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罵人了嗎?”
葉文初也站起來,睨着他們:“我只不過在說客觀的事實。”
“你們確實是狗,瘋狗!”
“葉四小姐,你可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董長更的手還攏在袖子裡,但手臂卻明顯已用力,“你可知道,董蘇氏爲什麼幾次三番拉着你,不讓你口無遮攔?”
葉文初道:“那你又可知道,我明知道有危險,卻還是說出來,是爲什麼呢?”
“你什麼意思?”董長更兩人面色微變,左右去看,但兩側的道上並未看到異樣,他們鬆了口氣,“你誆我!”
“到這個地步,二位不如個直接給我解惑吧,你們是從海盜上岸後,變成了人販子了吧?拐孩子婦人賣去哪裡?”
葉文初問道:“出海運出去?還是送去了北方?”
“一個孩子能賣多少錢?”葉文初盯着董長更。
董長更猛然拔出了袖子裡藏着的短劍,指着葉文初:“你知道的太多了,剩下的疑惑,去陰曹地府再問吧。”
“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死期。”
董蘇氏嚇得驚叫,抓着葉文初後退,將她護在身後:“二伯,三伯,她是衙門的人,殺了她會惹來大麻煩的。”
“四小姐不會說的,什麼都不會說的。”
董長更吼道:“胳膊肘往外拐的賤人,你自己都死到臨頭,居然還敢給別人求情。”
董蘇氏很害怕,她推着葉文初:“四小姐你快走,從我家後門跑,我攔住他們。”
葉文初笑了,將推着她走的董蘇氏拉住,她走到前面來,“莫怕,我既來了,當然就有準備。”
董蘇氏不敢置信:“您、您準備了?”
“不準備我如何會來。”葉文初讓她站在邊上,又淡淡看着董長更,“城中最近丟失孩子很頻繁,我想起來問了問魯大人,原來廣東南路這幾年,丟孩子和婦人失蹤的案子,一直很多。”
“是你們做的吧?”葉文初將牆角一根長棍取出來,揚眉看向對方,“居然成爲了董家坳的產業,讓你們發家致富了。”
在董馬氏的房間找到的六百多兩的銀子,應該就是董馬氏拐賣孩子積攢的錢。
否則,她一個懶惰的老婦,哪裡來的錢。
“是很掙錢,像你這麼標緻的女娃娃,能賣的價格就更高了。”董長更揮劍而來,眼裡都是兇狠的殺意,“葉茂豐這輩子都想不到,他的孫女也會被人賣到窯子裡去。”
葉文初閃過一步,避開他一劍,長棍凌空一掃,打在董長更的手臂上,他疼得一抖,正要再迎,乘風從屋頂飛躍而下,一腳踏在他的頭頂,將他掀跌在地上。
“董家三伯?”葉文初去找董長樹,董長樹後退,塞了口哨在嘴裡,吹響。
“喊人嗎?”葉文初替他遺憾,“恐怕你要失望了。”
董長樹戒備地看着葉文初,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董長更被乘風扣住跪在地上,卻等來了人,兩個救援他的村中年輕人。
董長樹問他們:“怎麼只有你們,其他人呢?”
“那茶蛋有問題,吃過以後,大家都暈睡過去了。”兩個村中年輕人也很驚慌,跑過來還不是因爲哨聲的召喚,而是因爲要回稟茶雞蛋的問題。
董長樹忽然想到,回來時路過這裡,董蘇氏正去送茶蛋,他喝問道:“董蘇氏你在茶蛋裡下毒了?”
董蘇氏也很驚訝,她下的是砒霜,但卻被四小姐拿走,難道四小姐也下毒了?
“四小姐,您、的茶葉了……”
“你的砒霜不行,立刻死了他們太痛快了。”葉文初對董蘇氏道,“迷藥就夠了。”
董蘇氏頓時鬆了口氣,她以爲四小姐單純的不讓她殺人,所以拿走了她摻了砒霜的茶葉。
她剛纔一直害怕,四小姐再留在這裡,村裡人一旦發現她會有危險,沒想到,四小姐將所有的事都考慮到了。
現在村裡人不會再來害她們了。
“四小姐,我說,我知道大伯母殺人的動機,我剛纔不敢說,是怕您知道了村裡的秘密,而勢單力薄有危險。”
“我什麼都說。”
董長樹吼道:“住口!”
董蘇氏哪裡還有顧忌,她聲音很大:“我大伯母殺所有的人原因,只是因爲他們作惡多端。”
“她當年被我大伯從花轎裡搶來,毀了一生。”
“兩個堂哥,也根本不是她生的,而是大伯和別人生完抱回來的。”
“兩個孩子被大伯養歪了,在外無惡不作。”
“大伯母忍了十幾年,終於不想再忍,她殺了我公爹和我大伯。卻不料這事被我婆母發現了,這些年她一直以此要挾大伯母。”
“大伯母日子過的清苦,錢都被我婆母錢拿走了。”
“她無處可去也逃不掉這裡。”
“這個村裡沒有人,全都是惡鬼。”
“惡鬼,都該死!”
“都該死!大伯母死的那個晚上,她說她無能爲力,她希望我有機會離開這裡,好好活着。我要接替大伯母,我要將這裡所有的畜生殺了!”
儘管猜了不少,可還是驚訝,葉文初覺得她低估了人性的惡,也低估了人性的複雜。
兇手是心存善意的兇手,被害人卻是惡貫滿盈的亡命之徒。
她看向送子娘娘廟的方向:“難怪送子娘娘不靈驗,不保佑這個村子,那是因爲,惡人不配生孩子。”
董長樹大吼一聲:“殺了她們!”
他和兩個年輕人持刀上來,殺葉文初。
就在這時,空曠的四野,忽然亮起了火把,幾十個人往這邊,瞬間將他們圍住。
“狗東西,虧老子還說你們民風淳樸,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們。”胡莽罵着,帶着海鞘幾個人打上去。
兩邊人數根本不一樣,三五招後,都被拿下了。
胡莽摁着董長樹踢了兩腳出氣,他認識董長樹,還曾一起吃過酒:“人不人鬼不鬼的狗東西!”
“居然騙老子,呸!”
董長樹掙扎了兩下,但敵不過胡莽的力氣。
葉文初輕鬆地看着,沈翼從一側走出來,倒不是他不想出來,而是她安排他做的替補。
沈翼掃過她手背上的蚊子包,看着院子裡被押跪着的四個人。
“去挨家挨戶,除了三歲以下的孩子,所有人全部捆了。”葉文初對雜役道。
海鞘帶着人去辦。
“還是第一次辦這麼大的案子,一下子逮了全村人!”海鞘很興奮,走了幾步想起來,問葉文初,“四小姐,要是村裡人有的沒有回來怎麼辦?”
“我、我去幫數人頭。”董蘇氏自告奮勇,“村子裡多少人我知道。”
大家運氣很不錯,村裡人都在,算是連根拔起連鍋端。
一個個捆成了螞蚱,往城裡牽,有的迷藥還沒過,渾渾噩噩說胡話,有的婦人一邊走一邊哭,喊着她冤枉。
這個村裡,除了年幼無知的孩子,沒有真正的無辜的人。
因爲就算不外出作惡,但安心花用享受的錢也是髒錢。
“把他留給我。”葉文初指了指董長更,“胡捕頭帶其他人回去審,我和沈先生稍晚些會帶他回來。”
胡莽不多問,應着道:“那乘風留着,以免有意外。”
葉文初頷首。其他的事她不用交代胡莽,他在衙門這麼多年,程序上的事比她老道多了。
一個村子的人全部被帶走,四周順時安靜下來。
董長更被反捆着胳膊,跪在地上。院子裡除了他以外,就只有葉文初和沈翼以及先前打他的那根“竹竿”。
他感覺他們要說的話不是他想聽的。
“想輕判嗎?”葉文初坐在董長更面前,董長更笑了,“葉四小姐當我是孩子?我輕判,是少砍一刀?”
葉文初點了點頭:“也行啊。”
董長更一臉的譏諷,哈哈笑着。
“笑什麼,吵死了。”乘風踹了他一腳,董長更大怒,但又打不過,憤憤地閉嘴。
“你們上岸這麼多年,卻一直還在操練。全村老、壯男人一共一百二十四人,至少有三百兵器,那些兵器藏在哪裡了?”
乘風聽着一驚,看向他主子,四小姐也太精明瞭吧。
但他主子沒看他,他怎麼瞧着,他主子的笑除了欣賞外,還有點別的意思?
“你!”董長更吃驚地仰頭瞪着葉文初,葉文初擡了擡下巴,“兵器呢?”
“你要兵器幹什麼?”董長更在道上混跡多年,不管惡善,大事他是懂的。葉文初這是想趁機私吞他們的兵器。
兵器不是錢更不能買賣,拿着這些東西,目的非常直白。
但她只是一個女子,家裡也只是買賣人,要兵器做什麼?
“你猜猜就知道了。”葉文初漫不經心地道,“你要是猜到了,我想,你會迫不及待把兵器全給我。”
董長更猜到了,發紅的眼睛,興奮地盯着她。
劉兆平要頂着陳王造反,他要錢就肯定不會放過葉氏,葉四小姐要兵器當然就是爲了自保,而去殺劉兆平。
“好!老子給你兵器。”董長更道,“我躲在這裡這麼多年,在劉兆平的眼皮子底下活了這麼久,沒想到今天栽倒了你一個女娃娃手裡。”
“你這女娃聰明,我也不算丟人。我手裡的兵器,全部給你!”
葉文初笑了笑,衝着他抱了抱拳:“就這兵器,我敬你爽利。”
“這禮我受了,等你見到我的東西,你還會再謝謝我。”董長更衝着瘦竹竿吼道,“扶老子起來!”
乘風一點沒推諉,扶了董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