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暗局
中秋過後,讓台州百姓接連失望的水軍開始一洗去頹氣,打破了與海盜僵持不動的不利局面,開始頻頻傳來捷報,百姓們重新看到了希望。
此消彼長,隨着水軍的全面反擊,海盜的處境自然便不妙了,除了無法上岸擄掠物資之外,還發現水軍的追擊範圍似乎比從前要遠了,大有一路追到他們的老巢一舉殲滅了他們一般,生存資源被斷,前途更是渺茫,漸漸的,大周的招安令便開始被私下議論,不少人蠢蠢欲動。
望月島是大周東海上的一個小島,離大周海岸線大約半個月的船程,在海鯊稱霸東海的事情,這裡便是他的老巢,而自從海鯊被滅之後,開始這個易守難攻的小島便處於海鯊殘餘勢力與其他派別的海盜之間爭奪的根據地,直到蒼鷹橫空出世,這個小島的主人才真正被定了下來。
此時海岸的一塊空地上,道上的懂醫術的海盜正在給從大周海岸倉惶逃回來的海盜包紮救治,遍地狼藉,哀嚎之聲不斷。
便在空地不遠處的一個瞭望臺上,一個帶着面具的男子負手站着,海風吹着他的衣襬嚯嚯作響,這便是從前海鯊的軍師,如今的海上霸主蒼鷹,可是如今這隻蒼鷹卻似乎失去了翱翔天空的資本了,面具之下的目光凜然,且深不見底,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前方,大周台州海岸的方向。
“站在這裡盯着海看着就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嗎?”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爬上了瞭望臺,眉宇之間有着一股浴血而來的冷厲。
玉飛陽側身,沉着聲音道:“我不是說過沒有必要你不要出來嗎?”
“你放心。”風琳琅譏笑,“現在這些男人可都沒有上女人的心思!”
“琳琅!”
風琳琅聳聳肩,“怎麼?很難聽嗎?我在海盜窩裡呆着這般多年,你還奢望我成爲一個大家閨秀?”
玉飛陽沉默,似乎無言反駁。
風琳琅盯着他的面具,“事到如今,你還有帶着這個東西的必要嗎?況且,易之雲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了嗎?”
“過兩日我安排一下,你回去吧。”玉飛陽道,“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風琳琅就知道他會這樣說,只是這次她卻沒有拒絕被送走,“我會走!不過如今這邊的佈置已經廢了,你再堅持下去也沒用!”
“至少能夠拖延一些時間。”玉飛陽道。
風琳琅冷笑,“你不覺得你這樣是在浪費時間嗎?這些海盜根本便不足以動搖大周的根本,大周皇帝兩道詔書便已經讓他們亂了陣腳了,我現在還真的不知道當日你設下的這個計劃到底是高明還是愚蠢!”
玉飛陽沒有反駁,露出面具的眼瞳深不見底。
“哥。”風琳琅緩和了神色,叫出了這個許久都沒有叫過的稱呼,“我們走吧!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回去好好跟他們都鬥一場!其實哥你也清楚,除非你坐上那個位置,否則不管我們在外面做多少,佈下多少局,最終都只會徒勞無功,還會招來殺身之禍,這般多年了,哥,真的夠了!”
玉飛陽看了看她,轉過身看向西面的方向,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風琳琅無聲苦笑,她知道他還是不想放棄,可就算不放棄又如何?就算真的成功將大周的所有注意力放在了東南,到頭來也只會爲他人做嫁衣,而還不會得到感激!
不過……
她眸光一凜,看向眼前相依爲命多年的男子,她這世上唯一承認的親人,如果這是他的願望,她也做最後一拼!
兩日之後,一艘船從望月島出發。
……
此時,台州水軍軍營,總兵營帳內,易之雲正與一羣手下商量着下一步的作戰計劃,計劃方纔商量了一般,他便接到了一份密報,陰鬱了多月的眼眸有了一抹亮色。
“大人,可是有好消息?”一個副將問道。
易之雲擡頭看向眼前的幾人,“探子來報,海鯊抓到了,目前正押送回來,程方,你安排人前去接應!”
“是!”程方領命,隨即前去。
其餘的衆人也是面露欣喜之色,最新的作戰計劃不僅僅是防守,而是進攻,這個計劃最重要的關鍵便是海上的行軍路線,還有便是易守難攻的望月島的情況,雖然這些年他們的探子也摸到了一些情況,可是隨着蒼鷹的勢力擴大,探子也損失不少,新派去的能夠探到的情況亦是有限。
如今抓到了海鯊了,那便是有了一個活地圖,便是他已經苟延殘喘多年,可是誰能比一個在海上出生長大的人瞭解大海,瞭解望月島?
而若是這個計劃成功,那困擾大週近百年的海盜問題將能夠徹底解決,這等攻擊不亞於當日收復熙州!
到時候加官進爵先不說,至少可以爲先祖報仇了!
……
與此同時,遠在京城的蕭嶸卻得到了一個壞消息,在他費盡心思的安排保護之下,姚氏的孩子還是掉了。
而這時候,蕭瑀早已經押運軍需離開京城了。
姚氏小產這髒水便是怎麼潑也潑不到他的身上。
而蕭嶸自己的調查,整件事也是沒蕭瑀半分影子,是姚氏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孩子的,過程便是昨日成恩伯世子妃,也便是姚氏的嫡母生辰,姚氏本不該前去參加的,可是姚氏的生母卻是爲了讓女兒在人前長臉,好好大一打之前說她女兒壞話的貴夫人的臉,勸了女兒去。
這姚氏也是仗着自己大夫說她胎相穩固,又在莊子中悶壞了,便同意了,與生母一同回了成恩伯府,當天晚上自然是留宿在成恩伯府了。
可後半夜開始,姚氏便出現了不適,趕緊找了大夫來看,開了安胎的藥,可最終還是沒保住。
事情出在了成恩伯府,姚氏自然是尋死覓活的,發了瘋一般說是嫡母害她的,可大夫檢查過了她所服用的一切東西,都沒有發現任何損傷孩子的藥物。
成恩伯世子夫人也是怒了,直接將這件事報給了成恩伯,讓他這個家主來處理,成恩伯一個大男人豈會來管這樣的事情?便是自己的孫媳婦出事她都不會管,更別說是一個區區的庶出孫女,直接將成恩伯世子夫妻教訓了一頓,然後直接讓蕭嶸將人給接了回去。
姚氏又氣又恨又傷心,可是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便是連往日每次小產都在她身邊安慰的丈夫也不在,這般怒極攻心之下,直接起不來牀了。
蕭嶸同樣是沒有辦法,便是他心裡依然認定這件事沒這般簡單,可是也沒有辦法,事情出在了成恩伯府,他再如何也不能說是成恩伯府的人害了他的孫子,只能讓人好好照顧姚氏,至於蕭瑀,便是這件事絲毫與他扯不上關係,可是他心裡卻仍是覺得這件事與他脫不了干係。
“老爺又去閣樓了?”老姚氏方纔從姚氏那邊回來,聽聞丈夫回府但是卻不在書房,便猜到了他去了哪裡了。
閣樓。
那個供奉着那個女人牌位的地方!
他的原配發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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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她陪伴了他半輩子,可是仍是無法取代那個女人在他心中的位置!
“夫人。”身邊的下人見了主子這般,便勸道:“這二少爺接連沒了孩子,老爺心裡自然會擔心憂慮,這纔會多去閣樓的。”
老姚氏嗤笑,“這怪的了誰?!”是那個女人生了一個心狠手辣的兒子,怪的了誰?!他這般做派到底有沒有將她這個妻子放在心裡?!
愧疚?心裡不舒坦?
她便好過,便舒坦了?
這般多年,她便好過了?!
“夫人……”
老姚氏冷笑一聲,“他要愧疚便去愧疚去吧!”
這般多年了,她的心也涼透了,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現在孩子沒了,她也不想去管這檔子事了,是好是歹,他們父子自己去鬧去吧!
二皇子是她的嫡親外甥女婿,便是蕭瑀對他們仍有恨,有二皇子在,他便不可能對她兒子對成恩伯府下手!
她且看着他自己自取滅亡吧!
……
蕭瑀夫人又小產一事很快便傳遍了京城了,而這次更具話題性了,當日成恩伯世子夫人壽宴上,姚氏的狀況如何大家都能看到的,那怎麼會是一個就要小產的人?可當天晚上便小產了,還是住在成恩伯府當晚,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很多事情不用說明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於是,關於這位蕭夫人跟孃家的恩恩怨怨又成了一談資了,而隨後,便有人翻出了當蕭夫人嫁給蕭大人的內幕,其中牽涉到了二皇子跟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聽了這些頓時氣的臉色發青,“賤人!自己沒有福氣還連累人!”
“娘娘,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要讓這件事影響到娘娘你,還有殿下,若是蕭大人相信了這些傳聞,認爲是娘娘做的,以殿下對蕭大人的看重,娘娘……”
“難道殿下還會爲了區區一個蕭瑀對本妃這個髮妻如何不成?”二皇子妃冷笑道。
“可到底是傷了夫妻感情,到時候被後院的那些狐媚子鑽了空子就不好了!”
二皇子妃冷靜了下來,這些年她雖然只是生了一兒一女,可是殿下對她卻是很好,後院的女人便是生育了,殿下也都是淡淡,嫡庶極爲分明,她不信殿下會爲了一個外臣而對她這個妻子發作,不過若是因爲這個賤人而生了嫌隙,那便不值了!“你去查查誰放出這些消息的!”
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人沒幾個!
“是。”
調查的結果很快便出來了,放出消息的不是二皇子妃認定的人姚氏,而是安陸侯府的人。
對於這個結果,二皇子妃震驚,隨即便將此事告知了秦釗。
秦釗亦是吃驚,不過很快便明白了過來,臉色有些陰沉,“愛妃放心,這件事本殿會處理,你無需擔心。”
二皇子妃聞言,謙和道:“是。”會兒之後,又柔聲道:“只是安陸侯府畢竟是皇后娘娘的孃家,殿下的母族,殿下務必再查查再行處理。”
秦釗頷首,眼底的冷意卻更濃,安陸侯府爲何要這樣做?不管這件事安陸侯是否參與,但是都表明了安陸侯府的一個態度,那便是他們不滿他重用蕭瑀,或者說蕭瑀之類與安陸侯府沒關係的臣子!
這是一個警告!
秦釗心裡這般認定,因爲若是以安陸侯府的能耐,不想讓人知道的,二皇子妃絕對查不到任何消息!他都還沒有成功擊敗太子,安陸侯府便不滿他了,等成事之後,這天下還是他秦釗的天下嗎?!
可他又不得不否認,如今他離不得安陸侯府,便是得不到他的實際幫助也不能與之翻臉,所以,這件事他的處理態度便是——不處理!
然而他卻不知道便是他的這個處理方式,讓他墜入了一個爲他精心策劃的陷阱,一隻無心的大手正在一步一步地將他推上絕路!
……
這些日子太子與二皇子的日子不好過,另外一個人的日子同樣的不好過,更加的不好過,此人便是薛行之。
作爲景陽公主的駙馬,永壽公主的侄子,他本該是個天驕之子的,可先是永壽公主被送去皇陵,一去不返,他頓時從京中炙手可熱的貴公子淪爲了二線公子,好在後來尚了景陽公主,纔沒繼續往下掉,可惜的是好景不長,一次小產世間,讓他徹底連這個依仗都沒了。
自從景陽公主小產之後便獨居公主府,別說與他同房了,便是公主府的大門也不讓他進,之前他不是說三妻四妾是理所應當嗎?好,景陽公主每個兩個月便給他送三個美人,這般多年來從未斷過,如今薛行之後院都裝不滿了。
薛家對此自然也是不滿,可是他們畢竟有錯在先,而這次,明睿太后卻護着這個從來都不甚喜歡的孫女。
明睿太后護着她,承平帝自然也護着。
有着兩大靠山在,便是荊皇后與二皇子覺得景陽公主這般作爲不好,可也只能是勸勸,最後勸的景陽公主連他們都不見了。
至於輿論,也曾經有御史彈劾過,可人景陽只是不待見駙馬罷了,又沒養面首,更沒將婆家鬧的天翻地覆,再者有錯在先的是薛家,是薛行之,而自從景陽公主深居簡出之後,大部分時間都在誦經唸佛,爲太后皇上祈福,爲大周祈福,這是何等功德?
所以最後,便是這些彈劾的御史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了,便不再提及。
在這般的大環境之下,薛行之的日子過得有多艱難可想而知,所有人都知道太后皇上不待見他,安樂伯也不是什麼很大的勳貴,出身好點的都遠離他了,那些黏上去的不過是一些紈絝子弟,這若是薛行之也是一個完全紈絝子弟,那這日子也不算是難過,可人家心比天高,這般窩囊地活着,豈能好過?
不但外人鄙夷他,便是自家人,他的父親,兄長也覺得他連累了薛家。
薛行之恨,恨景陽,恨家人,便是連太后皇帝也都恨上了,不過更恨的還是當日將他丟下來的不管的永壽公主!
可是恨過了之後,卻有人告訴他,只有永壽公主方纔是他唯一的生機。
“你到底是誰?!”薛行之盯着眼前這個頭戴斗笠面紗的男人,雖然喝的醉醺醺的,可是腦子仍是有些清醒,這人無端端出現在他的面前,還跟他說了這些,卻連臉都不敢露,當他是傻子嗎?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就有一條明路,到底走不走,就看薛少爺的,若是薛少爺想要一輩子這樣過的話,大可不必理會在下的話!”
薛行之眯起了眼睛,眼中的醉意減少了幾分,“什麼明路?!你以爲現在永壽公主那老婆娘還有本事幫我?!嗤嗤,若是她還有這個本事,爺我何至於落得這般境地!”
“永壽公主或許沒有,但是有一個人一定有!”來人繼續道,“不過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若是薛少爺想要得到回報,就必須先付出!”
薛行之盯着他,許久之後,一字一字地道:“付出什麼?!”
……
半個月後,可以稱得上是窮兇極惡的大海盜海鯊被押送進了水軍軍營,而同一天的深夜,一條小船在夜色的掩護之下悄然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