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底,快要放假,顏宓卻越來越忙碌。顏宓每天早出晚歸,表情也很興奮,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宋安然心頭好奇,找了個機會偷偷問了顏宓身邊的幾個小廝。
原來顏宓受到宋安然的啓發,既然朝廷不肯辦軍校,那他就自己出錢出人出力辦軍校。
當然,私人辦軍校同私人辦書院還不同,不能明目張膽的去辦。顏宓在京城郊外找了一個山莊。將山莊改建,建練武場,建講學堂。然後以國公府訓練親兵護衛的名義,拉了幾十個人過去。
軍校人才宜精不宜多。先期四十個人,顏宓打算慢慢培養。只要有一半的人能夠成材,在軍營和戰鬥中獨當一面,顏宓的計劃就算成功。
只要第一期能夠成功,第二期就能擴大招生。
爲了防止有人窺探,顏宓出高價將山莊周圍的的田地山林全部買了下來。山莊還修了高高的院牆,養了兇猛的大狼狗。
顏宓幹得熱火朝天,宋安然幫不上忙,只能出點錢幫顏宓解決一下經濟困難。
別看顏宓是世子,又在當官。其實顏宓一年的收入,還比不上宋安然的一個零頭。就算顏宓這些年也在外面置辦了一些產業,可是同宋安然的商業帝國比起來,那點產業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忙忙碌碌,一年又過去了。
大年三十這天,顏宓的私人軍校,總算告一段落。
這個晚上的年夜飯,除了在西北當官的顏寧兩口子沒到,所有人都到了。就連一直沒怎麼露面的顏正,顏玉兄妹都出來了。
周氏見到這兩兄妹,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二房和三房的人,則是一臉好奇的盯着顏正顏玉看。二老爺和三老爺還偷偷打趣國公爺,說國公爺有本事,竟然在外面養大了一雙孩子,還將家裡人瞞的死死的。
國公爺是有苦說不出,他哪裡知道楊氏當年竟然偷偷生了兩個孩子。
國公爺苦笑連連,趕緊端起酒杯,將話題扯開了。
女眷這邊,二太太孫氏還在病中,沒什麼心思聊八卦。先掃了眼雙胞胎兄妹,然後悄聲對周氏說道:“大嫂受委屈了。”
周氏一臉驚悚地看着二太太孫氏。二太太孫氏不僅沒有幸災樂禍,竟然還體諒她的難處。今日太陽莫非是從西邊出來了?
二太太孫氏同周氏向來都不對付的,周氏心中很是懷疑二太太說這番話的用意。
二太太孫氏自嘲一笑,“大嫂不用這麼看着我。這場大病,讓我看清楚了很多事情。我決定以後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到廟裡燒香拜佛,感謝菩薩,也是替顏寧他們兩口子祈福。希望他們兩口子在外面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周氏沉默片刻,纔開口說道:“二弟妹初一十五要燒香拜佛,正好我也有這個打算,不如我們一起。”
二太太孫氏略有深意地看了眼周氏,然後說道:“只要老太太答應,我沒意見。我倒是樂意同大嫂一起出門燒香拜佛。”
周氏篤定地說道:“老太太那裡,二弟妹不用擔心。我隨你出門燒香拜佛,老太太不會反對。”
二太太孫氏深想一下,也就明白了周氏的意思。這大半年來,周氏很安靜,甚至可以說安靜得過分。周氏表現這麼好,顏老太太也沒道理一直拘着周氏,不讓周氏出門。再說了,周氏只是出門燒香拜佛,又不是出門會親訪友,不用擔心周氏在外面得罪人。
二太太孫氏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笑了笑,說道:“那行,明兒初一,我們就先去相國寺燒香。”
周氏連連點頭,“初一燒香好。顯得心誠。”
周氏同二太太聊得正開心,三太太瞧見了,也湊了過來。
三太太笑呵呵的,“見過大嫂,見過二嫂。大嫂,你們大房添丁進口,按理說我該恭喜你的。
不過這種突然跑上門認親的事情,攤到任何人的身上,都是一肚子火氣。所以我就不自找沒趣,給大嫂添晦氣。
只是人已經上門了,總要想個辦法安置才行。就說那個叫顏玉的姑娘,年齡不小了吧,過了年是不是也該張羅着說親?
還有那個顏正,國公爺是不是打算給他弄個前程啊?於要我說最可憐的還是四郎顏定,好好的嫡子,就因爲臉上有傷,就不能出仕做官。
如今反倒是便宜了兩個外面跑來的野種。我都替大嫂感到憋屈。”
周氏冷哼一聲,“三弟妹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三太太也不在意周氏的態度,笑着說道:“大嫂別同我生氣。這件事情,我可是站在大嫂這邊,一心一意替大嫂着想。就比如我剛纔提的問題,難道大嫂就沒考慮過嗎?誒,大郎媳婦,你快過來。我們有事情問你。”
宋安然被三太太叫住,見三位太太坐在一起說話,宋安然心裡頭還有些奇怪。什麼時候這三位太太相處得這麼愉快?
“間過婆母,見過二嬸孃,見過三嬸孃。”
宋安然停下腳步,先給三位太太請安見禮。
三太太揮揮手,示意宋安然別多禮。然後飛快地問道:“大郎媳婦,那什麼顏玉,你們是怎麼打算的?”
宋安然挑眉一笑,“什麼打算?三嬸孃在說什麼?”
三太太眼一瞪,宋安然這是在故意裝傻吧。
三太太說道:“人都已經住進來了,後面的事情難道你們不管嗎?顏玉可是個大姑娘,遲早是要嫁出去的。這婚事,大郎媳婦是不是該操持起來?還有顏正的前程,究竟是讀書還是習武,總要有個說法吧。”
宋安然抿脣一笑,“三嬸孃操心的事情真多。文姑娘的婚事還沒找羅,三嬸孃又開始操心玉姑娘的婚事。”
二太太同周氏都跟着笑了起來。
周氏就說道:“三弟妹,這些都是我們大房的事情。你一個三房太太操心這麼多,莫非是想替我們大房管家?”
三太太嘿嘿一笑,“大嫂真會說笑,我是不敢替你們大房管家。我呢,就是單純的關心關心。我就不信大嫂同大郎媳婦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們肯定不樂意那兩兄妹天天住在國公府,一住就是三五年十來年吧。既然能夠將他們兩兄妹早點打發出去,那爲什麼還要繼續留着他們住在國公府。”
二太太孫氏說道:“三弟妹說的有些道理。那個顏正,我們女眷不好插手。但是那個顏玉,要如何打發她,也就是大嫂同大郎媳婦一句話的事情。隨便找個婆家,將她嫁出去,這是最好的處置辦法。”
三太太連連點頭,“大嫂,你也看到了,連二嫂都支持我。大嫂有什麼想法,就乾脆說出來吧。我們一起替你出謀劃策,勢必要將那個顏玉早點打發出去。免得他們兄妹兩長久住在國公府,壞了我們國公府的風水。”
宋安然含笑看着三太太上躥下跳,然後說道:“三嬸孃說的話有些道理。只是有一點,顏玉纔剛被認回來,我們就急匆匆的將她打發出去,我擔心公爹有意見。會說我們容不下一個姑娘。”
周氏哼了一聲,“我就是容不下她,又如何?”
宋安然笑道:“不如何!關鍵是顏玉身份尷尬,想給她找個婆家,此事並非大家想的那麼容易。顏玉沒上族譜,就不是國公府正經小姐。
給她找婆家,找什麼標準的?小門小戶,小官小吏?國公爺同意嗎?就算國公爺同意,男方會同意嗎?
歌姬的女兒,十幾年都流落在外,剛剛被國公府認回來,還沒上族譜,這些內情瞞不了人。男方知道了內情,即便是小門小戶,就真的願意娶顏玉爲妻嗎?
即便真的願意,也是衝着國公府的門第,以及顏玉的嫁妝。而且願意娶的人,家裡條件肯定不怎麼好,至於人品則另說。
再說高門大戶,那就更容不下顏玉。顏玉連高門大戶的門檻都踏不進去,更別說嫁進去。說了這麼多,也就是一個意思。想要給顏玉找個合適的婆家,那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周氏冷笑一聲,“高門大戶不用考慮,小門小戶,小官小吏也不用考慮。就在平民百姓,或者商戶裡面找。別人嫌棄顏玉的出身,平民百姓同商戶肯定沒資格嫌棄。”
宋安然說道:“婆母說的有點道理。可是顏玉畢竟是國公爺的血脈,讓國公爺的孩子嫁到平民百姓家,甚至嫁到商戶家,這有損國公爺和國公府的面子。只怕老太太也不會同意。”
二太太孫氏說道:“大郎媳婦說的有道理。我們想將顏玉早點打發出去,可是也要考慮到國公府的臉面。這麼個姑娘,住在國公府尷尬,嫁出去同樣尷尬。反倒是顏正的婚事更容易一些,隨便找個小門小戶的姑娘娶進來,事情就解決了。”
周氏板着臉,顯得很不高興,“說要趕緊將顏玉嫁出去的人是你們,現在說有困難的人還是你們。那你們說此事怎麼辦。”
三太太微蹙眉頭,遺憾地說道:“可惜她姓顏,不能做妾。要是能做妾,倒是好打發。”
周氏冷哼一聲,“我倒是希望她去給人做妾,可惜,國公府丟不起這個臉。”
宋安然見三位太太都愁眉苦臉的,頓時笑了起來,“其實事情也沒那麼困難。婆母,公爹對你有虧欠,若是能夠好好利用這份虧欠,將顏玉嫁到商戶人家,也不是不可能。”
宋安然的話,給三位太太開了一扇窗。
三太太醒悟過來,拍着自己的大腿,興奮地說道:“大郎媳婦說的沒錯。大嫂,只要你好好利用這份虧欠,將顏玉嫁到商戶人家絕對沒問題。”
在座的沒有一個人是傻子。宋安然一句話,可謂是點醒夢中人。
周氏仔細思慮了一番,暗自點頭,說道:“說的有理。顏光那個老匹夫在外面偷生孩子,如今又將孩子認回來,這事我忍了。但是顏玉必須給我早點滾出國公府。還有顏正,也要早點滾出去。我絕不允許這二人長久留在國公府礙眼。”
“正是,正是。”三太太連忙附和,興奮地說道:“留着這兩個人在國公府,國公府的風水都會被破壞。”
二太太輕咳一聲,提醒三太太別那麼興奮。這是大房的事情,二房和三房都不方便插手。
三太太她就是閒得發慌,看熱鬧不嫌事大。反正大房鬧起來,同三房沒壞處。
二太太是大病一場,整個人都跟着變了性子,再也不復以前那般爭強好勝。二太太現在意識到,什麼都是虛的,唯有平安健康纔是真實的。
周氏說道:“不管風水不風水,總歸那兩個野種,都必須早點打發出去。如果真的破壞了國公府的風水,那就更應該將他們打發出去。”
周氏一錘定音,心裡頭已經下定了決心。她打算一開年,就開始讓人給顏玉張羅婚事。
周氏朝宋安然看去。
宋安然連連擺手,說道:“要將顏玉嫁給商戶人家,我出面不合適。婆母最好挑選一個管事來操持這件事情。”
周氏微蹙眉頭。
二太太說道:“大郎媳婦說的話有道理。大郎媳婦是國公府世子夫人,讓她去和商戶接觸,保媒說親,這不合適。而且以顏玉的身份,也沒資格讓大郎媳婦出面替她操持。沒得丟了國公府的臉面。”
宋安然笑道:“多謝二嬸孃,還是二嬸孃最心疼我。”
二太太孫氏對宋安然和藹一笑,“大郎媳婦是極能幹的。讓她去操持顏玉的婚事不值得。”
周氏想了想,說道:“既然你們都說大郎媳婦不合適,那我就聽你們的。改明兒我讓夏嬤嬤出門打聽打聽,儘早將顏玉的婚事定下來。”
三太太提醒道:“婚事定下來之前,大嫂還是要同國公爺說一聲。不然大嫂就從有理變成了無理。”
周氏揚眉一笑,顯露出幾分自得。只聽她說道:“你們放心,我知道該怎麼拿捏顏光。”
幾句話的功夫,顏玉的未來就基本確定了。
宋安然透過人羣,朝站在角落裡一臉落寞的顏玉看去。這個姑娘有些不合時宜的心高氣傲,她未必會願意嫁到商戶人家。真將顏玉許配給商戶人家,顏玉肯定要鬧。不過鬧也鬧不大,周氏一巴掌拍下去,就能將她打飛。
事情商量好了後,宋安然就起身離開,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宋安然忙了一陣,蔣菀兒拉着她說話。
蔣菀兒朝顏玉那裡努努嘴,“好幾次她都朝我看過來,像是要找我說話的樣子。”
宋安然瞥了眼角落裡的顏玉,對蔣菀兒說道:“你別理會她,最好同她保持距離。”
“多謝大嫂提醒,我有分寸。只是她總朝我這邊張望,弄得我都有些不自在。”蔣菀兒一臉尷尬的說道。
宋安然笑了起來,“有什麼不自在的。你是堂堂國公府四少奶奶,她是沒上族譜的私生女。你不理會她,這是應該的。你要是同她來往,那纔是讓人奇怪。而且四弟妹也該考慮一下四弟的感受。四弟明顯不喜歡他們兄妹二人,你要是同顏玉來往,四弟肯定會生氣。”
宋安然一提起顏定,蔣菀兒頓時就慫了。
蔣菀兒趕緊說道:“大嫂提醒的對,那我離她還是遠一點比較好。”
說完,蔣菀兒就拉着宋安然一起離開。
顏玉眼巴巴地看着蔣菀兒離開,卻又不能阻攔,心裡頭很着急。她住進國公府,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可是到現在爲止,除了丫鬟以外,沒有一個姓顏的人主動和她說過話。
顏玉有心改變自己的處境,奈何一直找不到突破口。本來以爲蔣菀兒是個好說話的人,卻沒想到她還沒開始行動,蔣菀兒就同宋安然走開了。
顏玉跺跺腳,心裡頭又失望又惱怒。在國公府的生活,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美好。甚至可以說很糟糕。
宋安然伸手,叫了一個丫鬟過來,輕聲吩咐道:“今晚上你只需要盯着玉姑娘,防備她亂來。別的差事,你就不用不做了。”
丫鬟領命,“奴婢遵命。”
顏老太太來到花廳,也就意味着年夜飯可以開始了。
大家分做男席,女席,分別入座。
顏老太太今晚興致很好,一直笑呵呵的。晚輩們紛紛站出來賀新春,將氣氛炒得極熱。
等到幾個孫媳婦恭賀新春後,就輪到府中的姑娘。
如今府中的姑娘以顏瑤瑤爲首,顏瑤瑤領着府中幾個姑娘,還有文敏,葉芙,以及顏玉,一起給顏老太太道賀新春。
顏老太太笑呵呵地說道:“好,好,都很好。快起來吧。”
姑娘們從地上站起來,紛紛圍着顏老太太,說着吉利話。就連文敏也一改以前的文靜內秀,變得非常主動。
顏老太太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姑娘們的反應,心裡頭是極滿意的。自家的姑娘,不管是庶出還是嫡出,就是比別家的姑娘更勝一籌。
“我給老太太拜年!”
就在大家其樂融融的時候,顏玉突然提高音量,用着極大聲的聲音說話。頓時就將所有人的聲音蓋了下去。
衆人側目,紛紛朝顏玉看去。
顏玉漲紅了臉,卻又堅定站在顏老太太面前,再次說道:“孫女給老太太拜年。”
只見顏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眼神也變得銳利。顏老太太不動聲色地說道:“你這孩子,有心了。你初來乍到,有不懂的地方,就請教教養嬤嬤。”
顏玉見顏老太太沒生氣,於是大着膽子說道:“老太太,孫女也想跟姐妹們一起去學堂讀書,可以嗎?”
國公府有家學。無論男女都要去家學讀書。
當顏玉提出去家學讀書的時候,顏婷婷悄悄嘀咕了一句,“煩死了。什麼都不懂,還想去家學讀書。沒得壞了家學的風氣。”
二太太孫氏瞪了眼顏婷婷,警告顏婷婷不準出頭說話。
顏老太太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老太太語氣不輕不重地問道:“你規矩學好了嗎?”
顏玉有些不自在,小聲地說道:“還不曾學好。”
“既然規矩還沒學好,那就繼續學規矩。什麼時候規矩學好了,老身再安排你去家學讀書。”
“可是……”
顏老太太打斷顏玉的話,表情淡淡地說道:“事情就這麼定了。”
頓了頓,顏老太太又說道:“你呢,也別太着急。京城規矩大,你若是沒學好規矩就貿然出門,這麼做對你並沒有好處。明白嗎?”
顏玉有些委屈的應下,“孫女明白。”
顏老太太重新恢復了笑容,“明白就好。老身就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
打發了顏玉,顏老太太就沒再理會顏玉。
年夜飯吃的很熱鬧,一直到新年午夜的時候大家才散。
此時,陽哥兒早就趴在奶孃的懷裡睡着了。宋安然命樑嬤嬤先帶着陽哥兒回遙光閣睡覺,至於宋安然還要繼續忙。
初一一大早,宋安然就要進宮拜年。
宋安然坐在顏老太太身邊,聽着顏老太太的叮囑。算算時間,宋安然最多還能休息一兩個時辰,就要啓程進宮。
顏老太太不太放心,反覆叮囑了一番。宋安然連連稱是。
顏老太太見時間不早了,這才讓宋安然下去休息。
宋安然離開花廳,被冬日寒風一吹,原本有些發熱的腦子瞬間冷靜下來。
宋安然對身邊的丫鬟們說道:“我們趕緊回去,還能眯一會。”
“少夫人小心腳下。”喜秋打着燈籠,提醒宋安然。
一行人走在黑夜中,緩步往前。突然一個黑影竄出來,將衆人都驚了一跳。
白一抽出腰間的軟劍,就要朝黑影刺去。
黑影突然叫出來,“大嫂,是我。”
竟然是顏玉。
宋安然趕緊命白一收起手中的劍。
宋安然寒着臉,看,看着渾身哆哆嗦嗦地顏玉,“你在這裡等了多久?爲什麼不回房休息?”
顏玉想笑,可是臉頰已經僵硬。她對宋安然說道:“大嫂不用擔心我,我身體很好,只等了一會,我不冷。”
宋安然微蹙眉頭,“你特意在這裡等着我,是有什麼事嗎?”
顏玉哈了一口氣,用僵硬的手搓了搓臉頰,討好地看着宋安然,“大嫂,我聽人說正月裡,你每天都要出門做客。我就想問問大嫂,你出門的時候能帶上我嗎?”
顏玉說完,就眼巴巴地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板着臉,問道:“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顏玉有些緊張,“沒,沒有誰。我就是隨口聽了幾句。大嫂,你能帶我出門嗎?”
宋安然板着臉,冷冷地說道:“玉姑娘,京城和沂州是不同的。或許你曾經在沂州,就靠着這樣的手段,獲取了各種各樣的機會。
但是在京城,在國公府,你還想用同樣的手段獲取機會,我只能抱歉的告訴你,這是在白費功夫。
別說我不可能帶你出門,國公府從上到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帶你出門。我不知道你哪裡來的自信,認爲用這樣的手段就可以得到出門的機會。
我現在認真的告訴你,以後別再玩這種小聰明。不僅沒用,而且還顯得自大愚蠢。另外,我再給你最後一句忠告,別再用你過去的眼光,來看待現在的生活。
這裡是京城,單是這一點就註定了你的處境和在沂州的時候大不相同。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好思量吧。”
宋安然說完話,直接越過顏玉,朝前面走去。
顏玉愣住,猛地反應過來,大聲喊住宋安然,“大嫂,你不帶我出門,那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所有人都不理我,所有人都當我是下賤玩意。好像和我一接觸,就會被我傳染一樣。大嫂,你說我不該玩這些小聰明,那你告訴我,不玩小聰明我又該怎麼做才能改變現在的處境?”
宋安然回頭看着顏玉。在燈火照耀下,顏玉的臉若隱若現,還特別的白。一種被凍僵的蒼白。
宋安然衝顏玉冷冷一笑,“玉姑娘,你的問題我完全可以不用理會。不過看在你大半夜等了我這麼長的時間,我就和你說兩句。
你聽好了,你想改變你現在的處境,這一點沒錯,這是人之常情。但是你用錯了方法。國公府從來不缺聰明人,可以說,國公府幾百上千口人,就沒有一個笨蛋。
在這麼多聰明人裡面,你那點小聰明根本就排不上號。你和一羣人精一樣的聰明人耍小聰明,你不蠢誰蠢?與其在這裡玩弄你的小聰明,不如老老實實的做一個本分人。”
宋安然帶着人已經遠去,顏玉卻還站在原地發愣。
聰明人?本分人?顏玉神情呆滯,難道她真的想錯了嗎?難道國公府真的如宋安然所說的,從上到下全是聰明人?
宋安然還真沒說錯。在國公府當差的下人,就沒有一個笨蛋,全都是察言觀色的高手。至於國公府的主子,從顏老太太開始,到下面的姑娘少爺,自小就見識了各種明爭暗鬥,人人都修煉出了一身的本事。
身爲顏家人,可以單純,但是不能天真。可以暴躁,但是不能愚蠢。可以沒心沒肺,但是不能不懂看人眼色。
國公府的人從上到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氣,大家行事風格各不同。但是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的笨蛋。就算表現出笨蛋的一面,那也只是一種掩飾和僞裝而已。
顏玉仗着一點小聰明,玩弄各種小手段,簡直是愚不可及。反倒是顏正,據說表現得比顏玉好多了。
前面路口亮着一盞燈籠。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提着燈籠,等着晚歸的妻子。
宋安然慢慢走近,靠近的顏宓的身體。她仰着頭,望着顏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等你回來。”顏宓摟着宋安然的肩膀,替她擋住冬日寒風。
宋安然又問道:“等了很久嗎?”
顏宓搖頭,“沒多久。倒是你,耽誤這麼長的時間,手都冷下來了。”
顏宓緊握住宋安然的手。
顏宓習武,一到冬天,就成了天然暖爐。宋安然最喜歡冬天的時候挨着顏宓睡覺,簡直暖和的不要不要的。
這會顏宓握着宋安然的手,宋安然就感覺一股熱量從手掌心往身體涌來。
宋安然笑道:“外面太冷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我抱你回去。”
話音一落,顏宓就抱起了宋安然。
宋安然驚呼一聲,趕緊摟住顏宓的脖頸。甜蜜地抱怨道:“牛好歹給我點時間做準備。”
“天冷,沒時間做準備。我們趕緊回去。”
顏宓抱着宋安然,一步一步朝遙光閣走去。丫鬟們掩嘴偷笑,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宋安然有些害羞,將頭埋在顏宓的懷裡。她覺着今晚她可以不用見人了。
回到遙光閣,顏宓又命人打來熱水給宋安然洗漱,親自幫宋安然暖腳。
宋安然舒服得差點呻吟出聲。
“快睡吧。這是新年第一天,無論如何也要睡一覺。”顏宓輕聲提醒宋安然。
宋安然含笑點點頭,是啊,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宋安然望着窗戶外面,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宋安然對顏宓說道:“今年是元康三年。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元康帝登基已經兩年多,不出意外,很快元康帝就會有新的動作。
大年初一,宋安然進宮拜年。過程不必細述,總之就是有驚無險,平安度過。
大年初二,宋安然帶着陽哥兒回孃家。
小周氏的一對雙胞胎兒女,已經能滿地爬了。還能爬上爬下,偷偷從牀上爬到地上,又能從地上爬到櫃子上。雙胞胎兄妹,都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每天不在地上爬半個時辰,那是渾身不舒服。
今天,陽哥兒也加入了雙胞胎兄妹爬上爬下的隊伍裡。
可惜陽哥兒只能趴在地上,拖着肚子往前爬兩步,遠遠達不到兩個小舅小姨那樣靈活的爬上爬下。
陽哥兒看着小舅小姨,又是好奇,又是羨慕。嘴裡發出啊啊啊的叫聲,似乎是在控訴小舅小姨不肯帶着他一起玩。
宋安傑跑過來,一把抱起陽哥兒,大聲地說道:“舅舅帶你玩。”
陽哥兒也不認生,只是好奇地打量宋安傑。似乎是確定了宋安傑沒有危險,然後陽哥兒就非常親熱的朝宋安傑的臉上吐口水。
宋安傑苦着臉,朝宋安然說道:“二姐姐,你家陽哥兒欺負我。”
宋安然不客氣的哈哈的笑起來。
宋安然說道:“安傑是舅舅,讓陽哥兒欺負一下是應該的。”
宋安傑只好繼續被陽哥兒欺負。陽哥兒不僅喜歡流口水,還喜歡抓東西。他被宋安傑抱着,於是就好奇地朝宋安傑的頭上抓去。
陽哥兒力氣大,抓着宋安傑的頭髮就不鬆手了,一直往外拉扯,將宋安傑痛的哎喲哎喲的叫喚。衆人見了,全都幸災樂禍的大笑起來。
宋安傑一臉苦逼,剛將自己的頭髮從陽哥兒的手中搶救出來。緊接着衣領又被陽哥兒抓住。
宋安傑感覺帶孩子好辛苦,不得已,只好將陽哥兒放回牀榻,讓陽哥兒自己玩。
陽哥兒離開了宋安傑,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小舅小姨給吸引了。陽哥兒拖着肚子,來到小舅小姨身邊。三個屁大一點的孩子,開始玩耍在一起。大家都是啊啊啊的說話,全程無障礙交流。
一開始,三個小孩子還玩得高高興興的。到後來,三個小孩子開始搶玩具,陽哥兒搶不過兩個大的,就乾脆撲上去打人。於是雙胞胎裡面的妹妹被陽哥兒給打哭了。
宋安然看到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本想上前調停的,哪想到雙胞胎裡面的哥哥突然衝陽哥兒動手。陽哥兒也不慫,就同他的小舅舅你一掌,我一拳的打了起來。
宋安然和小周氏這兩個做母親,也不干涉,還饒有興致地在旁邊觀看。想看看這一場打架,最後會是什麼結果。
不得不說,陽哥兒雖然比小舅舅小了半歲,但是戰鬥力也是槓槓的。支撐了好一會,才被小舅舅給打敗了。
陽哥兒被打敗了,就開始哇哇的哭,爬到宋安然身邊,尋求安慰。
宋安然抱起陽哥兒,哈哈大笑起來。
小周氏也在開玩笑似的教訓孩子。
兩個做母親的,一點都不正經,盡看孩子的笑話。
笑話完了,孩子也沒停止了哭泣,繼續無障礙的玩耍。
小周氏感慨了一句,“孩子長得真快,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
宋安然附和了一句,“是啊,越來越重。再過幾個月,我肯定抱不動了。”
小周氏笑道:“我現在已經抱不動他們了。”
然後小周氏又甜蜜的抱怨道:“兩個孩子實在是太鬧了,脾氣也大。我現在是帶不住他們,只能靠嬤嬤丫鬟。七八個人伺候他們兩個,都不夠使喚。又給添了四個人,才堪堪夠用。”
宋安然含笑說道:“這算是甜蜜的負擔。”
小周氏笑道:“你說的對,這是甜蜜的負擔。只要看到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就無比滿足。”
接着小周氏又說道:“你家陽哥兒長得真壯實。”
宋安然含笑說道:“他是皮實,打他他也不覺着痛,還咯咯咯的笑,以爲你在同他玩遊戲。”
“哈哈……”小周氏笑了起來,說道:“浩哥兒也一樣,皮實得很。我就奇怪了,當初我生他們生的那麼難,他們怎麼會長得這麼皮實。”
宋安然笑道:“那說明浩哥兒身體好。”
“也是。這是我最慶幸的事情。幸好當初難產沒有影響到兩個孩子。要是兩個孩子因爲難產有問題的話,我真的沒辦法原諒自己。”
宋安然說道:“太太不必如此。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如今你有了浩哥兒,琪姐兒,應該開心纔對。”
小周氏點點頭,“二姑奶奶說的對,我是應該開心。”
三個孩子精力充足,玩了許久都不覺着累。反倒是陪着孩子們一起玩的大人受不了了。
小孩子怎麼這麼鬧騰啊。
得知宋安樂回來了,宋安然起身去隔壁花廳見宋安樂。
宋安樂是同蔣沐紹一起來的。宋安然對此很好奇,莫非宋安樂同蔣沐紹和好了?
蔣沐紹過府,是爲了給宋子期拜年。
宋子期面無表情地受了蔣沐紹的禮,然後就將蔣沐紹給打發了。
宋子期現在是不想同蔣沐紹多說一句話。
蔣沐紹也覺着沒趣,拜了年,連午飯都沒吃,就找了個藉口回侯府。
宋安芸問宋安樂,“大姐姐,蔣沐紹這麼不給你面子,你不管?”
宋安樂冷笑一聲,說道:“我管他做什麼。他要回去就回去,反正丟臉的又不是我一個人。”
宋安樂這態度挺看得開的啊。
宋安然有些好奇的問道:“大姐姐現在同蔣沐紹之間,相處得還好嗎?”
“好不好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吧。”宋安樂有些哀怨地說道。
接着宋安樂又自嘲一笑,她輕撫着自己的腹部,對宋安然說道:“二妹妹,我懷孕了。已經有一個多月。”
宋安然驚奇的盯着宋安樂的肚子,“大姐姐,你和蔣沐紹和好了?”
沒和好的話,宋安樂也不可能懷上孩子啊。可是之前看他們兩口子相處的情況,也不像是和好的樣子啊。宋安然有些看不懂宋安樂和蔣沐紹的關係。
宋安樂咬着脣,自嘲一笑,說道:“我和他之間,不算和好。只是各取所需。我想要孩子,他想要宋家的支持,那他就必須先滿足我,我纔會幫他。我很幸運,只用了一次就懷上了。”
宋安然盯着宋安樂,發現已經有點看不懂了。
宋安芸也是張大了嘴巴,表示被驚到了。
宋安樂笑了笑,說道:“你們別這麼看我,搞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
宋安芸驚呼一聲,問道:“大姐姐,蔣沐紹欺負你的事情,你就不計較了嗎?你還要給他生孩子,就不怕他以後會繼續欺負你嗎?”
宋安樂聞言,冷哼一聲,“他沒有這個機會,我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這話有些意思。宋安然含笑看着宋安樂,“大姐姐,你是不是偷偷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