了都沒有用,這不正常。”
亨特沒有表明自己的立場,但好像在和他唱反調,“這裡都是烈酒,一旦燃燒起來,就算澆水都很難撲滅。”
盧卡爾也沒有否認這種可能性,“但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剛弄回來就燒了,就好像是……有人在操縱着這些事情一樣。”
他瞥了一眼站在戴爾局長身邊的龐達,亨特也轉身朝着那個人看過去,“你懷疑他?”
盧卡爾點着頭說道,“他提供的線索,然後我們把酒運回來,接着就燒了,燒了一夜。”
“但我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所以無法最終確認是不是他,但他有很大的嫌疑。”
“這個人之前沒有表現出任何有優勢的一面,不能算是完全的本地人,只能說是聯邦人,搬來了這裡。”
“然後他突然就得到了這麼重要的線索,這不正常。”
“你不能在一個不太熟悉的環境裡,得到這麼重要的消息,否則每個人都是神探了!”
“總之我覺得他的嫌疑很大。”,盧卡爾說着說着就不說了,他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討論下去,轉而看向了亨特,“查理辭職後,我聽說他提名了你接替他的工作?”
亨特警官露出了一些笑容,“我對警局的各項工作都更熟悉一點,如果你當時不走的話,說不定他會提名你。”
“我們都知道,他很重視你。”
重視?
盧卡爾笑了起來,“我現在挺好的,這份工作能夠讓我去做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警察有警察的好,特工有特工的好,看來很快我就得喊你亨特局長了?”
亨特也露出了笑容,這的確是令人開心的事情,“還是叫我亨特吧,我可不習慣你的那些稱呼。”
兩人又聊了一會,隨後分開。
上午時,消息就已經傳得到處都是,伴隨着大報小報的報道,還有一些“知情人”也在向外傳遞消息。
這些人稱這些酒被燒掉,是柯達家族的人做的。
他們情願自己親手毀掉自己的酒,也不願意它們被公開銷燬,這些消息傳遞的有鼻子有眼,讓人分不清真假,但也有不少人相信了這個說法。
它更合理!
這個消息的源頭,就來自於市長和戴爾局長,他們目前只能用這種方式應對。
麥克昨天晚上就和市長重新通過話了,柯達家族那邊意見很大,讓他小心一點。
聽得出麥克的聲音裡也透着一些惱怒,雖然這個事情不是他牽頭的,但他幾乎是全程參與,並且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
現在幾邊都不討好,他不僅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反而搞得大家都不高興,自然對市長也沒有什麼好客氣的。
上午八點多,戴爾局長開着車剛從危險品管理局裡出來,突然就有一輛卡車朝着他撞過來。
在緊急關頭他打了一把方向,才被斜着撞了出去。
這讓他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緊接着就有些頭皮發麻!
毫無疑問,這輛卡車是奔着他的命來的!
這些婊子養的本地人!
他破口大罵的從車裡出來,快速的跑回了危險品管理局內,短時間裡,他哪也不去!
卡車在撞塌了危險品管路局的一段牆壁後失去了動力,司機陷入了昏迷。
城市警察局也派了人過來,他們把司機帶走了,但下午卻傳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交通事故”的判斷!
這種赤果果的手段不僅讓戴爾局長感覺到驚恐憤怒,就連市長也感覺到了震怒!
他直接給班迪打了電話。
“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在大白天的時候肆無忌憚的謀殺國家政府機關工作人員嗎?”
“班迪,你們的膽子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