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憂慮
當日的意外,柳橋回京之後沒多久便忘了,後續的調查她,易之雲沒有說起,她也便忘了這回事,沒想到今日竟然還會見到當日救的那人,而且還是以這般的方式!
玉飛陽?
柳橋不着痕跡地審視着眼前的男子,臉龐棱角分明,五官深邃,長髮隨意綁起,渾身上下透着野性魅力,而那雙眼睛卻是透着精明沉穩。
她想起了當日船上初見到他之時的異樣感,此時,卻是沒有,不過心裡卻起了疑竇。
是真的這般巧合,還是……
“是草民的不是。”玉飛陽正色道,“當日草民在醫館醒來,因爲擔心再出事,便離開醫館藏了起來,之後草民的手下找到了草民,草民便一直秘密養傷,期間也是聽說過朝廷派人查河道,只是並未意識到是跟自己有關係,後來傷愈,草民便回到了那醫館中,這才從醫館的大夫口中得知有衙門的人去找過我。”說完,神色露出了一絲苦笑,“也是草民怕惹麻煩,沒有主動去衙門說明此事。”一拂長袍,跪下,“草民有罪,還請長公主降罪。”
柳橋淡淡一笑,“當日朝廷查此事是衝着匪患去的,既然你與匪患無關,不想惹麻煩也是人之常情,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年,朝廷也結案了,玉東家起來吧。”
“長公主不追究草民隱瞞真相之罪?”玉飛陽擡頭,眼底有着感激。
柳橋端起了茶盞喝了口茶,淡淡道:“本宮雖爲長公主,但是大周自有律法,嚴格來說,玉東家並未觸犯律法,自然便不算有罪,無罪,本宮如何降罪?”
“謝長公主!”玉飛陽拱手,神色認真,“草民還是那句話,往後長公主若是有什麼吩咐,草民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玉東家言重了。”柳橋笑道,“還是起身說話吧。”
“謝長公主。”玉飛陽起身。
章鴻笑呵呵道:“沒想到玉東家與長公主之間還有這般淵源,那往後我們的合作必定能夠更加愉快!”
“說起合作,不如我們來說說合作的細節。”柳橋笑道,“兩位也不必拘泥於本宮的身份,該說什麼還是得說。”
“多謝長公主!”章鴻笑道,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那我們就說說合作的細節。”
“好。”玉飛陽應下。
“合作的章程長公主也看過了,不知道長公主有何意見?”章鴻入座後,便問道,眼底有些忐忑。
合作的方案是,章家酒坊與陸家酒坊才負責出酒,源發負責運輸,而分成章家酒坊與陸家酒坊佔了六成,源發佔四成。
章家酒坊與陸家酒坊對酒的質量數量負責,而源發負責運輸的安全,風險各自承擔一半,若是運輸出了問題,源發賠償一半貨款。
至於章家酒坊與陸家酒坊分成的數目,則是以出酒多少靈動劃分。
整個方案倒也算是公平,柳橋也並未因爲身份而獲得多少額外利益。
“大體上沒問題,不過如今本宮的身份不方便明着參與此事。”柳橋道,“所以本宮希望陸氏酒坊不露臉,而是以將酒賣給章家酒坊爲名輸出所需要的酒。”
“這……”章鴻有些猶豫,他拉上長公主便是爲了借她的名,“長公主有所不知,溫家也一直打着這般注意,而且海運背後的貓膩也多,草民擔心若是沒有長公主震着,會有人鬧事。”
“這點本宮也知道。”柳橋道,“只是本宮始終是長公主,如今忙活手頭上的生意也有人說本宮與民爭利,更別說如今本宮的駙馬還是水軍總兵,若是本宮公然參與海運生意,不但本宮會被御史彈劾,怕是本宮的駙馬也難逃!章東家,這一點本宮也希望你能夠體諒。”
“長公主……”
“章東家!”玉飛陽截斷了他的話,“長公主所言極是,況且雖說長公主可以爲我們避免許多的麻煩,可是若是真的被朝中的御史盯住了,麻煩會更大!既然是合作,那長公主即使不出面,有事情也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章鴻心裡仍是不願意,不過最後也還是退讓了,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不退讓,這個計劃便可能夭折,而且還會得罪了眼前這位!“好,就依長公主所言,只是……樽兒之事,還請長公主多多幫忙。”
柳橋笑了,“章東家果真疼愛這個外甥,你放心,此事本宮已經跟凌公子說過,若是他日他有需要,本宮必定不會坐視不理。”
“多謝長公主!”章鴻拱手。
柳橋繼續道,“除了出酒之外,本宮還希望讓幾個人參與到整個運作過程中,不知兩位可有意見?”
章鴻沉思會兒,“草民沒有,只是不知何人主做?”
“自然是章東家了。”柳橋笑道,“我讓人過去也只是希望不會兩眼一抹黑罷了,章東家該怎麼管就怎麼管,包括本宮派去的人,也都歸章東家調遣,不過還是那句話,本宮不希望有人知道本宮參合其中,所以這些人的來歷還請章東家代爲安排妥當。”
“長公主放心,草民明白了。”章鴻心裡鬆了口氣,派人進來監視他可以理解,只要聽話不會反客爲主便成!
柳橋看向玉飛陽,“玉東家呢?”
“自然沒問題!”玉飛陽笑道。
柳橋笑道:“那好,那就請章東家擬好協議,待簽訂協議之後,便着手進行。”
“好!”章鴻應道,“明日草民便將協議送來!”
“章東家派人送來便成,不必親自走一趟。”柳橋道,“之後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本宮是不能親自處理,不過章東家若是需要什麼幫助,便跟本宮開口,本宮會命陸氏酒坊的人配合。”
“多謝長公主。”章鴻道,“那草民就先回去準備,明日讓人將協議送來給長公主簽訂。”
“好。”柳橋應道。
玉飛陽也起身,“那草民也回去準備,就不打擾長公主了,待來日總兵大人有空,草民做東設宴感謝長公主當年的救命之恩,屆時希望長公主與總兵大人能夠賞臉。”
“玉東家如此客氣,本宮自然不會推卻。”柳橋笑道。
玉飛陽也展露笑容,“那飛陽就恭候長公主與總兵大人大駕了!”
“嗯。”柳橋抿脣笑道。
兩人隨後行禮離開,柳橋命王棟親自送了他們,待他們離開之後,臉上的笑容便消散了,低頭拿着茶杯的各自捋着杯中的茶葉,沉默半晌,擡頭:“知冬,能不能去查查這玉家的來歷?”
“可以。”一旁彷彿隱形人一般的知冬開口。
柳橋看向她,“不要驚動了他們,且查的仔細一些,起碼查出當年玉飛陽爲何會被追殺,若是可以,將玉家的底細都給查清楚,不過切記不能驚動他們。”
“是。”知冬領命。
柳橋轉向門口處,漸漸地眯起了眼。
……
次日,章鴻便派人送來了協議,柳橋看了一遍後簽了,讓人送回去給他,其後,玉飛陽也派人送了東西來,說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就是海外來,有些稀奇,希望長公主喜歡。
“夫人,這是什麼?”羅媽媽將煎好的補藥送上,便看着主子拿着一個奇怪的東西看着,如今她做的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不過夫人的身份不一樣了,她也沒什麼好嫌棄的,至少沒有被送回京城晾着。
柳橋看了她一眼,笑道:“望遠鏡。”
連這東西都有,那她想要找的物種應該也能找到。
羅媽媽好奇,不過也沒有多問,“小郡主似乎很喜歡?”
柳橋看向旁邊躺着的女兒,只見她正睜大了眼睛看着她,眼珠子轉動着,手也揮着想要抓什麼東西似的,柳橋笑了,晃動手裡的望遠鏡,“柳柳想要?”
小人兒揮舞着小手要抓,嘴裡還是不是發出一句呀呀的聲音。
“不行。”柳橋將東西放下,抱起了女兒,“這東西太大了,柳柳不能玩,等柳柳再長大些,娘再給你?”
柳柳沒失望,目標轉向了她脖子上掛着的一串珠鏈,伸手去抓着。
柳橋也沒阻止,任由着她抓着玩。
“小郡主真精神!”羅媽媽笑道,“不過夫人,這藥還是要趁熱喝,不如奴婢先抱着小郡主?”
“先放着吧。”柳橋捨不得打斷女兒的興致,“還燙着,先放一放,不過這天氣也開始熱了,柳柳年紀還小,我就擔心熱起來她會受不了。”
“那奴婢讓人去找些冰來?”
“不行。”柳橋搖頭,“先不說我不能用冰,柳柳同樣不能,不過章太醫說過些一日子柳柳也能吃些其他東西了,你去跟古嬤嬤好好商量商量,給柳柳做些好的,過些日子天氣熱了,胃口差,沒些好東西,這小丫頭恐怕更加吃不好了。”
“是。”
“啊!”柳橋吃痛了一聲,“柳柳,別這樣用力,勒疼娘了!”
“咯咯……”
柳橋看着笑的歡樂無比的女兒,低頭親了親她的小臉蛋,“就跟你那爹一樣沒良心!”
沒良心的爹,當天晚上便回來了。
“正想讓人去問問你什麼時候能回來,這就回來了。”
易之雲笑了笑,轉身便去看女兒,柳柳小丫頭還沒睡,正在牀榻上翻着身,像是很好玩似得,嚇的某位遲鈍的老爹手足無措的,“這……柳柳能夠翻身了?”
“前幾天就可以了!”柳橋笑道,動手扶着女兒,不讓她繼續鬧騰。
易之雲問道:“怎麼沒告訴我?”
“你也沒問不是嗎?”
易之雲摸摸鼻子,的確,每次回來女兒大多數是睡了的,而他的腦子裡想着就一件事,“對不起,往後我會多多注意的。”
“知道就好!”柳橋瞪了他,每次回來就想着一件事!
“我抱抱!”易之雲伸手。
“先去沐浴吧!”柳橋道,“一身的汗臭味!”
易之雲勾起了嘴角,“一起?”
柳橋挑眉,“真的讓我一起?”
“當然。”易之雲眯着眼,“讓奶孃帶會兒柳柳!”
柳橋但笑不語。
易之雲當即會意,喚來了奶孃將女兒抱下去,看着女兒沒哭沒鬧,趕緊鬆了口氣,隨後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嬌妻。
一個多時辰後,柳橋渾身無力地被某人抱上了牀,不過卻還沒忘女兒,“柳柳。”
“沒聽到孩子哭。”易之雲抱着她繼續膩着。
柳橋瞪着他,“我女兒真可憐,爹回來了連睡的地方都沒了!”
“我更可憐,夫人的心裡就想着女兒……”
“當然想着女兒,你哪裡有我女兒重要?”柳橋挑眉,隨即便要起身。
“好了,我去抱,你休息會兒。”易之雲阻止了她。
“去什麼去?!”柳橋佯怒,“這個時辰柳柳已經睡了,你去抱不是吵醒她?”
“那你這是要……”
“去讓人給你弄些吃的,這一路趕着回來,還能吃過什麼東西?”柳橋道,“也免得有人總是埋怨我這當夫人的心裡只想着孩子!”
“阿橋。”易之雲卻抱着她,呢喃着,“我知道你心疼我……”
“還了。”柳橋失笑,“怎麼跟個孩子似得?柳柳都沒你這般膩我!”
易之雲鬆開了她,“別折騰了,我去讓人拿就是了,你剛剛也消耗不少,也用些?”
“吃飽喝足了養好力氣在給你折騰?”柳橋挑眉。
易之雲笑了,“不折騰了,我這次回來會待三天,慢慢來,不及。”
柳橋咬牙,恨不得一腳將人踹下牀去!
雖然沒動,不過易之雲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得,爲了避免被老婆踹下牀的悲劇,當即起身,“我去讓人拿宵夜!”趕緊溜了,之後更是小心翼翼的討好,這才避免了打地鋪的命運。
柳橋入睡之前隱約記起還有什麼事情忘了說了,可是直到了第二天早上纔想起。
易之雲聽了玉飛陽一事之後,面色頓時凝了起來,“你確定?”
“嗯。”柳橋點頭,“雖然不算是什麼深刻的記憶,但是也是對的上。”
“岳父不是也見過他嗎?”易之雲道,“岳父怎麼說?”
“前幾日我讓爹去幫我做一件事。”柳橋道,“爹不在府中。”
易之雲一愣,“什麼事情?怎麼沒告訴我?是貪墨的事情?”
“嗯。”柳橋點頭,“我自己一個人肯定是管不過來的,過兩年爹的年紀也大了,定然不能再這樣勞累,我打算提幾個大掌櫃出來,這次就是讓爹去考察人選。”
“隨行的人可安排好?”易之雲問道,“怎麼不跟我說?”
“你還不夠忙啊?”柳橋失笑,“這事我自己能處理,放心,隨行的人都安排好,那可是我爹,我比你更緊緊張!”
“希兒才幾個月,難爲岳父了。”
柳橋點頭,苦笑道:“是我不孝,只是也沒法子,其他人都沒有爹熟悉情況,好在希兒的身子很好,爹倒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娘還說爹找些事情做也好,總不能讓我養希兒。”
“等這事處理完了,就讓岳父岳母回京城,或者回欽州也成。”易之雲道,“總不能讓他們一直爲我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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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橋蹙眉,“讓他們回去?”
“嗯。”易之雲道,“接下來兩三年,大周與海盜必定還會有惡戰,到時候他們必定會用盡一切辦法反擊,若是你願意,我也希望你回去!”
“知道我不願意還說?”
“所以岳父岳母他們最好離開。”易之雲繼續道,“皇上派來保護你的人足夠保護好你跟柳柳,只是多了岳父岳母他們,人手必定不足。”
柳橋沉吟會兒,“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爹孃他們來找我便是希望一家團聚,我卻讓他們走……這……”
“也不着急。”易之雲安撫道,“慢慢跟他們說,說不定到時候他們自己就會提出離開了,別忘了岳父岳母終究還是要回一趟柳家村的。”
柳橋頷首,“嗯。”
“玉飛陽一事我會查,你暫且不要與他有過多的接觸,等我查清楚再說。”易之雲回到了正題上。
柳橋道:“我已經讓知冬去查了,你不要將精力浪費在這裡,我已經跟章鴻說好安排人進去,你將你的人送到彭州,我會去信讓他們安排。”
“好。”易之雲點頭。
“對了,阿瑀視察一事進行的如何?”柳橋說起了別的事情,“說好了來看我的,怎麼一直沒消息?”
“昨天就結束了。”易之雲道,“今日我們會在州府商談,明日州府大人設宴爲他送行,後天啓程回京城。”
“所以你纔回來。”柳橋瞭然,“不過……”審視了他會兒,“易之雲,你老是跟我說,阿瑀真的沒什麼事情?”
“能有什麼……”
“易之雲。”柳橋打斷了他的話,神色認真起來,“你可說過無數次不會騙我的!”
易之雲看着她,嘆了口氣,“好,不騙你。”
“阿瑀真的出事了?”柳橋心提了提。
易之雲道:“這一年來他跟二皇子來往的很近,如今朝堂上,他已經被歸爲了二皇子一黨。”
“怎麼……”柳橋面色一顫,“他怎麼會……二皇子的正妃是威遠侯的孫女,這些年他一直恨着威遠侯府,後來婚事又因威遠侯府而成了這個樣子,他怎麼會……易之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到底想幹什麼?!”
那年在酒窖中,他的那般模樣……
“你先彆着急,在他離開之前,我找個機會跟他好好談談。”易之雲安撫道。
柳橋看了看他,“好,這事……你跟他說,我跟他談的話,估計他也不會跟我說實話,你們都是男人,說起話來也好些,你跟他說,便是再想報仇也不要走歪路!他母親也不會希望他這樣的!”
娶威遠侯府的女子是被算計,如今親近二皇子,是被迫?以他的性情,若是被迫,定然會出事,若不是被迫,那真相恐怕更加的可怕!
易之雲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