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桌子邊上已經坐了六個人,還有個人沒有來。
“不等了,我們先吃吧,我都餓了。”
藍斯讓經理開始爲所有人倒酒,倒酒也就意味着晚餐正式開始了。
這些人有老有少,他們的表情都很冷漠,冷漠中還帶着一絲猜疑。
“大家興致好像不太高?”
最後一個來的傢伙忍不住說道,“藍斯,有什麼事情你直接說就行,沒有必要搞這套!”
他瞥了一眼桌子邊上的其他人,眼神裡都帶着不善。
藍斯的手原本已經放在了酒杯上,但因爲他的話,又收了回來,“其實剛纔你們沒來的時候,我已經和凱瑞聊了聊,關於今天把大家找來的目的。”
凱瑞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不好看,他瞥了一眼藍斯,又快速的看了一眼其他人。
果然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其他人看他的眼神裡也充滿了不信任甚至是厭惡。
有人會覺得他是叛徒,因爲他投靠了藍斯!
但他真的沒有!
到現在爲止他都沒有給藍斯任何答覆,只是現在他說出去,恐怕沒有人會信了。
藍斯明明什麼都沒有說,就讓他突然如此的被動,被動到他已經在心中做出了決定的程度!
因爲他不按照藍斯所希望的那麼做,他也不會被這羣人所接受,並且有可能會被他們排斥,孤立,甚至是特殊對待。
藍斯明明比他年輕,他從哪學的這些政客們纔會用的陰險招數?
藍斯不管凱瑞難看的表情,繼續說道,“狼幫是外來幫派,他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爲了掀起戰爭,攪亂局勢。”
“但現在,它結束了。”
“從他們立足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港區始終處於混亂之中。”
“是時候,讓它穩定下來了。”
一名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看着藍斯,沉聲問道,“你打算怎麼讓港區穩定下來?”
他的語氣裡隨後又帶着一絲譏誚,“吞併我們,還是把我們趕出去?”
其他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藍斯身上,藍斯笑呵呵的端起酒杯,“爲什麼我們不先來一口?”
“一直說話讓我的肚子都在向我抗議!”
他舉起了酒杯,看了看周圍這些人,“爲我們今年能夠坐在這裡!”
其他人反響很不熱烈,只有凱瑞說了一句“乾杯”,但他立刻就注意到別人看向他不善的眼神,立刻又閉上了嘴。
喝了一口酒,自然要吃點東西,藍斯讓經理介紹了一下今天的菜餚。
這裡的氣氛雖然有點緊張和古怪,經理始終沒有走。
他除了留下兩個做烤肉之類的廚子,預防這些年輕人不夠吃外,還有兩個服務員外,其他人都已經回去了。
他開始介紹今天的菜餚,很風趣,也很幽默,能夠調節一下氣氛。
藍斯給自己弄了一塊牛排,“謝謝伱的介紹,這讓我肚子更餓了,我先吃一點點墊肚子,各位請自便。”
他切割着牛肉,看着不管是色澤還是香味都是滿分的牛肉被他切開,終於也有其他人動手了。
牛肉烤制的非常的棒,牛肉品種選的好,年齡也選的好,基本上全熟卻不太老,除了肉質外肯定也是使用了一些小手段。
其實一直以來人們都有一個誤區,認爲牛肉只有三五成熟,才能“嫩”。
其實不是這樣,好的牛,適齡的牛的牛肉,哪怕做到全熟,也會非常的嫩。
只有那些品質不太好,但又希望可能人們覺得肉質好的餐廳,纔會使用不把牛肉做全熟的做法,來提升口感。
特別是這兩年,這種情況越來越多。
早些年裡如果你在餐廳吃牛排,有人給你半熟或者不全熟的,你把桌子掀了他們都得忍着!
但現在……
“你看,我們可以坐在一起沒有打打殺殺的共進晚餐,這說明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無法化解的仇恨。”
藍斯等大家都吃了一點東西之後,他放下了刀叉。
其他人有人停了下來,也有人在繼續吃東西。
“剛纔你們問我,打算做什麼。”
“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把和平歸還給港區。”
“沒有戰爭,大家一起賺錢。”
“我知道你們有的人並沒有穩定的酒水供應,而恰好,我有這樣的路子,你們開酒吧,我爲你們提供穩定的貨源。”
“你們大把大把的賺錢,而我得到了一個穩定的港口區,這就是我的目的。”
說話的中年人思考了一會,“你會允許我們繼續存在?”
藍斯搖了搖手指,“不,你們要解散幫派。”
有人突然笑出聲,藍斯朝着笑出聲的人看過去,二十七八歲的模樣,來的時候很不客氣。
這個傢伙叫做扎克,有前科,坐過牢,是這羣人中規模最大的。
三年的監獄生涯讓他的幫派裡有很多監獄裡的獄友,這些人經歷過司法的打擊在社會上不那麼好找工作——
其實聯邦的刑滿釋放人員也面臨着這樣的問題,特別是一些重刑犯,有時候警察還會去重點關照他們。
扎克收攏了這批人,利用了他在監獄裡混得還行的關係,很快就把幫派規模拉了起來。
正好當時波利腦子犯病,紅狗幫又被狼幫按着錘,他們起了一個名字叫做“三十七街幫”,以他們現在所在的那條街爲活動核心地帶。
這些人被打擊過,所以比普通人膽子更大,洗劫商店,搶劫,勒索,敲詐,什麼來錢他們就幹什麼。
扎克總覺得自己坐過牢,殺過人,總不把別人放在眼裡,而且藍斯太年輕了。
即便知道他的那些過往,在他自己足夠年輕,面對一個更年輕的人時,也很難生出敬畏。
這就像你還在上學的時候,永遠都不會覺得低年級的年級第一有什麼了不起的,哪怕你連年級前一百都進不去,你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扎克一直覺得藍斯也好,其他幫派也好,只是抓住了機會。
讓他抓住機會,他能做得這麼大!
現在州立監獄裡他的名氣已經更大了一點,很多人一出獄就找過來,要不了多久,他們的人數就會更多!
所以剛來的時候,別人都和藍斯多少應付兩句,他只是冷哼了一聲,就坐下來不說話。
其實藍斯和他們之間並不能說一點仇恨都沒有。
狼幫讓他們去帝國區和藍斯搶奪地盤,他們和藍斯家族之間或多或少都已經有了摩擦,可能也交了火,互相攻擊過。
所以要說一點矛盾對立都沒有,顯然也不太可能,只是不如狼幫和藍斯的矛盾那麼突出。
“你有不同的看法。”
扎克也不客氣,“解散幫派是不可能的,藍斯,別把話說得那麼好聽。”
“今天放下槍,明天我們就會橫死在街頭!”
“我們都是黑幫,別拿糊弄普通人那套來對付我們。”
藍斯把刀叉放好,問他,“我糊弄誰了?”
“其他那些人,你不是警察,也不是政客,我們就是他媽的黑幫,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你說和我們一起賺錢,但是我聽說了,你把帝國區那些酒吧都擠兌倒閉了。”
“你手裡比我們有更好的貨源,你完全可以在價格競爭上把我們逼向絕路!”
“你一樣能把我們都趕走!”
“我不會上當的,藍斯!”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絕對不會是因爲我放下槍!”
他想要表達的是他如果會死,那一定是死在戰鬥力,而不是放下槍被人直接殺了。
但他的受教育程度有點問題,所以他很難準確的表述出這些內容來。
藍斯看着他,解釋了一句,“我從來沒有騙過他們,在帝國區,我不收保護費,甚至有時候還會幫助他們。”
“有人經營賭場,我也沒有勒索過他們,或者找他們要過錢。”
“據我所知實際上帝國區內還是有很多小酒吧存在,我並沒有繼續對付他們。”
有些家庭形式的小酒吧作坊,他們自己釀酒,然後向周圍人兜售,賺一點補貼家用的錢。
好吧,說補貼有點含蓄了,就是在賺錢。
藍斯並沒有想過要對付他們,因爲這些錢對於整個市場來說,還只是一個小數字。
他繼續解釋道,“港口區這邊我會採用統一價格的方法來平衡這個問題,我們所有的酒吧,包括我的酒吧,酒水的價格都有一個標準。”
“我不會破壞這個標準,當然你們也肯定不會破壞。”
扎克聽着不斷的搖頭,現在他就覺得藍斯是一個陰謀家,他來到這裡也只是想要聽聽藍斯到底要說什麼。
現在,他聽夠了。
他直接擦了擦嘴站了起來,隨手把餐巾丟到桌子上,“我飽了,食物很好吃,但我不喜歡你!”
他說着轉身就要走,其他人中似乎也有些人有意動。
接着第二個人站了起來,第三個,第四個……
不到片刻時間,整個遊戲機房裡,就只剩下凱瑞和那個中年人。
“你們不走嗎?”
藍斯看着他們,“我不會阻攔你們離開。”
凱瑞嘆了一口氣,“在他們眼裡我已經背叛了港區,我能去哪?”
他站起來,拽着一根牛肋骨用力扯,把一整根肋骨從牛排上拽下來,抱着啃,“東西很好吃,給我一張名片,我喜歡你們的醬汁。”
經理連忙給了他一張名片,“我們恭候您的光臨,先生。”
藍斯看向了那個中年人,他是這次來的人中年紀最大的。
大多數中老年黑幫成員,都是從他們年輕的時候就加入了黑幫,慢慢熬過來的。
比如說……卡米拉幫的海勒吧,四五十歲的年紀,他不是四五十歲的時候才創立了黑幫,並且招募了很多人。
他從小就跟隨着父親叔叔和爺爺,開始了黑幫生活。
絕大多數,至少是大多數中年人即便走投無路了,在生活上,工作上,他們可能會走極端,去殺人,或者傷害別人,都有可能。
唯獨沒有可能會突然莫名其妙的組建一個黑幫!
所有新生的黑幫,絕大多數都是以年輕人爲核心的,因爲他們思維更活躍,更無懼權威,甚至是渴望挑戰權威!
中年人,老年人,早就被社會磨平了棱角,他們沒有那麼蠢。
這個中年人之所以成爲了幫派首領,純粹是被逼的。
所以他的經驗,人生閱歷,也比其他人更豐富些。
“其實……我早就想要結束現在的生活了,只是有些事情一直牽絆着我,我們。”
“藍斯,你給了我一個機會,我相信你的承諾,也相信你不會讓我們失望!”
藍斯露出了笑容,“看來我也不是一點也不招人喜歡。”
周圍那些人都笑了起來,藍斯示意他們都坐過來,“既然他們不想吃,那麼我們也不能浪費。”
他看向經理,“把剩下的肉都烤了!”
經理連忙去安排了。
事實上凱瑞和藍斯,以及藍斯的這幫人吃了一頓,接觸了一下後,對他們感覺對藍斯的感官就變好了不少。
特別是藍斯家族的那些人,他們那種大家庭的氣氛讓他有點羨慕,他喜歡這種氛圍。
不過他不會說出來。
那樣會讓他很丟臉。
一頓飯吃得很滿意,餐後藍斯把賬結了,經理做主給了藍斯一個折扣,藍斯還託他向安德森老頭問候一聲。
“希望他別因爲我的問候被氣着,但我還是希望你幫我轉告他一聲問候。”
經理再三保證一定會把話帶到,然後乘車離開了。
凱瑞和中年人也都離開了,藍斯回到遊戲機房裡,只剩下他們這些自己人。
藍斯又坐在了沃爾夫那張不舒服的椅子上,他翹着腿,手在扶手上不斷的輕輕點着。
海拉姆摳着鼻屎問道,“爲什麼不把他們都留下來,我們的人這麼多。”
藍斯搖了搖頭,“如果今天把他們留下來,以後就不會再有人信任我說的話了,所以今天先放他們走。”
“但是過了今天,再對他們動手,人們就說不出來什麼。”
“凱瑞和那個中年人先不動他們,其他人抹乾淨,先從那個扎克開始!”
海拉姆剛準備把鼻屎彈出去,藍斯就抓着桌面的抹布丟向他,“你什麼時候能不要到處彈鼻屎?”
海拉姆嘿嘿的笑了兩聲,“我記住了,下次一定不會!”
“你能記住上帝就顯靈了!”,勞恩在旁邊調侃了一句,海拉姆立刻朝着他撲過去,打鬧聲和笑聲很快就充斥着整個遊戲機房。
這幾天參議員剛來,藍斯不打算太出挑,畢竟嚇着國會老爺會有大麻煩。
藍斯把勞動聯合會的想法透露給了湯姆之後,他們的動作很快,第二天碼頭管理公司就已經認識到不低頭是不行的事實。
他們願意作出適當的讓步,可以給工人們的伙食裡增加更多的肉和蛋,也可以滿足他們漲工資的要求,一下子增加一塊又二十分,然後每六個月漲一次,一次漲三十五分,但是工時不能減少。
伙食標準這個東西有非常靈活的標準和底線,牛肉也是肉,雞肉也是肉,那些沒有人吃的牛內臟的肉也是肉!
反正他們又沒有說什麼肉,至於雞蛋就更便宜了!
現在聯邦已經開始推廣規模化養殖,雞蛋的價格正在快速的變得便宜,而且不是每天都要給工人們增加雞蛋,且也不是每次都必須吃一個。
這樣算一下,公司認爲還可以接受。
他們其實已經做出了巨大的讓步,因爲一旦先和工人們妥協了,他們再去和那些公司談,想要增加服務費就會變得不那麼容易。
他們沒有了要挾的手段,就算能談成,也不會像他們一開始想的那樣,能多敲詐一點。
如果說早些時候他們這麼想,說不定就不會有後面的這些問題,但現在工人們的訴求明顯提高了,而且也讓他們看見了一點希望。
所以工人們這邊並沒有同意他們的方案,工資提升得太少了,並且他們認爲工時太長了,很不合理。
看樣子短時間裡沒辦法確定下來。
上午他們剛交換完意見,下午的時候湯姆就給藍斯又打電話來了。
“你聽說上午的事情了嗎?”,他直奔主題。
藍斯知道上午交換意見的結果,之所以是交換意見,就是因爲它甚至不是一場談判,談都沒談!
“知道,雙方還有很大的分歧。”
“是的,很大的分歧!”
“你得幫幫忙,藍斯,幫我們做一做工人們的工作,碼頭管理公司那邊其實很有誠意,他們增加了餐標,也增加了工資,該讓一步的時候就讓一步,只有這樣才能談得妥!”
藍斯很敏銳的從湯姆的語氣裡感覺到了一絲說不上來的焦躁,“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他問。
湯姆的反應很快,“發生了什麼?”
“你是指哪方面的?”
“罷工。”
湯姆沉默了一會,他本來想要隱瞞一個事實,可很快他就覺得這個消息隱藏不了太久,“又有一個地區的碼頭工人羣體罷工了,他們用這種方法來聲援金港城的碼頭罷工!”
“聽着,如果我們不盡快解決這件事,事態只會越來越嚴重。”
“這對你,對我,對所有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藍斯考慮了一下,“你想我怎麼做?”
湯姆的語速很快,“明天我們會坐下來談,你也來,到時候你幫我們和代表們溝通一下,我們儘可能的找到一個……”,他在腦海中尋找了一番,“一個能互相契合的點,解決這件事,怎麼樣?”
“沒問題!”,藍斯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