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易之雲,你瘋了不成?!
究竟出了什麼事情,林海也說的不太清楚,“……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我叔……他讓我來找你……讓你快點回去……他說……易家嬸子要打死阿雲……”
柳橋面色大變!
雲氏要打死易之雲?
這怎麼回事?!
她在聽到林海說出事了之後以爲家裡出了什麼意外,又或許是她們一直都害怕的事情來了,可如今這又是怎麼回事?!
“你說什麼?我娘要打死易之雲?這怎麼可能?!”
她不信!
易之雲便是做錯了什麼,雲氏也不可能說出這樣的氣話的!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林海焦急道:“我也不知道,是阿叔讓我來叫你回去的,阿橋,先不管怎麼回事了,我們快回去吧,我去看過了,是真的!易家嬸子是真的在打阿雲!”
柳橋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的亂。
“阿橋,你回去看看吧,這裡爹幫你照看着!”柳河神色凝重地道,“或許是有什麼誤會,好好跟你婆婆說,千萬別擰着來!”
如果可以,他也想跟着去,可是不成!
先不說……孩子的娘在那裡,便說這件事是易家母子之間的事情,他雖然是岳父,可是也不好管!
“是啊阿橋,鋪子有我在,你快些回去吧!我會按照你之前交代的去做的!”一定是除了什麼大事,易家嬸子纔會生這麼大的氣!
柳橋點頭,“那鋪子的事情就交給你們!”隨後,急匆匆地跟林海離開。
便是林海將驢車趕的飛快,可是回林家村也仍是需要一些時間,坐在驢車之前,柳橋的腦海中不斷地涌現着各種的可能,可是卻沒有一種可能能夠讓雲氏生這般大的氣!
難道易之雲決定了要跟易晟回去?!
是了!
也只有這件事才能讓雲氏生這麼大的氣!
可是之前並沒有這般徵兆啊?
他什麼時候跟易晟再接觸的?
難道是在州府裡面?
這些日子他的不對勁,便是因爲他要跟易晟回去認祖歸宗?
不!
不可能!
他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除非……
他只是假意要跟易晟回去,然後找機會報復?
這是唯一一個最快最有效報仇的機會!
可是……
易之雲,你不會這般愚蠢吧?
這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你怎麼能夠做出來?!
……
到了易家門口,卻見門口處圍滿了人,衆人一見柳橋回來當即紛紛勸說。
“阿橋你回來了!”
“阿橋你快進去看看吧!”
“阿橋,你娘要將阿雲給打死了!”
“是啊,阿橋快進去讓你娘住手吧!”
而除了圍觀衆人的話,院子裡面還傳來了雲氏的哭罵聲,“我打死你這個逆子,我打死你……”聲音已然嘶啞,像是已經喊了許久一般。
柳橋握緊了拳頭,起步在衆人讓開的道上走了進去,只見在雲氏屋子門口的空地上,易之雲跪在,而云氏正滿臉淚痕滿目悲痛地拿着一根木棍正打着他的背。
可是便是背部已經有了血痕,易之雲的背脊仍然是堅挺着。
而一旁,張氏面色發白地跌坐在地上,臉上也是淚跡斑斑,另一旁,是神情着急而凝重的林家聲,而這時,他也看到了柳橋了,雖然寄希望於一個女娃子來阻止有些荒謬,可是如今她是最後的辦法了,不是他不想阻止,而是這是他們母子的事情,當孃的打兒子,就算是打死了,也是道理,更何況阿雲這一次實在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說的好,只好走向柳橋,“阿橋,你回來了!快,快來勸勸你娘,讓她別打了!再打下去可能就要出人命了!”
這話一出,雲氏停手了。
原本跪在地上挺直背脊任由雲氏棒打的易之雲也倏然轉身,臉色微白,額上冒着忍受痛苦的汗水,雙手緊抿,微紅的眼眸泛着愧色。
柳橋心裡的那個猜測又多了幾分肯定,看向易之雲的目光復雜的難以言喻,“易之雲……”她的話才說了一個開口,隨即便被一個飛馳而來的東西打斷了。
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雲氏涌來打易之雲的木棍。
柳橋閃躲不急,被那木棍擊中了,幸好只是打中了肩膀,沒有打在腦袋上,可即便如此,強烈的痛楚還是讓她站不穩。
可她還沒有來得及痛呼出聲,雲氏便歇斯底里地叫喝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慫恿雲兒的,是不是你!”
“娘,你做什麼?!”易之雲大驚喝道。
柳橋站不穩跌在了地上。
雲氏同時衝了上來,便要對柳橋繼續下手,而這時,另一道人影衝上前推開了她,“不關阿橋的是!不關我女兒的事!”
是張氏。
張氏將柳橋護在了身後,渾身顫抖,許是害怕,許是震驚,也許是生氣,她就像母雞護着小雞一般護着柳橋,狠狠地盯着被推的踉蹌地後退了兩步的雲氏,“是你的兒子自己跑去報名從軍的!是他自己去的!阿橋什麼都不知道!她怎麼可能慫恿自己的夫君去從軍,去送死!親家,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你再難過也不能拿我的阿橋出氣!”
柳橋握着發疼的肩膀猛然瞪大了眼睛,從軍?什麼從軍?
“阿橋……”張氏轉過了身查看女兒,淚眼婆娑,“阿橋,讓娘看看,看看傷到哪裡了?”
“娘。”柳橋盯着她,“你剛剛說什麼?”
易之雲報名從軍?
他去從什麼軍?!
“阿橋……”張氏哭的更加的厲害了,她的女兒怎麼這麼命苦!怎麼這麼命苦……
看着張氏的眼淚,柳橋掙扎地站了起來,走出了她的保護圈,看向眼前的母子二人,“我娘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啊——”雲氏卻是忽然淒厲地喝了出聲,然後,又撲到了易之雲身上,捶打着他,“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子!我打死你!我打死你總好過你死在戰場上,總好過你死無葬身之地……”
易之雲仍是沒有反抗,而目光卻一直看着柳橋。
柳橋將視線轉到了他的身上,眼中有着極深的震驚和難過,從軍?他竟然去報名從軍?!不是要跟易晟回去,而是從軍?!
“易之雲,你瘋了不成?!”
她面容幾乎扭曲地嘶吼道。
如果給她選擇,她寧願他回到易晟身邊虛以爲蛇,而不是去戰場上送死!
易之雲沒有迴應她的指責,因爲雲氏因爲情緒激動過度而暈厥了。
“娘!娘——”易之雲抱着雲氏焦急而驚恐地喊着。
柳橋被涌出眼眶的淚水給模糊了視線。
而這時候林家聲也不再當看客了,“快來人!來人!”
門口看熱鬧的人當即進來了幾個,女人扶着雲氏進屋,男人被林家聲派去請大夫了,不管是雲氏還是易之雲都必須治療。
柳橋靜靜地站在了遠處,三月末的天,卻宛如回到了寒冬臘月,冰冷刺骨。
“阿橋……”張氏看着女兒的蒼白的小臉,心疼不已,“阿橋,很疼是不是?都是娘不好,娘沒有保護好你……”
柳橋看着張氏,眼眶中的熱淚涌了出來,“娘……”
爲什麼會這樣?!
“別哭,別哭……”張氏小心翼翼地把女兒抱在懷中,“別哭,阿橋別哭……”老天爺,我的阿橋怎麼這麼命苦!好不容易嫁了一個好夫君,婆婆也好,可是一下子都全變了,夫君好端端地發瘋竟然要去從軍,婆婆……更是個瘋子!“阿橋,別怕,還有娘……還有娘……”
這時,林家聲從屋裡出來了。
柳橋當即從情緒之中走出來,輕輕推開了張氏,走到他的面前,“里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哎……”林家聲嘆了口氣,隨後便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
二月份的時候,朝廷下了詔令要各州各縣統計戶籍人口,而昨天他便是在衙門跟衙門的人報備林家村的戶籍人口,因爲事情比較多,也因爲大老爺想趁着這個機會讓各個村子的里正交往一番,便安排他們所有里正在衙門暫住一晚上,當天晚上設宴款待他們,原本事情也進行的很順利的,可是散了宴之後,大老爺卻單獨請他去說話,當時他還以爲是出了什麼差錯,可沒想到竟然是易之雲報名從軍了!他聽了之後頓時震驚不已,如果不是當時天色已經很晚了,他一定趕回來問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他回來之後,連家也沒回,立刻就去了易家,問了這件事,爾後的事情,便是雲氏質問易之雲,易之雲承認,雲氏怒打親兒。
“……每年的三月初,朝廷都會下招兵,但是這幾年來都是自願報名的,一般也只有在家鄉實在活不下去了纔會爲了那軍餉去報名的,可是阿雲……阿橋啊,阿雲到底怎麼忽然要去從軍?他不是去府城跟一個進士夫子念嗎?還有,大老爺說了他還是在府城直接報名的!大老爺就算想勸勸他也來不及。”
柳橋握緊了拳頭,一字一字地道:“他在府城直接報名的?這跟在縣衙門報名有什麼區別?”
“在縣衙門報名,只要大老爺通融,還可以更改,可是在府城……阿橋啊,你不是跟州府大人的二少爺認識嗎?你趕緊去跟二少爺說說,讓他看看能不能截下來,要是上報了朝廷,那就真的來不及了!”林家聲苦口婆心地勸說,“阿橋,去年阿雲的府試雖然沒過,可還是可以再考的,你們家也不缺那份軍餉,怎麼這麼傻跑去從軍?萬一打仗,那可真的是要命的!”
太平日子,朝廷不強制徵兵,老百姓便是再難再苦,只要能活下去也不會有人去從軍的,從軍那是什麼?是要命的事情!誰見過從軍去的能回來的?就算能回來的,也缺胳膊少腿!糟糕些的,就是死在戰場上,連個墳頭都沒有!
易家現在這日子也還過得下去,而且不是要開鋪子了嗎?怎麼這阿雲這麼傻跑去從軍?!
接下來林家聲也勸了許多的話。
然而柳橋卻一句也聽不進去,可是,她卻明白了易之云爲何要去從軍!終究還是放不下去,終究還是要報復!
可是有這麼多的辦法,爲何偏偏選這條要命的?!
便是他選擇回易晟身邊虛以爲蛇,也總好過從軍!
林家聲勸了許多的話,見柳橋卻是木然的樣子,嘆了口氣,也是,畢竟是一個孩子,雖然他也是想幫忙,可是這件事他也實在沒法子,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去看看大夫來了沒有,還有驅散圍觀的衆人。
而大夫到來的速度比誰想的都要快。
因爲是蕭瑀領着來的。
“嫂子!”蕭瑀幾乎是將張大夫給拖着來的,“嫂子,易大哥現在怎麼了?嚴重嗎?我帶了大夫來了!”
柳橋猛然擡頭,眼底冰冷如刀,“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
“嫂子……”蕭瑀面上一驚。
“易之雲在府城報名從軍!”柳橋一字一字地道:“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蕭瑀面色一怔,“嫂子……是、”
“你既然早就知道,爲什麼阻止?!”柳橋勃然大怒,“他把你當朋友,當弟弟,如今他去送死,你爲什麼不阻止?!蕭瑀,你爲什麼不阻止——”
“嫂子……”
“好!之前不阻止!”柳橋打斷了他的話,“那現在你立刻回府城,現在下一任的州府還沒有上人,衙門裡面的人都是你爹的舊屬,你馬上回去把他的名給除了,馬上去!”
“嫂子……”蕭瑀看着她,“我也勸過易大哥,可是他不信,而且……嫂子,我答應了易大哥支持他……”
“支持他?!”柳橋面色發青,氣的渾身顫抖,“支持他去送死?!蕭瑀,你在支持他去送死!”
“嫂子……”
“如果你還將我們當朋友,還記得當日我們對你的恩人,立刻回去將他的名字除了!”柳橋不想跟他繼續爭辯下去。
蕭瑀沉默。
“蕭瑀——”
“阿橋……”身後傳來了一道沙啞而虛弱的聲音。
柳橋轉身,“讓他去將你的名字除了!”
易之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對一旁呆怔着的張大夫道:“張大夫,我娘在裡面,她剛剛暈了。”
張大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了看三人,沒有打算攙和,點頭應了一聲便進去救治病患。
易之雲這才轉過視線看向柳橋,“阿橋……”
“我讓你去讓他回去除了你的名字你聽到了沒有!”柳橋厲喝道。
易之雲凝視着她,目光愧疚,回答卻是堅定決然,“阿橋,這件事我已經決定,誰也改變不了,包括你。”
“你不改是不是?!”柳橋沒有理會易之雲,徑自轉向蕭瑀。
“嫂子……”蕭瑀爲難,“你先聽聽易大哥的解釋,他這樣做也是……”
“好!”柳橋厲聲打斷了他的話,“好!你不去改,我去!”
“阿橋——”
柳橋轉身盯着易之雲,“我這就去改,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不管要用什麼方法,我都不會讓你去送死,易之雲,我不會讓你去送死!”說着,轉身便往外走。
“柳橋你跟我站住!”易之雲勃然喝道,“你敢踏出這個門我就休了你!”
柳橋頓住了腳步,身子猛然一顫,然後,僵硬地側身,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說什麼?”
“從軍一事我已然決定,誰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定!”易之雲一字一字地道,“就算你這一次將我的名字除了,我還是會再去報名!柳橋,這件事沒有更改的餘地!”
“如果我阻止你,你就休了我?!”柳橋再一次問道。
易之雲看着她,眼底顫抖,可卻還是堅定地吐出了一個字:“是!”
“阿雲……”一旁早已驚呆了的張氏不進哭訴出聲,“阿橋也是爲了你好啊!”
“好!”柳橋轉過了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擡頭看着他,“跪下。”
易之雲一怔。
“怎麼?”柳橋嗤笑,“你可以跪你娘卻不能跪我?!”
張氏驚慌開口:“阿橋……”
“嫂子……”蕭瑀也開口相勸。
“你都要讓我當寡婦了,往後幾十年每年的清明我都會跪你,你現在跪我一次不虧本吧?”柳橋沒理會張氏跟蕭瑀,獰笑地喝道:“我讓你跪下——”
“好。”易之雲眼眸涌出了淚光,跪了下來,“只要你……”
柳橋沒等他說完,便揚手狠狠地打出了一個巴掌,力度狠的讓易之雲的臉頰慢慢地浮現了一個五指印,“你好本事啊易之雲!說什麼去州府跟蕭大人學習,說什麼要去跟進士夫子學習,說什麼跟蕭大人的長隨連槍法,說什麼去騎馬曬黑了!說什麼你一定會成功的,說什麼會給我掙一個一夫人回來!全都是謊言!我竟然不知道我嫁了一個這麼會說謊的丈夫!果然好本事!將我騙的團團轉,讓我以爲我將你拘在了身邊誤了你,讓我覺得你上進了,長大了!原來都是爲了隱瞞我,都是爲了騙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想法的?去年在府城就開始了?還是更早?從跟陳捕頭習武開始?說什麼要保護我,保護我們,保護這個家!哈哈!讓我們成爲寡母,成爲寡婦,就是你所謂的保護?!從軍?!你以爲從軍了就不一樣嗎?你以爲從軍了就可以報復他就可以達到你的目的?就可以討回你想要的公道嗎?!”
易之雲抿着脣,沒有回答。
“如果我阻止你,如果我今日走出這道門,你就休了我是吧?”柳橋紅着眼眸盯着他繼續喝道,“好!我現在就走出這道門,有本事你就真的休了我!”
說罷,轉身便往外走。
“阿橋!”張氏大驚。
“易大哥!”蕭瑀驚呼了易之雲的名字,“嫂子!嫂子!易大哥吐血了!”
柳橋就要踏出門口的腳頓住了,牙關緊咬,可是卻止不住身子的顫抖。
“阿橋啊!”張氏也驚呼道,“阿雲吐血了……”
柳橋轉過身,便見易之雲倒在了蕭瑀的懷中,面前的地上星星點點地灑着紅點,她腳步踉蹌了一下,跌坐在了門檻上……
……
易家這邊雞飛狗跳的,美食坊這邊是七忙八亂。
上午來的人大多數是衝着那試吃而來的,雖然單張上面有限定前五十名顧客免費試吃,而試吃的這些點心是柳橋跟林小燕專門準備好的,當然,也跟賣出去的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個頭大小而已,一般人得了這免費試吃已經很高興了,但是貪心不足的人也還是有的,嫌棄試吃的東西個頭小,說試吃的跟賣的不一樣,這美食坊分明騙人……還有那些排不上前五十名的,也紛紛鬧事。
雖然柳河在,可這些鬧事的人見他是個瘸腿的,也不懼,更別說是林小燕了,漸漸的,其他的也被這幾個攪屎棍給煽動了,場面開始失控。
林小燕驚的面色發白,跟柳河提議不如去報官。
可柳河卻反對,報官的確可以解決,可是得罪了人這鋪子以後還怎麼開下去。
“那怎麼辦?阿橋又不在這裡!”林小燕手足無措,她沒想到這些人會這般貪心,看着眼前氣勢洶洶的人,無助地呢喃着,“怎麼辦?怎麼辦?”
柳河一邊應付眼前的人一邊想着解決的辦法。
而就在此時,一道溫和卻能夠壓過現場所有人聲響的聲音傳了進來,“這是怎麼回事?有人鬧事嗎?”
林小燕擡頭看去,頓時瞪大了眼睛,“君東家?!”不知這聲叫喚究竟是驚慌還是驚喜。
認識君世軒的人沒幾個,但是君東家這個名字卻是揚子縣響噹噹的,鬧事的衆人不禁安靜了下來。
君世軒在衆人散開的道上走進了鋪子,掃視了鋪子一圈,“怎麼?不是開張嗎?”
林小燕僵着身子看着他,“是……是……我們開張了……”
“那大家這是做什麼?”君世軒轉身看向衆人,“來恭賀美食坊開張?”
不知道是君世軒氣場太大了還是這些人心虛,沒有人迴應,甚至有人開始溜了,似乎沒想到這鋪子竟然跟君家扯上關係。
“那位不是週記點心鋪子的夥計嗎?怎麼你們也來買美食坊的點心嚐嚐鮮?”君世軒看向其中一個欲溜走的中年男子,淡淡問道。
衆人目光頓時移向了他。
包括柳河跟林小燕。
而這個週記點心鋪子的夥計正是方纔帶頭起鬨,而且鬧的最兇的那個!
柳河眼眸一沉,看來今日的事情是有人故意的!
林小燕也明白了過來,頓時心驚不已!纔剛剛開張,就有人來鬧了?
那人被點了名,走了不是不走了不是,臉色極爲難看地站在遠處。
“週記點心鋪子在揚子縣也是數一數二的,如今也來美食坊嚐嚐鮮,看來這美食坊沒有開錯。”君世軒淡淡笑道,“既然是同行,那也不必要花錢買了。”說罷,看向林小燕,“將這裡的點心每一樣包一份給他帶回去讓周掌櫃好好嚐嚐鮮。”
林小燕愣了一下,然後才囁囁應道:“是……”
“我也來幫忙!”柳河不知道這君東家爲何要幫忙,但是他這番話分明是會讓人誤會這間鋪子是他的,不管目的是什麼,至少可以解決眼前的危急,此外,如果大家都以爲這鋪子跟君家有關係,那往後就算有人想來找麻煩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林小燕跟柳河很迅速地將店裡的點心每樣包一塊,最後裝了整整三個點心匣子,那夥計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可是在君世軒的目光威懾之下,不得不接下三個匣子,擠出笑容道了謝,才拔腿離開。
這時候大家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些內情了。
之前跟着鬧事的紛紛道歉說自己有眼無珠竟然看不出這鋪子是君東家的,還說自己被人利用,當然,也譴責了一番周氏點心鋪子。
柳橋不知道她的美食坊第一天開業就得罪了同行,不過便是知道了也沒有心思理會了。
君世軒自然也沒有爲難這些鬧事的人,同時,也表示這鋪子不是他的,只是他的一個朋友,今天他是特意來給朋友捧場的。
至於大家信不信,便只有自己知道。
許是覺得不好意思或者擔心君家時候報復,不少人也掏了錢或多或少買了些點心,柳河負責在前面招呼客人,而君世軒便被林小燕請到了後面的院子。
“君……君東家……”林小燕攥着衣角,努力了許久,這才擡起了頭,“君……君東家……剛剛……謝謝你……”
君世軒沒有看出林小燕對自己的心思,甚至她此刻的神情他也沒有興趣理會,他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柳橋爲何不在?”
林小燕一愣。
“既然將美食坊看的如此重要,爲何開業這天卻不在?!”君世軒沉聲道,語氣之中有着慍怒,“她將開張的事情鬧的如此的大,難道就預計不到會有人來砸場子?她爲何不在?!”
“君東家……”林小燕面色發白,慌忙道:“阿橋……阿橋她本來在的……可是……可是剛剛……村裡的人來了……說她家裡出事了,阿橋才走的……”
“家裡出事了?”君世軒蹙眉,“出什麼事了?”
林小燕沒隱瞞,一股腦地說了。
君世軒聞言眉頭皺的更緊,似乎更加的慍怒。
“君東家……”
“下午如果她還不回來,鋪子有事就讓人去金玉滿堂找我!”君世軒沒等林小燕支支吾吾完,擱下了這話便起身離開了。
林小燕愣愣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口難受的厲害。
阿橋,我還是不行!
還是不信……
阿橋,我該怎麼辦?!
……
有了君世軒的露面,接下來並沒有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而隨着奔着試吃的人羣過了之後,真正來買點心而且買得起的顧客便也紛紛上門了。
金玉滿堂派出去的宣傳單張起效用了。
一大早,鋪子的存活便只剩下一些價格較低的麪包跟餅乾,其他的,尤其是蛋撻跟巴掌大的小蛋糕,全部被清空了。
林小燕沒來得及驚愕便又要投入補貨之中了。
柳河卻擔心着柳橋的情況,可是如今鋪子根本就走不開。
下午,鋪子的生意更好了,衆人,尤其是林小燕忙的暈頭轉向的。
而在林家村裡,柳橋也不好過。
雲氏暈倒是情緒激動沒有大礙,而易之雲吐血除了情緒激動之外,還有便是被雲氏打的內傷了。
柳橋將煎好的藥倒在了藥碗裡,還有煮好的粥一同放在托盤上,轉身看向站在廚房門口的蕭瑀,神色冷漠地道:“將東西端給他!”
“嫂子……”蕭瑀叫道。
柳橋道:“別叫我嫂子,我不是你的嫂子!”
“嫂子……”蕭瑀神色有些着急了,“我知道這件事我跟易大哥做的不對,但是易大哥這樣做也是爲了不讓你擔心,嫂子,易大哥最怕的就是你擔心。”
“擔心?”柳橋嗤笑,“我擔心什麼?他自己都不擔心自己的小命了,我擔心什麼?!”
蕭瑀一窒,“嫂子,不管你信不信,在易大哥的心裡最在乎的只有你跟雲姨,而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嫂子,易大哥也曾經猶豫過要不要這樣做,他說你雖然聰明,雖然懂事,可是畢竟還小,他去從軍之後,你不但沒有人照顧,還要反過來幫他照顧雲姨,他怕你承受不了,可是……嫂子,他沒有辦法!只有這個辦法纔可以走出一條生路來!嫂子,我不是不擔心易大哥,更不是不在乎他的生死,而是我明白他的感受!比起我,他所要承受的痛苦更大更多,所以,我支持他!”
柳橋沒有迴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蕭瑀繼續道:“易大哥起初學武的確是爲了保護你,他不想讓去年的事情再發生,他想保護你,可是他父親的出現改變了他的一切!他無法正常地科舉,無法用這個辦法實現對你的承諾,甚至一意孤行走科舉的話,還會給你跟雲姨帶來危險!所有他放棄了!”
柳橋還是沒有迴應。
“我知道嫂子很擔心易大哥,所以這段時間內,易大哥很努力,不但鑽研兵,更是苦練武學,你給他的那些銀子,他一個銅錢都沒有亂花,都花在了請師傅上面,他第一次去州府之後,並沒有告訴我他的打算,而是自己去武館,去鏢局請師傅,可是真正有本事的人都不願意在外人不拜師的情況之下教授武學的,可易大哥爲了學到這本領,幾次三番地懇求,甚至不惜跪在那些人的面前。”蕭瑀繼續道,“嫂子你也是知道易大哥的性子的,他那樣驕傲的人爲了保命,爲了活着回來見你們,爲了不讓你們擔心,他寧願放在尊嚴也要學到這本事!可即便是這般,那些人也不肯答應,後來我發現了,追問之下才知道了他的計劃,我當時也是堅決反對的,我知道從軍是一條什麼樣的路!沒錯,的確是有人可以憑藉着戰場殺敵立功而得到高官厚祿,乃至封侯的,可是這樣的人卻是少之又少,大多數普通老百姓從軍不是戰死沙場便是殘廢歸鄉,可是不管我怎麼勸,易大哥還是堅持,最後,反而事情勸服了我,我請我父親幫忙找兵,請武學師傅,我也跟着他一同學,嫂子,我真的看得出來,易大哥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要去送死的!嫂子,你就相信他一次吧!”
“說完了嗎?”柳橋面色卻是淡淡,“說完了的話,就將東西給他送去!”
“嫂子……”
“你不是支持他嗎?如今他這個鬼樣子怎麼去從軍?”柳橋打斷了他的話,“爬着去嗎?!”
蕭瑀一怔。
柳橋沒等他反應過來,便離開了廚房。
蕭瑀嘆了口氣,只好端着托盤去給易之雲。
易之雲這時候已經醒了,“易大哥,先吃些粥,然後再喝藥吧。”
易之雲卻看着門口。
“藥跟粥都是嫂子做的。”蕭瑀繼續道,“我剛剛跟嫂子說了,你先彆着急,嫂子會想通的。”
易之雲收回了視線看向眼前的藥跟粥,苦笑一聲,“你不知道,上回我惹了她生氣,她整整氣了我三個多月,而這一次……我保證過以後再也不說休她的話的,可是……她罵的沒錯,我就是在騙她……”
“易大哥。”蕭瑀看着他,“其實我覺得嫂子還是關心你的,剛剛她讓我趕緊將東西端來,以免涼了。”
“我知道。”易之雲苦笑,“我知道她是關心我,她這一次生這麼大的氣也是因爲關心我,我知道的。”
“那易大哥……”蕭瑀沉吟會兒,“你就沒打算改變主意?”
易之雲擡起視線,“不。”
蕭瑀嘆了口氣,“那至少也要跟嫂子好好說說。”
“她現在在哪?”易之雲問道。
蕭瑀道:“我幫你去找找?”
“不。”易之雲搖頭,“先不要去……她還在氣頭上。”
蕭瑀只好點頭,“易大哥你先吃東西吧。”
“娘……”易之雲問道,“我娘如何了?”
“雲姨沒事。”蕭瑀道,“剛剛嫂子已經煎藥讓她娘送去了。”
“阿橋沒去?”易之雲問道。
蕭瑀點頭,“現在是虎子的姐姐在陪着雲姨。”
“你跟阿橋說……”易之雲道:“讓她先不要去見我娘……免得我娘又遷怒她……”
“嗯。”蕭瑀點頭。
易之雲又看了一眼門口,這才低頭喝粥吃藥。
……
女兒被打被威脅休掉,張氏又是驚恐又是生氣,她不願意伺候易家母子,可又無法看着不管,尤其是女兒也沒有不管之後。
然而,她就算是咬着牙將午飯給藥端給了雲氏,卻也不願意多伺候,好在有一個虎子姐姐在這,之前她跟雲氏學刺繡,如今知道了雲氏出事,也知曉感恩過來照顧,當然,她也不知道太多內情,所以見了張氏的表情,也是有些尷尬。
而云氏,她的身子是沒事了,可是精神卻被擊垮了,自然也沒有接受到張氏的怨憤,便是虎子的姐姐伺候她喝粥吃藥,也都是木然的。
好在虎子的姐姐是個細心的,仔細餵了她。
張氏見了雲氏這般的境況,便是想罵她一頓爲女兒討回一個公道也下不了口,只好眼不見爲淨走了出去,而一出屋子,便見柳橋走出了院子的大門。
她當即不安,跟了上去。
見女兒走的很慢,許是想散散心,也不敢跟上去阻止,又擔心她出事,便只能在後面慢慢地。
原本以爲女兒是要去作坊那邊靜靜心的,可是卻見她往村北處走。
她當即心生不安,提着心繼續跟着,一刻多鐘之後,終於停下了,張氏看着前面的女兒站在道旁,跟着一片天望着前面的小山坡,什麼也不做,就這樣看着。
一看就是一個多時辰。
張氏擔心女兒這樣做站下去身體吃不消,只好上前,“阿橋……”
柳橋沒有被驚嚇到,慢慢轉身,看向她,“娘。”
“阿橋啊……”張氏眼睛又紅了,“娘知道你難過……你哭出來吧,娘在這裡……”
“娘……”柳橋卻是笑了,“可哭不出來,怎麼辦?”
張氏聞言更是心痛,“阿橋……”怎麼辦?她也不知道怎麼辦?她該怎麼辦纔可以讓女兒的命不再這樣苦?
“娘,我們回去吧。”柳橋沒有爲難張氏。
張氏卻更加擔心,“阿橋……”
“娘,沒事的。”柳橋反過來安慰她,“又不是天塌了,總能解決,總能過去的!”
“是!是!總能解決的!”張氏拉着女兒的手,“我們回去好好勸勸阿雲,好好勸勸他,他會聽的!”
柳橋笑了笑,不語。
母女兩人回了易家,可是,柳橋卻並未去看易之雲,而是說累了,要休息。
張氏自然說好,讓女兒躺下休息之後,她掙扎了半晌,還是去找了易之雲,就算她自己知道自己可能勸不到他,可爲了女兒還是要去。
易之雲見了張氏,第一句話便是問了柳橋,“岳母,阿橋現在怎麼了?”
張氏雖然軟弱,但是也是有脾氣的,聽他一開口便問女兒,心裡是有安慰,可是想着他們母子對女兒做的事情,便無法不冷下臉來,“你還關心阿橋嗎?”
“岳母……”
“你要從軍,最慘的人不是你娘,而是阿橋!可是你娘呢?她問都沒問就打了阿橋!幸好那棍沒有打到阿橋的腦袋,否則你還沒有丟命阿橋的命就要先沒了!”張氏憤怒道,“阿橋怎麼可能慫恿你去從軍?她瘋了還是傻了?你娘怎麼可以這麼說她?!”
“岳母……”
張氏越說便是越氣憤,“你說,你到底爲什麼要去從軍?阿橋哪裡對不起你了?就算你不在乎阿橋,不在乎她當寡婦,可你也總該爲你娘想想吧?阿雲,我沒有你娘懂的多,可是我也知道這從軍十有八九都是回不來的,就算真的能回來了,也是缺胳膊少腿的!你這樣做是在割你娘跟阿橋的心啊!”
“岳母……”易之雲低下了頭,“我知道我讓你們擔心傷心,可是這件事……”擡起了頭,“我有自己的打算!也不會改變決定!”
“那阿橋怎麼辦?”張氏面色發白地問道,“你娘你都不管,我也不管了,可是阿橋是我女兒,她自小就吃了很多的苦,如今好不容易有些好日子過了,我就等着她長大跟你圓房生孩子,安安樂樂地過一輩子了!你這樣做,阿橋以後怎麼辦?”
“我會回來的!”易之雲一字一字地道。
張氏隨即問道:“如果回不來呢?如果你回不來了?”
“如果我回不來……”易之雲面色一青,低下了頭,咬着牙,“阿橋還小,她可以……改嫁……”
張氏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你——你——”氣的渾身顫抖,“好!好!阿橋還小,還是黃花閨女,她可以改嫁!我一定會再給她找一個好夫君,比你要好上許多的夫君,你就等着瞧吧!”說完,怒極地轉身出去。
易之雲雙手緊握成拳。
“易大哥……”一旁的蕭瑀擔心開口。
“阿瑀。”易之雲低頭道,“你出去吧,讓我……讓我靜靜……”
蕭瑀看了看他,只好點頭,“好,我就在外頭,你有事情就叫我。”
易之雲低着頭,雙手始終緊緊地攥着,便是指甲已經刺進了肉裡也沒有感覺,張氏最後的那句話像是魔咒一般在他的耳邊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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