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再換一杯就好了。”白錦喃喃道。“可是,若是我不願意換,而是當場直說出這件事呢?”
木丹略一思索,回答道:“那便是完不成敬茶禮。但是這樣的事情,說出去誰信,而且被燙過的茶杯已經被打碎,時間一久溫度便會立即降下去。根本是毫無證據。若是宣揚出去,大家也只會說……”
木丹語氣一頓,似是不想再說下去,看低頭看到白錦鼓勵的目光。又繼而說道:“大家也只會說,白家教養不好,養出一個身嬌肉貴的千金小姐,不尊長輩還肆意打翻敬茶禮所用的茶杯。”
事實上,木丹已經極盡委婉了。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依照白錦本來的身份名聲,這件事最多兩天便會人盡皆知。誰也不能保證一傳十十傳百,最後會傳成怎麼離奇的樣子。
說不準,連白錦仗着白家和皇家胡作非爲,爲非作歹的話都能說出來。這樣的事情最是容易成爲老百姓茶餘飯後的笑資了。如此,白錦丟的便不只是她自己的名聲,甚至會連累白家和皇家。
白錦點點頭,“所以,她料準了我必然會選擇默不吭聲。”無奈似的,白錦聳聳肩。
“等等,主子當時越王殿下不是在場嗎?難道他看不到熱水杯潑到地上的熱氣……”說着說着,木丹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爲她漸漸意識到爲什麼白錦最初說的不是滾燙的水而是被火燙過的水杯了。
因爲水的確不是滾燙的,燙的僅僅是一個杯子。只要時間拿捏的好,打翻水杯,落在地上的水是一點熱氣也不會冒的。
這樣的話,所有人都會以爲白錦只是因爲自己的不穩重亦或是態度的不恭敬纔打翻茶杯的。包括目睹了全程的越王殿下。
“即使是這樣,主子你手上的傷是做不了假的。一旦主子你完成了敬茶禮,那麼你手上的傷便可以成爲指控江越王妃的證據。至少,可以把這件事告訴越王。”木丹一愣,似是被自己所說的話驚到了。
——她怎麼會以爲告訴了越王,越王便會站在主子這邊……
白錦一個苦笑,木丹以爲周越是她的哥哥們麼,不是誰都會不問緣由的站在她的立場上心疼她的。“木丹,你說證據不明的時候,你會站在有養育之恩的母
妃身邊,還是會選擇不過剛剛娶進門的女子。”
白錦輕輕的摩挲這自己的指尖,低頭輕聲吟道:“還是……因爲利益合作才娶進來的。”
“怎麼會證據不明,主子你的手便是被小小燙一下也是會留下許久的淤青燙紅的。”
顯然木丹沒有聽到白錦低頭的一語。
“可是木丹,”白錦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如果我端的第二杯茶杯杯壁上塗上了上好的藥呢?”
藥?木丹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主子是說……”木丹心頭一緊,這江越王妃的手段當真是高明!竹葉叫她一聲老妖婆一點都沒有錯。
顯然,這整件事就是個局,一個針對白錦的無懈可擊的局。
首先,白錦前去毓秀院依照規矩行敬茶禮。江越王妃便指使下人暗諷她動作遲緩。然後她本人便好生言語,擺足了母妃和善的架子,讓所有人都以爲她是一個真心體貼兒媳婦的好主母。
然後便明目張膽的在茶杯上做了手腳,用火滾燙了茶杯,而肌膚細嫩保養得宜的大家小姐沒有人可以承受這樣滾燙的溫度,情急之下的反應必然是直接扔出去以減輕手上的疼痛。
但是盛上的茶水至多是溫熱的,因此打翻的茶杯迸落與地也不會冒出丁點熱氣。茶杯已碎,自然也沒有辦法判斷出它之前是溫度適宜還是滾燙無比。
至此,如果白錦當場發怒,不僅沒有證據證明自己受了陷害。還會讓人覺得她不過是不懂規矩,品行嬌蠻,有辱斯文,甚至於不尊長輩。
這樣一頂帽子扣上,就是有白家的護佑和皇帝的偏袒,白錦也是沒有辦法在以孝道立國的大周立足,更不要說以後入朝參政議政。
因此,白錦必然會選擇忍辱負重,竭力完成這個意義重大的敬茶禮。此時,不管是從時間上還是從減少疼痛上,她定然會選擇從她進門就放在在桌子上茶杯。
因爲那杯茶一定是涼的。
而早在白錦進來前,那個茶杯的整個外壁上便已經被塗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膚清涼膏。一個人的端茶拿物手勢一般是不會輕易改變,這樣白錦的十指被燙傷的地方便都會沾染上了藥。
瞬間的燙傷一般是不會留下深重
的痕跡,就算是剛纔真的留下的痕跡,也會很快消失。一燙一治,一切便都消失於無形。
這麼一推理,木丹只覺得自己心裡徹底的冰涼。這是她在白家不曾見過的手段,即使是在受訓的時候,她學習的也大多是不計後果的截殺,可這後宅後院的彎彎曲曲……完全不是她的強項,更不要說竹葉了。
“但是沒有道理啊,主子剛剛嫁過來,從前從來沒有過交集。且自打嫁過來對她也是恭敬有加,絲毫未犯。她爲什麼要使這麼陰毒的手段對付主子……直接得罪了主子不說,卻沒有對主子造成什麼實際的傷害。”
木丹話雖然這麼說,但其實在她心裡,便是白錦一根髮絲受損那也不是輕易能放過的。
“爲什麼,我也在想爲什麼。從昨天到現在,我思索了很久,也沒有具體的進展。這件事越看越像是個報復,畢竟我沒有看到她可以從這件事上得到任何具體的好處。”
而且,一旦搞不好,被人發現便是爲母不慈,更嚴重便是大不敬不尊當朝一品長郡主。就算她江晴是曾經的越王王妃也無濟於事。
但白錦思來想去也不得其解的便是,自己到底哪裡得罪她以至於她甘願冒着風險僅僅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白錦腦中猛地浮現這句話。難道她是想通過自己,報復其他人,她的下馬威不是做給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那麼,她的目標定然是和自己有關係,而且是有親密的關係的人……
“可是,主子就……就這麼算了嗎?”木丹發現白錦的走神,低聲不甘道。若是二公子知道,怕是直接扒了那人的皮的心都有了吧……
“算了,我是輕易會說算了的人嗎?”這時候,白錦的臉上浮現一層明豔自信的笑容,如旭日東昇光芒萬丈。她的纖細的右手緊緊捏住澶木梳子:她白錦向來不願仗勢欺人,不願招惹是非。
但也絕對沒有事情找上門,被人欺負了,還默默承受委屈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的。
“她機關算盡又如何,再天衣無縫的計劃都是會遇到不可預料的紕漏的。”白錦勾着嘴角不變的弧度,舒展着雙手冷冷說道:“她定然沒有料到,我會有一個容易受傷的體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