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送給蔣蓮兒的添妝,是兩套鑲嵌珠寶的頭面首飾,外加六匹綢,六匹鍛,六匹錦,六匹綾。
這份添妝禮物價值上千兩,也算是充滿了心意。
蔣蓮兒看着兩套鑲嵌珠寶的頭面首飾,顯得格外的興奮。一套綠寶石的,一套紅寶石的,全都是她喜歡的顏色。
蔣蓮兒拉着宋安然的手,甜甜一笑,“多謝安然妹妹。我就知道安然妹妹最好啦。”
宋安然衝蔣蓮兒翻了個白眼,“蓮兒姐姐現在滿意了吧。”
“滿意,當然滿意。”蔣蓮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起來,“安然妹妹,我眼皮子淺,沒見過好東西,你別同我計較。”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蔣蓮兒,沒想到蔣蓮兒竟然會自揭其短,難得難得。
宋安然笑道:“我們是表姐妹,蓮兒姐姐不用如此客氣。只是蓮兒姐姐明日就要出嫁了,到了文家,蓮兒姐姐可不能再像今日這樣。否則文家人該說蓮兒姐姐不懂規矩。”
蔣蓮兒撇撇嘴,“我纔不在意文家人的看法。哼!”
瞧蔣蓮兒的態度,似乎是對文家有意見啊。
宋安然沒追問蔣蓮兒,只是含笑說道:“既然蓮兒姐姐不在意,那就當我沒說過。”
宋安芸眼珠子亂轉,左右打量。宋安然用眼神警告了宋安芸,不准她在蔣蓮兒面前胡說八道。蔣蓮兒明日就出嫁了,這個時候亂說話,除了影響蔣蓮兒的心情外,沒有任何好處。
宋安芸抿脣一笑,同宋安然眨眨眼,表示自己肯定不會亂說話。
接着宋安樂也送上精心準備的添妝禮物。
宋安樂有大量的嫁妝,因此出手也是極爲大方的。
蔣蓮兒見了添妝禮物,心裡頭歡喜起來,“謝謝四嫂。”
宋安樂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喜歡就好。”
蔣蓮兒笑着說道:“四嫂送的禮物我當然喜歡。早就聽說四嫂大方,連四嫂身邊的丫鬟都能得到名貴首飾的賞賜。四嫂對下人掏心掏肺,對我這個小姑子,肯定不會差啦。”
卻不料蔣蓮兒這番話一出口,宋安樂就變了臉色。宋安樂的笑容僵在臉上,目光變得有些陰沉。
宋安樂貌似隨意地朝身後的丫鬟掃了眼,然後才說道:“蓮兒妹妹真會開玩笑。區區丫鬟,哪裡能和蓮兒妹妹相提並論。”
卻不料宋安芸噗嗤一聲笑出來,分明是在嘲笑宋安樂。宋安樂攥緊了拳頭,心裡頭對宋安芸極度不滿。
宋安然不動聲色地打量宋安樂,又朝她身後的幾個丫鬟掃了眼。
宋安樂突然衝宋安芸發作起來,“安芸妹妹在笑什麼?莫非我說錯了話,纔會惹來安芸妹妹的嘲笑。”
宋安芸連連擺手,“大姐姐誤會了,我沒笑你,我是在笑話我自己。哎呀,瞧瞧這丫鬟……”
宋安芸來到宋安樂身後,扯着其中一個面目陌生的丫鬟的臉頰,譏諷一笑,說道:“這丫鬟長得真水靈,還有這翠綠耳環,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是大姐姐首飾盒裡的東西吧。大姐姐果然大方,這麼貴重的東西,竟然賞給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賤婢。”
宋安芸說完,擡起手就在丫鬟臉上拍了幾下。這是直接打臉啊。
那丫鬟受此欺辱,眼裡頓時就落了下來。只是敢怒不敢言。宋安芸胡攪蠻纏的惡名,她們都親眼見過。再說旁邊還有更兇狠的宋安然以及蔣蓮兒。這兩個人可都不是善茬。
宋安芸連拍丫鬟臉頰,純粹就是在發泄對宋安樂的不滿,“這種丫鬟,真不知哪裡入了大姐姐的眼。換做是我,直接打三十板子,打死了事。打不死就直接丟到後巷,讓她自生自滅。”
蔣蓮兒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聽到宋安芸的話,哈哈一笑。拍着手掌說道:“安芸妹妹說的沒錯,像這種狐媚子丫鬟,早就該一棍子打出去了。還賞賜名貴首飾,呸,就憑這丫鬟的身份,她配嗎?”
丫鬟沒打擊了。
看似宋安芸和蔣蓮兒在針對丫鬟,實則是對宋安樂不滿。
在蔣蓮兒幾人看來,宋安樂將名貴首飾賞賜給丫鬟,那就代表了一個丫鬟在宋安樂心目中的分量,比得上她們這些正經的主子。
宋安樂在無形中打她們的臉,那就別怪她們也會順手打宋安樂的臉,順便欺負欺負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
丫鬟在哭,宋安芸和蔣蓮兒在笑,宋安樂在怒,宋安然則很平靜。
宋安樂突然發作起來,“夠了!那是我的丫鬟,要教訓也該由我這個做主子的來教訓。安芸妹妹,蓮兒妹妹,打狗還要看主人。你們當着我的面,指桑罵槐,羞辱我的丫鬟,當我是死人嗎?還有首飾是我的,我想給誰就給誰,輪不到你們來操心。”
蔣蓮兒撇撇嘴,沒吭聲。
宋安芸不樂意了,她冷笑一聲,說道:“今天的大姐姐真讓人刮目相看。大姐姐如此維護一個丫鬟,這麼心疼這個丫鬟,她是你誰啊?
大姐姐這麼有能耐,怎麼就不知道維護一下你自己,不知道心疼一下你自己?你覺着自己很好,是個賢惠人,殊不知在旁人眼裡你就是個傻的。
像這樣妖妖嬈嬈的丫鬟,有十個就該打十個,有一百個就該全趕出去。偏偏到了大姐姐這裡,大姐姐還將這些丫鬟當成寶貝,又是賞賜首飾,又是帶出來現眼。
大姐姐,你不覺着丟人嗎?你不覺着丟人,可是我們宋家覺着丟人。你這樣做,對得起父親嗎?你簡直是將我們宋家人的臉面丟盡了。我們宋家就沒有你這麼懦弱的人。”
宋安樂氣的胸口發痛。她指着宋安芸,一字一句地說道:“安芸妹妹,我的事情你沒資格管,你也代表不了宋家。”
宋安芸直接呸了一聲,“你以爲我想管啊。我是嫌你太丟臉,這才忍不住出聲說幾句。”
宋安樂大怒,“你給我閉嘴。這裡沒你說話的份。我該怎麼做,也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丫鬟是我的丫鬟,我想帶出來就帶出來,我想賞賜就賞賜。”
宋安樂臉都漲紅了,顯然是氣狠了。
宋安芸突然拍起巴掌,“大姐姐了不起。對自己的妹妹這麼兇,怎麼就沒見你對別人這麼兇?難道大姐姐只會窩裡橫?”
宋安芸笑着,她在**裸的嘲笑宋安樂。
宋安樂怒道:“窩裡橫也總比你亂說話,四處得罪人要強。”
卻不料,蔣蓮兒突然加入戰圈,直接說道:“我覺着蓮兒妹妹沒說有亂說話啊。她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你們……你們合起來欺負我。”
宋安樂臉色煞白,一點血色都沒有,她真的快氣死了,她們這麼可以這麼對待她,她究竟哪裡做錯了?就因爲她擡舉幾個丫鬟,就惹來了衆怒,簡直荒謬。
宋安芸哈哈一笑,“哎呀,我們哪敢欺負大姐姐啊。”
宋安樂朝宋安然求助,“二妹妹,你不管管她們嗎?”
宋安然緩緩搖頭,“這裡是侯府,侯府的事情不該由我來管。”
“安芸妹妹你也不管嗎?”宋安樂大聲問道。
宋安然輕飄飄的掃了眼宋安樂,宋安樂頓時哆嗦了一下,渾身發冷。
宋安然一臉淡漠地說道:“安芸妹妹並沒有說錯什麼,我爲什麼要管。”
“二妹妹……”宋安樂一臉受傷的模樣,望着宋安然。
宋安然輕聲一笑,指着宋安樂身後的丫鬟,說道:“就比如這兩個丫鬟,安芸妹妹罵她們兩句,打她們兩下又能怎麼樣?這兩個丫鬟,我也看不順眼。
今兒是給蓮兒姐姐添妝的日子,大姐姐去帶了兩個妖妖嬈嬈的丫鬟來礙眼,這是成心找不痛快嗎?既然是丫鬟,就要有做丫鬟的自覺。見了主子不知道請安,你們的規矩是誰教的?”
不用宋安然動手。只需要宋安然表達出對兩個丫鬟的不滿,白一就直接壓着兩個丫鬟跪下來。
宋安樂見宋安然出手收拾自己的丫鬟,這是不給她臉面啊。
宋安樂心裡頭又緊張,又憤怒,又惶恐。她板着臉,語氣卻小心翼翼的,“二妹妹怎麼也管起這等小事?”
宋安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安樂,然後對蔣蓮兒說道:“蓮兒姐姐,借用一下你的地方,沒關係吧。”
蔣蓮兒一臉興奮莫名,“沒關係,安然妹妹儘管用。有什麼需要,直接開口就行了。”
“多謝蓮兒姐姐。”
接着宋安然又對宋安樂說道:“大姐姐,這兩個丫鬟着實礙眼。以我的身份可有資格教訓她們?”
宋安樂沒吭聲,她嘴脣哆嗦着,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爲了自己的面子,她該駁斥宋安然的要求。可是她沒膽子駁斥宋安然,所以她只能沉默下來。
宋安然見宋安樂沒吭聲,於是也沒廢話。她走上前,越過宋安樂,來到兩個陌生丫鬟面前,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翠如。”
“翠萍”
宋安然嗤笑一聲,“名字不錯。看你們面目陌生,很顯然不是我們宋家的陪嫁丫鬟。”
“回稟少夫人,我們是侯府的家生子。”名叫翠如的率先說道。
宋安然挑眉一笑,“原來是家生子。長得挺不錯。大姐姐將你們提拔到她身邊伺候,是不是打算讓你們伺候蔣沐紹?”
兩個丫鬟瞬間紅了臉頰,一臉羞澀。
宋安然冷冷一笑,“看來你們心中都存了攀高枝的心思。你們是侯府的人,又是大姐姐親自提拔的,按理我沒資格管你們。但是今日你們礙了大家的眼,引起了一場紛爭,我就只好管一管。”
宋安然話音一落,兩個丫鬟齊齊哆嗦起來。
明明宋安然的話很輕很柔,不見半點兇狠,可是她們就是害怕,心裡頭很不安。
宋安然繼續說道:“今兒是蓮兒姐姐添妝的日子,我不欲見血,也不欲喊打喊殺破壞氣氛。白一,你帶她們兩個下去,交給人牙子,遠遠的打發走。以後我不想在京城地界看到她們二人。”
宋安然一出手,就是直接發賣兩個丫鬟,而且還是侯府的家生子。這讓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
蔣蓮兒愣住,心中感嘆,宋安然做事好有魄力,而且還不怕得罪人。這種情況換做她來處理,肯定就是將人打一頓。蔣蓮兒暗暗留意宋安然的手段,心頭想着,學幾招到文家用。
“不要,我們是四少爺的女人,少夫人沒資格發賣我們。”
兩個丫鬟頓時叫了起來。
宋安然微微一笑,“你們是蔣沐紹的女人?如此說來,你們已經和蔣沐紹睡過了?”
兩個丫鬟齊齊羞澀點頭。她們搬出蔣沐紹,就是存了自救的心。見宋安然果然被蔣沐紹的名頭嚇住,兩個丫鬟都很慶幸。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朝宋安樂看去,“大姐姐,這兩個丫鬟說她們已經和蔣沐紹睡過,你知道這事嗎?”
宋安樂臉色煞白,連連搖頭,似乎是備受打擊,臉面無存。
宋安然瞭然一笑,“原來這兩個丫鬟是揹着大姐姐,偷偷爬上蔣沐紹的牀。如此,就更不能饒了她們。白一,將兩人帶走。從此我都不想再見到這兩個人。”
“奴婢遵命。”
宋安然轉念又說道:“等一等,將她們身上的首飾都取下來,那些都是大姐姐的陪嫁。要是有人問起,就說這兩個丫鬟偷盜主子的首飾,被抓了現行。”
“奴婢明白了。”白一領命。
翠如同翠萍無比恐懼,大叫起來,“我們是無辜的。四少奶奶,你救救我們啊。四少奶奶,我們都是你的丫鬟,少夫人越俎代庖,她這是沒將你放在眼裡啊。四少奶奶……”
“還敢離間主子的關係,找死。”白一揮手,直接一個丫鬟一巴掌。轉眼兩個丫鬟的臉頰就腫脹起來。
然後白一提着兩個丫鬟,就出門去了。
宋安然一出手,雷厲風行的解決了兩個礙眼的丫鬟。
宋安然依舊溫柔地笑着,她問宋安樂:“大姐姐,我替你打發了兩個丫鬟,大姐姐可有意見?”
宋安樂張了張嘴,最後嘆息一聲,說道:“我沒意見。”
“我真沒想到蔣沐紹竟然會偷偷睡丫鬟。”宋安芸一臉驚訝意外的模樣,這句話又刺激了宋安樂。
宋安樂狠狠瞪了眼宋安芸,“你給我閉嘴。”
宋安芸譏諷一笑,“好吧,我閉嘴,我什麼都不說。”
宋安然沒管宋安樂同宋安芸之間的爭執。她對蔣蓮兒說道:“蓮兒姐姐,今兒是我考慮不周,敗壞了大家興致。”
“安然妹妹千萬別這麼說。我歡喜還來不及。”
蔣蓮兒掃了幾眼自己的幾個陪嫁丫鬟,意有所指地說道:“對於那些不聽話的丫鬟,就該狠狠的教訓。安然妹妹,你做得對。”
“這是怎麼了?”
莊清夢同方媛一起走了進來,瞧着屋裡奇怪的氣氛,很好奇。
宋安樂趕緊撇過頭,不想讓兩位妯娌看到自己難堪的一面。
至於宋安芸嘻嘻哈哈的,完全沒所謂。
蔣蓮兒同樣沒所謂,輕聲抱怨道:“大嫂同二嫂來得真晚。”
莊清夢輕聲笑了笑,“蓮兒妹妹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二弟妹都不是閒人,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
莊清夢又看到了宋安然,趕緊同宋安然打招呼,“少夫人來了,少夫人可是稀客。你給我送的禮物,我都收下了,謝謝少夫人。”
宋安然上前,握住莊清夢的手,“我還沒親自恭喜大表嫂。”
莊清夢已經有四五個月的身孕,肚子微微隆起來,氣色還算不錯。
莊清夢輕撫腹部,笑道:“我們同喜同喜。少夫人已經有了陽哥兒,什麼時候再給陽哥兒添一個弟弟妹妹?”
宋安然含笑說道:“這種事情可說不準。”
“少夫人說的是。”
接着宋安然又同方媛打招呼。宋安然同方媛沒有接觸過,只聽說方媛同蔣沐元很恩愛。方媛有點小脾氣,說話也有點衝。蔣沐元脾氣溫和,完全能夠包容方媛的那點壞脾氣。說起來,這兩人也挺相配的。
方媛只比莊清夢晚幾個月嫁入侯府,到現在還沒懷孕,她自己也挺着急的。見宋安然同莊清夢之間恭喜來恭喜去的,她就看不順眼。
方媛輕哼一聲,“不就是懷孕,是個女人都會懷孕。”
莊清夢抿嘴一笑,也不同方媛爭執。宋安然更不會同方媛爭執,她完全能夠理解一個已婚小婦人求子心切的心情。
這麼一打岔,再也沒有關心宋安樂同宋安芸之間的鬥爭。大家都歡歡喜喜地給蔣蓮兒添妝,說了許多好聽的話。
蔣蓮兒則拉着宋安然的手,“安然妹妹,明天你一定要去文家,替我撐場子啊。”
宋安然含笑說道:“你放心,我肯定會去幫你撐場子。”
莊清夢說道:“明天我們不能去文家,文家那邊就全靠少夫人張羅。我先替大家給少夫人道謝。”
“大表嫂太客氣了。”
看見莊清夢,宋安然就忍不住想起早早病逝的顧氏,還有離京的顧四娘。也不知道顧四娘最後嫁給了誰,現在又在何處生活。
添妝過後,大家一起出了蔣蓮兒的臥房。
然後大家都看到蔣沐紹急匆匆的趕過來。
蔣沐紹陰沉着一張臉,也沒理會旁人。見到宋安樂,直接抓起宋安樂的胳膊,怒道:“你到底在幹什麼?今天這麼多客人上門你就不能消停一點?”
莊清夢等人面面相覷,不明白蔣沐紹發的什麼火。
至於宋安然幾人,倒是猜到一點。估計是白一發賣翠如翠萍的事情,被蔣沐紹知道了。那兩個丫鬟本就是侯府的家生子,白一帶她們出去的時候,肯定有很多人看見。有人偷偷告訴蔣沐紹,將沐紹在震怒下找宋安樂的麻煩,這種事情太正常了。
宋安樂這會本就在氣頭上,又被蔣沐紹不分青紅皁白的責罵。忍了這麼久,所有的委屈,憤怒,不滿,一下子全都爆發了出來。
宋安樂衝蔣沐紹吼道:“我做什麼?我什麼都沒做。倒是你,無緣無故就跑來責罵我,還當着大家的面,你有在乎過我的感受嗎?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人,我也要臉面的。你當着大家的面,落我的面子,你可有想過我以後怎麼見人。”
蔣沐紹緊皺眉頭,似乎對宋安樂突發發飆,感到非常不理解。
蔣沐紹壓抑着內心的怒火,低聲質問:“你在發什麼瘋?當着大家的面吵吵鬧鬧,你覺着很好看嗎?”
“我當然知道不好看。可是這一切都是你先挑起來的,你沒資格指責我。”宋安樂怒了。結婚三年,她第一次對蔣沐紹發出了怒吼聲。
蔣沐紹表情猙獰,咬牙切齒。他壓低聲音怒道:“你能不能別無理取鬧。翠如和翠萍兩個丫鬟,到底怎麼得罪你了,你至於將她們二人發賣嗎?
她們二人都是府中的家生子,你發賣她們,可曾想過她們的家人會鬧事?要是鬧到老夫人和太太那裡,最後倒黴的還不是你。
你落下一個苛刻不慈的名聲,對你有什麼好處。你要是想在意自己的名聲,就趕緊讓人將翠如翠萍接回來。就算她們真有錯,也該等四妹妹出嫁後再說。”
宋安樂滿心淒涼,無助。她覺着自己又可悲又可憐又可笑。
宋安樂呵呵冷笑兩聲,眼中是傷心,還有一點點火花和期盼。她問蔣沐紹:“你果然是爲了翠如和翠萍。爲了兩個丫鬟,你吼我,你落我的面子,蔣沐紹,你還有良心嗎?是不是兩個丫鬟比我更重要?你揹着我都和她們睡覺了,她們那麼水靈,自然比我重要。”
蔣沐紹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這麼做,不就是在爲你的名聲考慮嗎?你怎麼就鑽了牛角尖。”
宋安樂怒極反笑,“爲我考慮?哈哈,你分明是想保下兩個丫鬟,結果卻口口聲聲的說替我考慮。蔣沐紹,我不是傻子,請你不要將我當做傻子一樣欺辱,好嗎?”
蔣沐紹已經不耐煩了,“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前都好好的,爲什麼非要今天鬧?不就是兩個丫鬟,你至於如此嗎?”
蔣沐紹眼神陰毒的朝宋安然宋安芸看去。在他看來,宋安樂會突發失心瘋,肯定同這兩個人有關。
宋安芸快要氣死了,蔣沐紹欺人太甚。怒火中燒的宋安芸想要衝出去,同蔣沐紹幹一架。宋安然及時攔住宋安芸,還對宋安芸使了個眼色,示意宋安芸暫時不要出頭。
宋安芸不明白,難道宋安然是想眼睜睜的看着宋安樂被人欺負嗎?
宋安然並非想眼睜睜看着宋安樂被蔣沐紹欺負,她只是想看看宋安樂究竟能夠做到什麼地步,她的反抗意識到底有多強。而且蔣沐紹這個人,最終還是要靠宋安樂來壓制。
她們幫得了宋安樂一次,卻幫不了宋安樂十次八次。所以宋安樂想要站起來,想要對蔣沐紹說‘不’,就必須靠她自己努力,靠她自己抗爭。自己爭取來的,纔是屬於自己的。靠別人爭取來的,總有一天會失去。
宋安樂哈哈一笑,“不就是兩個丫鬟?哈哈,就是兩個丫鬟的事情。蔣沐紹,區區兩個丫鬟的事情,你什麼時候同我說不行,爲什麼非得在此時此刻,當着姐妹妯娌的面說?可見在你心目中,我連兩個丫鬟都不如。”
“你這是在胡攪蠻纏。你不喜歡那兩個丫鬟,什麼時候打發不行,爲什麼非得挑選今天?”
蔣沐紹厲聲質問。
宋安樂昂着頭,冷冷一笑,說道:“我就選在今天,又怎麼樣?我是四少奶奶,是她們的主子,難道我要發作她們,還需要跟你請示嗎?”
蔣沐紹臉黑如鍋底,他掃了眼在場的衆人,然後拉着宋安樂的胳膊,厲聲說道:“你跟我走。這件事情,我們回去後好好討論。”
“我不走!”宋安樂開始掙扎,“蔣沐紹你放開我。”
“你跟我走。你繼續留在這裡做什麼?繼續丟人現眼嗎?”蔣沐紹半點情面都不留。
宋安樂哈哈一笑,“在你眼裡,我就是丟人現眼的東西?蔣沐紹,你還是不是男人,你還有沒有良心?不過就是兩個丫鬟,你就至我於如此尷尬的境地,你還是人嗎?”
蔣沐紹突然放開了宋安樂,他雙目噴火,眼看就要爆發了。
方媛小聲問蔣蓮兒,“什麼丫鬟?他們到底在吵什麼?”
蔣蓮兒緊蹙眉頭,沒吭聲。
莊清夢看着這一幕,心裡很發愁。她是府中的大少奶奶,按理她該站出來阻止這場吵鬧。可是她如今身懷有孕,她怕站出來,萬一那兩口子在激動之下傷害了她的孩子,那真是後悔都來不及。
莊清夢猶猶豫豫的,最後看想起了宋安然。
她趕緊對宋安然說道:“少夫人,他們這樣吵下去只會讓人看笑話。不如我們一起勸勸他們。”
“再等等!”
“等什麼?”
宋安要沒說話,莊清夢只能乾着急。
蔣沐紹不管別人的議論,他死死地盯着宋安樂,“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宋安樂眼中猶豫之色一閃而過。轉眼宋安樂又堅定下來,“我不會跟你走。”
蔣沐紹再也壓不住心頭的怒氣,他直接拉着宋安樂,想要將宋安樂強行帶走。
蔣沐紹表情猙獰,又兇狠,着實有些嚇人。
宋安樂也被嚇住,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朝前倒去,差一點直接倒在地上。
宋安樂怒從心頭起,當即就衝蔣沐紹怒道:“你放開我。蔣沐紹,你要是男人,你就放開我。”
蔣沐紹睜大了一雙眼睛,惡狠狠地說道:“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最清楚嗎。跟我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你想怎麼不客氣?”宋安然終於站了出來。
蔣沐紹對宋安然還是有些怵的,他一邊拉着宋安樂,沒有放鬆的跡象,一邊盯着宋安然。他說道:“這裡是侯府,少夫人最好別多管閒事。”
宋安然冷笑一聲,“蔣沐紹,你當着本夫人的面羞辱大姐姐,落她的面子。現在你又強行帶走她,你想做什麼?你真要爲了兩個丫鬟,對自己的妻子動手?蔣沐紹,你考慮過這麼做的後果嗎?”
蔣沐紹面色難看,說道:“這是我們兩口子的事情,少夫人最好別插手。”
宋安然嘲諷一笑,“如果你一開始就能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的,我肯定不插手。但是現在,我不插手都不行。蔣沐紹,你要是識趣的話,趕緊放開我大姐姐,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你想怎麼樣?”蔣沐紹死死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輕聲一笑,“我不想怎麼樣。我只要你放開大姐姐。”
蔣沐紹咬牙切齒,大怒道:“宋安然,儘管你是國公府世子夫人,可是你還管不到侯府的頭上。而且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也沒資格管。”
“我當然有資格管。因爲你心心念唸的兩個丫鬟,是我做主發賣的。你若是不服氣,想找人算賬,那就來找我。”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蔣沐紹,似乎是在嘲笑蔣沐紹是個孬種。
蔣沐紹聞言,吃了一驚,接着連連了冷笑,“好,好得很。原來你們是聯合起來欺辱我。你給我滾。”
隨着一聲‘滾’,蔣沐紹用力的將宋安樂甩了出去。
宋安樂連連後退,要不是蔣蓮兒扶住她,她肯定會跌倒在地上。
宋安樂顧不得自己的難堪,她傷心欲絕地看着蔣沐紹,“你爲何如此狠心?難道我對你不好嗎?”
蔣沐紹哈哈大笑起來,眼中全是譏諷之色,“你對我好?你竟然敢厚顏說對我好?宋安樂,是你逼死了我的姨娘,你是兇手。如今,你又要逼死翠如和翠萍。
宋安樂,你好狠毒的心腸啊。你逼死她們還不夠,還要我在你面前做小伏低,要我放下男兒尊嚴討好你。我要是不討好你,你會如何?
是不是就像今天這樣,從宋家搬救兵來折辱我?是,我是庶子,我是比不上你高貴,也比不上你們宋家權勢滔天。但是我也有自尊,我也是個男人,我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宋安樂,你別擺出這副受傷的嘴臉。真正受到傷害的是我。若是早知道你是這樣一個心思歹毒的女人,我絕不會娶你。娶你,是我這輩子犯下的最大的錯誤。
若是不娶你,我的姨娘就不會死,若是不娶你,我就不會被你們宋家人反覆折辱。若是不娶你,今日我就不會丟臉,不會成爲別人眼中的笑柄。”
蔣沐紹形如癲狂,眼中全是毀滅一切的瘋狂。
宋安樂聽到蔣沐紹這番話,大受打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似乎下一刻就會倒下去。
宋安樂捂住心口,似乎已經承受不起蔣沐紹的指責,她欲哭無淚,她睜大眼睛望着蔣沐紹,她想看清楚這個男人的真心。
“你說我是心思歹毒的女人?蔣沐紹,你無恥!姨娘會死,全是因爲你。如果你一開始別那麼強硬,給我父親一點面子,我父親又怎麼會逼着侯府將姨娘處死?
還有那兩個丫鬟,但凡你肯給我留一點臉面,別偷偷睡她們,我二妹妹又怎麼會將她們發賣。蔣沐紹,這一切全都是你的錯,你無能,偏偏自以爲是。
是你自己害了自己,害了姨娘,沒想到你竟然會將所有的責任推到我的頭上。你就是孬種,你敢做竟然不敢當。
蔣沐紹,我爲了你反抗父親,爲了你和姐妹反目,爲了你我忍下屈辱,主動幫你納妾。爲了你,我將嫁妝拿出來,隨意花用。爲了你,我從來不問你在外面做些什麼。
我爲了你已經付出了我所能付出的一切,結果在你心目中,我竟然是罪魁禍首,是心思歹毒的女人。哈哈……是我蠢。我以爲只要真心付出,就會換來你的真心回報。
哈哈,結果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小丑,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爲了你,我捨棄了一切,而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的。蔣沐紹,我算是看錯你了。
哈哈……蠢貨!蔣沐紹,你跟我一樣全都是蠢貨。我告訴你,你別想將那些黑鍋算在我的頭上。
還有,我要鄭重的說一句,嫁給你纔是我這輩子犯下最大的錯,是我做過的最後悔的事情。你這個不是男人的男人,根本就沒資格娶我。我嫁給你,真是瞎了眼。”
“說的好!”宋安芸興奮得叫了起來。她已經很久沒這麼興奮過來。她沒想到宋安樂的戰鬥力會如此強悍,如此的讓人激動。
蔣沐紹的臉面,被宋安樂無情的一層接着一層的刮下來,最後再狠狠的踐踏踩踏。
蔣沐紹瘋了,宋安樂什麼玩意,竟然敢羞辱她。他絕對不能忍,他也不會放過宋安樂。
蔣沐紹突然發狂,朝宋安樂衝過去,死死的掐住宋安樂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說道:“賤人,誰讓你開口說話的。今日我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後悔。”
“你,你放開我。”宋安樂臉頰發白,嘴脣發紫,她快呼吸不過來了。
“四弟,你快放開四弟妹。”莊清夢急了,大聲的喊道。
方媛也在吼叫:“殺人啦,殺人啦,快來人啊。”
“快將蔣沐紹拉開!”宋安芸衝上去拉扯蔣沐紹的手,卻被蔣沐紹一腳踢開。
恰在此時,宋安然怒氣上頭,直接走上前,一巴掌甩在蔣沐紹的臉上。
與此同時,蔣沐文趕了過來,一掌掀翻蔣沐紹。然後怒斥道:“一個大男人同女人動手,丟人!”
蔣沐紹捂着被打的臉頰,突然大叫起來:“啊……”
蔣沐文及時出手,控制住蔣沐紹。同時嫌棄地說道:“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蔣沐紹控制不住的大叫,他癲狂如魔。今日簡直是奇恥大辱。這筆賬他記下來了。他惡狠狠地盯着宋安樂,又朝宋安然掃了一眼。總有一天,他會十倍奉還。
蔣沐紹沒在說一句話,他推開蔣沐文,轉身走了。
“就這麼讓他走?”
宋安芸不滿地說道。蔣沐紹踢了她一腳,將她踢痛了,她要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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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然微蹙眉頭,蔣沐紹就這麼離開,這可不是解決問題該有的樣子。宋安然擔心地朝宋安樂看去,“大姐姐,對不起。如果我沒有插手,沒有發賣那兩個丫鬟,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會負責。”
宋安樂神色茫然,她還看着蔣沐紹離去的背影。
聽到宋安然說的話,宋安樂緩緩回過神來。她捂着脖頸,心如死灰。她啞着嗓子對宋安然說道:“二妹妹不用道歉。雖然很難過,不過至少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聽到了他的心裡話。
如果不發賣那兩個丫鬟,或許我這一輩子都活在自欺欺人中,永遠都不可能聽到他的心裡話。知道了他的想法,我也可以死心了。”
說到最後,宋安樂自嘲一笑。
宋安然很擔憂宋安樂的狀況。她輕聲說到:“我派人將霍大夫請來,給大姐姐看看。”
宋安樂搖頭,“不用,我沒事。我就是氣狠了!”
“那要不要將父親請來?你和蔣沐紹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只能靠長輩出面解決。”宋安然試着問道。
宋安樂擡頭望天,神情茫然。過了一會,她才說道:“就別麻煩父親了。父親爲了我的事情已經夠操心了。而且明日是蓮兒妹妹大婚的日子,我不想再吵鬧了。等以後再說吧。”
宋安然皺眉,“那大姐姐要不要回宋家住幾天?我擔心蔣沐紹會對你不利。”
宋安樂突然笑了起來,“二妹妹如此小心翼翼地同我說話,我還真不習慣。二妹妹不用內疚,我不怪你,這是我的真心話。
雖然你越俎代庖發賣了那兩個丫鬟,一開始我是生氣的。但是現在我想明白了,你做的對。那兩個丫鬟不配在我身邊伺候,更不配得到我的賞賜。
今日的事情,若是我繼續忍耐下去,數年之後,我無法想象我會落到什麼境地。二妹妹,我要感謝你,是你讓我清醒過來,讓我知道怎麼做纔是對的。”
一個人,有沒有可能在短時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宋安然很擔心宋安樂的狀況。宋安樂這麼平靜,真的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