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驕陽趕走了終日不散的風沙,雲層也變得稀薄,一望無垠的天空呈現出少有的壯闊,平靜得如嶄新的鏡面一樣。
但,天不是藍色的,一抹橘紅像橙汁在空中暈染,遠處的雲層更如鮮紅的油蠟包裹着,讓清晨也顯現出昨日黃昏火燒雲的奇景。
天很美,而地面卻是被鮮血染紅的世界。上下對比,是人便知何謂天堂,何爲地獄。
城下,屍體就像傾瀉一處的垃圾,填滿了護城溝渠,殘肢斷臂混着鮮血黃沙宛如一尊尊泥塑,無數的禿鷲對着這些屍體啃食,這是比烏鴉還要讓人感覺蕭瑟和不安的生物。
沒法估計究竟死了多少人,更沒法想象戰鬥是怎樣進行,城牆上還吊着被燒黑的繩索,翻新過的城牆再次染上了被焚燒後的黑燼,而它的傷口更多也更深了。
烈日將一切都照得格外清晰,李權站在城頭沉默不語,這種視覺衝擊比在淮海郡的時候更甚。
因爲淮海郡的屠殺中下着雨,雨水沖走了大量血跡。而此時,這麼多屍體堆積在一起,混着泥沙被禿鷲啃食,而陽光又毫無避諱地將這悽慘的一幕呈現在衆人眼前,自然顯得更加淒涼。
李權自京城來,魏忠能體會第一次見到這等場景時的心情,在一邊輕鬆地說道:“大人,戰爭便是如此,習慣就好。”
李權點點頭。
這時,一名士兵來報:“報!前方哨探發現白蓮教軍隊有動靜,兵分兩路往東西兩側行進,估計……估計是要圍城!”
“圍城!”李權先是一驚,隨後就是大喜,“圍得好!讓他們圍!”
魏忠不知李權推斷,故問道:“大人爲何如此欣喜?”
“白蓮教選擇圍城,證明本官的推斷不錯。對方捨不得跟我軍拼死一戰,他們是想困住我等,讓咱們主動投降。如此一來,接下來的幾天,丘陵不會遭遇太過兇狠的進攻。而我們的目的是爲咱們的主力部隊拖延時間,只要咱們能堅持三日,咱們就可棄城,與二十里外軍營中的一萬五士兵裡應外合,合擊一處而逃走。屆時,魏繼明率領的主力應該已經攻破隘口,我們會合之後就能將消息傳到朝廷了。”
魏忠不會懷疑李權的判斷,因爲這個總督帶來了太多驚喜,但憑昨日那一首詞、一聲吼,其威力堪比十萬大軍,試問,這天底下還有第二個人能做到麼?
……
……
事實再一次驗證了李權的想法,果然在白蓮教選擇圍城之後,隨後兩日遭遇的進攻比第一天明顯減弱。
李權樂得看到如此情景,至少現在的局面還用不着讓他上城頭指揮,不用去看那血肉橫飛的慘景。
從李權內心深處講,他是不願意拼殺的,他骨子裡都沒向往過沙場征戰,拋頭顱灑熱血在電視裡看看還行,真要發生在自己身邊卻是不想面對。所以,李權整日待在屋中是在逃避。
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很快,三日之期到了,如果白蓮教還不退兵。那麼,當援軍喊殺聲響起的那一刻,李權終究要隨將士們一起衝入戰場,在最近的距離感受戰爭的殘酷。
第三日清晨,李權顯得有些不安。同樣的,全城的將士也顯得不安,他們嚴正以待,隨時準備出擊。
蕭瑟的風帶着別樣的味道,李權站在城中目視將士的集結。
“終於是要到了!”李權愁苦着臉,掂量着手中鋼刀。李權現在的身體再不能動用一點兒陽氣了,如果要戰鬥就只能如尋常人一般用血肉之軀跟敵人拼殺,習慣了用境界、陽氣碾壓對手的李權肯定很難適應。
“大人,隊伍集結完畢。”魏忠的聲音忽然傳來,“末將到城頭觀察情況,待會兒信號一起,大人便率全軍衝殺出城。”
“嗯。”李權故作鎮定地應承下來。
看着魏忠漸漸消失在視野裡,李權有些茫然。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探報入城,扯着嗓音便叫道:“報!”
聲音尖銳刺耳,李權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只覺得頭皮一麻,握刀的手也緊了緊。
城中氣氛凝固了。
然而,所有人都猜錯了探報彙報的內容。
“白蓮教撤軍了!”
白蓮教撤軍了?
李權一個激靈,恍惚間還沒回過味兒來!
片刻之後,李權正對着的隊伍中忽然傳來陣陣歡呼,喜悅的氣氛迅速炸開了!
“白蓮教退了?”李權喃喃地道。
看着面前歡呼的士兵,李權終於相信了,很快就和將士露出了同樣的表情。
放鬆!絕對的放鬆!
緊繃的神經突然鬆弛,緊隨而來的就是陣陣頭痛,李權捂着額頭跟將士們一起的歡呼,看到將士們的表情,李權才確定怯戰並非自己一人的情緒,每個人都一樣,這並不代表懦弱。
喜悅中,李權快步衝向城頭。這過程中,城頭也傳來了歡呼聲!
“退了!退兵了!”
錯雜的聲音刺激着每個人的神經,李權站在城頭,看着遠方。
今日依舊晴朗,風沙不大,視線出奇地好。
遠方數裡之外的白色浪潮正在退去,空蕩蕩的營寨若隱若現,一切都發生在轉瞬間,十萬大軍像是憑空消失一般!
“快!快來人!”李權急叫道,“速派哨騎去白蓮教軍營的查探,將詳細情報帶回。”
……
……
哨騎的情報很快傳回來了。
白蓮教退軍十分突然,營寨都沒來得急清理,可見遇到了突發情況。
接到這消息,李權猜出了個大概,應該是魏忠進攻隘口的影響,消息傳到白蓮教軍中,白蓮教不肯放棄隘口而迅速撤軍,證明敵退我退敵進我進的戰術奏效了。
白蓮教退軍,這丘陵自然暫時安全。但也證明魏繼明帶領的主力軍奇襲未果,在隘口與白蓮教軍隊形成焦灼態勢,如此,白蓮教纔會有間隙讓人傳報消息。
現在讓人擔心的就是,魏繼明見一時拿不下隘口而滯留,如果被回撤的白蓮教部隊攔截就麻煩大了!只盼魏繼明能按照預先制定好的計劃你行事,此時也退軍便可保全軍無憂。
白蓮教退軍,丘陵城中自然要舉行慶功宴。
可看不到魏繼明帶軍回來,李權始終沒法安心,將心中所想告訴魏忠,魏忠大笑着拍了拍李權的肩膀。
“大人,您儘可放心,繼明用兵向來謹慎,約定三日,肯定三日一到就會撤軍。若不出意外,明日清晨便能回城覆命。明日的事明日再說,這次我軍在十萬大軍的圍攻下安然度過,這等大喜之事必要好好慶賀一番。”
魏忠的喜氣感染了李權,擔憂漸漸消散了。
夜裡,城中大擺慶功宴,活下來的士兵無不是幸運的,能夠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甚至還能肆無忌憚地玩女人。
一千多名慰|安婦自打進城就沒再離開過,士兵們歡呼,她們就得遭罪。李權雖知這樣不人道,但這種時候也不好多說什麼。
一夜盡情的玩鬧,李權被衆將士灌得人事不省。醒來之時已是第二天午後,沒睜眼便聞到一股油膩膩的氣味。
李權一皺眉,緩緩睜眼,卻見魏繼明一身便裝坐在自己身側。
“先生,您總算醒了。”
“魏繼明?”李權從牀上左起,揉了揉額頭,“你何時回來的?交給你的軍隊還好吧?”
魏繼明似笑非笑地搓了搓鼻子:“放心好了,三萬軍士只在進攻時折了五百,其他完好無損。至於什麼時候回來的嘛……今日雞鳴之前就趕回來了。”
“這麼快?”
“跟先生約定了三日期限,學生髮現速攻不下,躊躇之後提前半日就撤軍了。”
“那就好那就好!”
“本想立即給先生覆命的,可回城時發現先生已是人事不省,還聽說先生擔心我急功近利,駐軍不回……”
李權略顯尷尬,撓了撓頭:“這個……這個……沒想到你用軍如此謹慎,是我多慮了。”
“對了,此次突襲隘口爲何沒能速攻取下?”
魏繼明皺眉搖頭:“唉!學生守着先生便是想早些與先生說。此次奇襲隘口本可輕易取下的,可誰想駐守隘口的女將兇悍非常,交戰之處,那女將僅一人一騎獨戰我軍七位將軍,不出一刻鐘全被女將全斬了!那七位將軍中可有兩位都是易經之境的上將。早聞白蓮教中女人悍勇勝男人數十倍,見了之後才知道此言非虛!我軍折了七位將領,氣勢受阻,我不敢與之硬拼,一番亂戰後,又有百餘人死於女將劍下。我見形勢不妙便下令撤軍。這就回來了。”
李權一愣,眼神凝重:“說仔細點,那女將有何特徵?”
“那女將用劍,身法妖異,劍招捉摸不透。”
“我沒讓你說她的招式!她的長相如何?”
“長得極美,近乎妖孽。男子與之交戰觀其容貌近乎失神,兩名易經之境的上將皆因此喪命。”
“莫不是上官柔兒吧?”李權心中默默地低估了一句,心下也不敢肯定。
魏繼明又問:“先生,咱們現在又當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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