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長更的自信,是有底氣的。
打開他地窖的暗門,點一個火把下去,地窖就被寒光鏡面似的刀,反射的亮若白晝。
四面牆,長刀、短刀、彎刀、長槍、弓箭、甚至有兩把流星錘。
葉文初驚訝地看着董長更,董長更得意地笑了:“這還是少的,當年我在島上,有十幾個鐵匠,我們的刀賣出去都是搶手貨。”
“現在劉兆平壓着,這些東西不敢明着造,不然更多。”
“確實不錯。”沈翼誇得很真誠,“但數量還是少了些。”
董長更猛地看向他,說話時齜牙咧嘴地不服氣:“這位又是誰,這裡一共四百零六把兵器,你還嫌少,難道你還有上萬的部隊?!”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把你的渠道給我。”沈翼道,“你死後想葬在哪裡,天涯海角我都成全你。”
董長更盯着他:“當真?”
“一死的承諾,虛假的無意義。”
董長更哈哈大笑,點頭道:“行,我信你。有朝一日,你們拿下劉兆平,你把我哥幾個的屍骨,送上翡翠島。”
“好說。”
董長更很高興,他一直想回去,但他肯定回不去了,但死後埋上翡翠島,他也能瞑目了。
“我的懷裡有一個私章,你帶着私章去翡翠島岸上一個叫福村的漁村,找一個叫董平的人,他手裡還有許多的兵器。”
“如果你們敢用,他手裡還有不少人。”
“你只要有錢,要多少有多少。”
乘風取了私章。
關上地窖的門,乘風駕車,四個人回城。
連夜審問,查問出他們最近拐賣的孩子和婦人藏匿的地點,就在福村附近的一艘廢棄的船艙底下,他們準備這兩日,就將這些女子和幼童帶去北方賣掉。
但好在,這些人都救下來了,大小一共十六個人。
衙門抓到了一窩人販子,瞬間驚動了整個從化城。
魯志傑審訊的時候,門口圍着很多人在看,還有許多隔壁村的鄰居等等。
葉文初中午從家裡去衙門,半路上就被街坊圍着了,一個問:“四小姐,衙門都在說,這個案子是破的,真是得虧您,不然那些孩子,又要被賣掉了。”
“是啊,這真是天大的好事。救了多少人家。”
“四小姐這剛摘的西瓜,您拎兩個去衙門,渴了當水喝。”
“你留着賣,我家條件好能買的。”葉文初要推辭,那街坊偏要給她,葉文初索性道,“那你跟我走,兩筐子西瓜都送衙門去,我買了。”
“這怎麼好意思,我真的是送瓜的……”
看着的人,沒有不說葉文初人美心善。
“鄉里鄉親,客氣什麼。”葉文初道,“我祖父見我有幾分聰慧,讓我來衙門做事,其實就是回饋大家這麼多年對葉家的照顧。”
“往後,藥行和我還有葉家,就是大家的良師益友堅固後盾。”
“有困難的千萬不要自己扛着,一個人受着,來藥行找我或去各個鋪子貨行找掌櫃管事甚至是我祖父都是可以的。”
葉文初一身桃粉的裙子,面容嬌美笑容親和,便是她兇巴巴不說話,也像一副畫一樣,如今她做善事還可親,豈有人能做到拒絕她不喜歡她?
八角帶着那挑着西瓜的小販跟在後面,手裡還抓着別人塞給她的一碗甜水。
忽然,斜楞裡有個婦人抱着孩子撲了上來,咚一下跪在了人羣前面,哭着道:“我去衙門裡謝青天老爺,沈先生告訴我,這案子是四小姐破獲的。”
“我是一定要帶着兒子來給您磕頭的。您就是天下下來的仙女,救苦救難的菩薩。”
那孩子胳膊被打的青紫交加,因爲養在船艙蚊子多,臉上身上都腫了,看上去很慘,可不管怎麼慘,這孩子實實在在又被娘抱着的,沒死,就真的要謝菩薩保佑。
周圍當了孃的也跟着心酸,謝謝四小姐。
葉文初扶着婦人起來,客氣了幾句,又叮囑她:“去順安康領一瓶紫草膏回去,抹一抹就消腫了。”
說着,又憐惜地摸了摸孩子的頭:“往後跟着娘,不許單獨玩兒了。”
那孩子三歲多了,吃了虧也明白了不少事,一邊哭一邊點頭。
葉文初在簇擁中,帶着賣西瓜的去了衙門,把西瓜的錢不但付了還多給了五六文,那賣西瓜的又是連連感謝。
八角跟着葉文初,撐着傘。
“我怎麼樣?”葉文初目視前方,神色整肅。
八角偷偷豎起個大拇指,低聲道:“像下鄉巡視的高官,既有氣勢又平和好親近。”
“我也覺得。”葉文初清咳一聲,看到了胡莽過來了,胡莽抱拳道,“胡某將一村人,分審後分成了四個案子,具體細節列出了明目,稍後給四小姐過目。”
“這事兒你辦就行了,”葉文初道,“我聽說吳董氏來了?”
葉文初的話讓胡莽心裡很舒服,相處幾次他就發現,葉文初爲人處世黑白分明底線分明,和這樣的人相處非常簡單舒服。
他回道:“您不說我忘了,人在您公房外候了一個時辰了。”
葉文初去了她的公房,沈翼和乘風去辦事了。
吳董氏老遠跑過來要跪,被八角拉住了,葉文初道:“有的話能不說就不說了。”
吳董氏一怔,提着包袱的手緊了又緊。
“你去見一見董蘇氏,好好勸她活着,熬一熬,不定你們還能再見。”葉文初道,“讓八角陪你去。”
葉文初說完,抿脣笑了笑:“保重。”
說着她進了公房,八角挽着吳董氏走:“聽我們小姐的話,她讓您不要多說就不說。”
“八角姑娘等一等。”吳董氏忽然轉身,衝着葉文初所在的公房,咚咚咚磕了三個頭,猛一起身跟着八角去見董蘇氏。
她要說什麼,葉文初知道。昨天董蘇氏一定是將那六百多兩給吳董氏拿走了。
那筆錢沒有人收款收據證明來路,所以她不想知道最後的去向。
更何況,董家坳裡蒐羅的錢,夠縣衙追蹤這兩年被拐賣的孩子了,至於更久遠的,只能慢慢審慢慢找。
按沈翼的意思,讓村裡人戴罪立功,給出有用的線索找到孩子的,就延長行刑的時間。
好死不如賴活着,那些人即便在牢裡,也想苟活幾日。
葉老太爺午睡醒來,出門上了滑竿,顛顛着往眉南街隔壁新開的客棧去。
六月的葉氏掌櫃例會,在這裡辦。
往日,他在從化算不上德高望重,因爲他脾氣不好,離平易近人相距太遠,敬重他的人都是不得不敬重的商會商戶們,尋常百姓見着,簡單直白的認爲,他有錢惹不起不要惹。
今兒葉老太爺坐滑竿上,忽然路邊上一賣花的老太太,衝着他笑了,葉老太爺一怔,瞪了一眼那老太太,嘀咕了一句。
可那老太太非但沒有收斂,居然拿着一捧花,衝着葉老太爺過來,啪一下拋過來丟葉老太爺身上了。
“老不正經!”葉老太爺疾言厲色,訓斥老太太,“年紀不小了,還這麼輕浮,快走,小心我砸你腦袋上。”
葉老太爺正要將身上的花砸回去,那老太太說話了。
“葉老太爺,您養了一個好孫女。四小姐幫我找回了孫子,我今兒沒見到四小姐,這花就送給您。”
“謝謝四小姐,謝謝您一家。”
那老太太說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葉老太爺拿着花砸出去的動作頓了一下,收回了花放在鼻尖聞了聞,道:“花不錯,挺新鮮,你有心了。”
“不過,都是街坊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他道。
老太太哭着道:“葉家都是好人啊。”
“是啊,葉老太爺這麼多人也是本分做買賣,從來不坑蒙咱們。”
葉老太爺頭一回大街上被人誇。
捧着的花還真的有幾分濃郁香氣。
房忠撇過臉去正要笑,一人塞了一籃子雞蛋給他:“勞駕您轉交給四小姐。”
等到眉南街康安客棧的時候,房忠已經幫葉文初收了兩手的禮物,他提着進去,才發現葉濤和葉鬆的腳邊上也有。
兩人很尷尬,腳邊擺着幾個籃子雞蛋,還有一隻被捆着翅膀咕咕叫的老母雞。
“房忠,一會兒你將這些一起帶回去吧。”葉濤嫌棄的很,他這輩子沒提過一隻雞上街的。
關鍵也不是感謝他。
“給你就提着,回去給文初送家去。”葉老太爺瞪過去,“提穩當了,這都是街坊的心意。”
葉濤癟着嘴應了。
葉老太爺坐下來,一打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間位置的毛很遠,挑了挑眉。
“怎麼,你們營業款都能讓你坐中間了?”
葉氏管事例會,坐的位置是以業績論的,誰好誰就坐前面,誰差誰就坐後面。
毛很遠還有幾回是蹲着的。
畢竟他不掙錢,都是大家掙錢養順安康。
被毛很遠擠走的管事已經和他吵過了,但毛很遠橫的很,他搶不過就只能往後順延。
此刻最後一個管事就坐小凳子,縮手縮腳可憐巴巴。
“是!”毛很遠腰板筆挺,仰頭挺胸地站起來,“老太爺,就這一個月,還不足一個月,順安康營業的錢,就是從開業到今天這麼多年的總和。”
“藥我們都賣空了,還補了兩回貨。”
“所以,這次例會我能坐這兒,說不定等會兒覈算完了,我還能往前挪!”
“再過一段時間,我還能越過錢莊和碼頭,坐最前面。”
他仰着頭,絡腮鬍子濃密,大家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他兩隻鼻孔,尤顯的囂張。
有人低聲道:“還真牛起來了。”
“嘿!”毛很遠一摸鬍子,“我還真牛起來了,我靠着四小姐靠奶奶,我現在就是展翅的大鵬,一飛沖天了!”
讓你們看不起我,現在我可是你們一個個都高攀不了的。
大家不敢嗆他,老太爺從來不討厭驕傲嘚瑟的人,當然,嘚瑟驕傲得有前提,那得真有本事。
葉老太爺樂呵呵地看着他,對房忠道:“跟什麼人像什麼,瞧這橫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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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一放假我就沒有周一和週末的概念了,天天都像是週末,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