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璇璣看着蘇扶影離去的背影,想着蘇扶影所說的話,不耐的皺了皺眉。
好好的一個宴會,都被她給攪亂了。
她實在是不明白,明知來了會尷尬無比,蘇扶影今日爲何還要來?
來也就罷了,還擺出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樣,就好像……就好像是她搶了容域,而她是個無辜的受害者一般。
呵……她這人別的毛病沒有,卻是最厭惡蘇扶影這種明明是她自己拋棄了別人,到頭來卻一幅被拋棄的無辜受害者的模樣。
“王妃,蘇小姐她……”阿桃看着蘇扶影的身影消失,總覺得有些擔憂。
“不用管她。”葉璇璣攏了攏披風,擡步走出了花廳。
她知道阿桃在擔憂什麼。
近日隨着容域恢復了神智,他與蘇扶影的那段過往也重新被人提了起來。
辰王府內還好,西月城的茶樓酒肆中,到處都在議論容域與蘇扶影那段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曾經。
而最後說完,誰人不是唏噓不已,有爲蘇扶影扼腕嘆息的,也有爲葉璇璣點頭讚歎的。
必竟,容域是因爲葉璇璣才恢復了神智,這是誰也更改不了的事實。
而更重要的,是葉璇璣在容域癡傻時嫁給了他,且對他不離不棄,這纔是最讓人敬仰嘆服的。
是以,議論到最後,爲蘇扶影惋惜的人寥寥無幾,爲葉璇璣讚歎的人卻不絕於耳。
在百姓的心中,蘇扶影已然是輸了。
至於在容域的心中,就無從得知了……
——
十二月的天氣,已然很冷了,雖然陽光燦爛,但照在人身上卻並無多少暖意。
辰王府的梅花素來是西月城中有名的美景,據說是因爲容域的母后慧雲皇后喜愛梅花,所以容域便在府中特意修建了一座梅園,只爲每年冬日梅花盛開時能博他母后一笑。
今年的梅花似是開的特別好,遠遠望去,各色梅花爭先綻放,一片奼紫嫣紅,與蕭索凋零的冬日格格不入。
梅園很大,前來赴宴的夫人小姐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賞梅,氣氛還算和諧。
葉璇璣信步走到一株梅樹下站定,嗅着清幽着的梅花香,忍不住伸手摘了一朵放到眼前紅梅細細打量。
前世她生活在寸土寸金的魔都,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梅花,也從未聞過這般深幽的梅香。
深吸一口氣,葉璇璣覺得之前因爲蘇扶影而有些抑鬱的心情舒暢了不少。
這世界如此美好,沒必要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壞了心情。
想通之後,葉璇璣擡步往梅林深處走去,想要去發掘更多的美景。
——
梅林深處一個極爲隱秘的角落,有一男一女相對而立,似在說着什麼。
“我不是說過,以後不要再找我了。”容域皺眉看着對面的蘇扶影,隱隱有些不悅。
蘇扶影聞言一震,緊緊的絞着手中的錦帕,目光楚楚的看着容域,顫聲道:“阿域,你當真如此絕情?難道你以前對我的情意,都是假的?”
容域大她五歲,所以她出生時,容域就已經五歲了,而她從小與容域相識,是容域陪着她,看着她一路長大的。
這種深厚又綿重的情意,註定了兩人之間的不同尋常。
容域十五歲,她十歲時,容域的母后慧雲皇后就已經將她當做了準兒媳,爲他們訂了婚。
七年前,容域十八歲時,她十三歲,那個時候容域打了勝仗歸來,即將被封爲太子,而她,是聖旨欽定的太子妃,只待她及第,便與容域成婚。
可她終究沒有等到那一天,容域在被封爲太子的前一夜之間變成了傻子,從此,她崇拜仰慕了十幾年的英雄不復存在,她的世界彷彿在一瞬間坍塌了。
後來,她的父親要求她與容域解除婚約,她猶豫過,但終究敗在父親的一句‘難道你要跟個傻子過一輩子?’裡。
是了,她雖然年少,卻已是西楚人人稱讚的第一才女,加上丞相獨女的尊貴身份,這樣的她,又如何甘心陪一個傻子過一輩子?
毀婚的這些年裡,她一度不敢去看容域,怕自己看到他後會心疼,難過,受到良心的譴責……
可她唯獨,沒有後悔過。
當初容域大婚時,她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可現在,鬆掉的那口氣,卻生生的梗在她喉間,讓她難受不已。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不是現在。”容域淡漠出聲,打斷了蘇扶影的回憶。
“並且……”容域頓了頓,嚴肅認真的道:“你不要忘了,如今我已娶妃,你也即將成爲景王妃,我們之間,不管是爲了避嫌還是其他,都已經沒有了再私自見面的必要了。”
他們都生活在西月城,日後又同在皇家,不見面是不可能了,但不私下見面卻是可以做到的。
至少,他能做到。
“如果,我不是景王妃呢?”蘇扶影緊緊的看着容域,兩隻手緊張的絞在一起,抱着最後一絲微弱的希翼等待着容域的回答。
若是容域說……
“沒有如果,我已娶妃,且今生今世都只會有她一個王妃。”容域毫不留情的話,打碎了蘇扶影想要破釜沉舟的想法。
聞言,蘇扶影身形踉蹌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
幾乎是下意識的,容域伸出想要扶她一把,可在他手微動時,他腦中忽然浮現出葉璇璣的臉。
於是,他將手隱在寬大的披風中,眼睜睜的看着蘇扶影倒向一旁的梅樹。
蘇扶影這一跌,一半是因爲容域的話讓她太過震驚,一半是因爲她想要試探容域。
可試探的結果,卻讓她從頭涼到腳。
若是以往,容域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扶住她,將她抱入懷中皺着眉責備一句:怎麼這般不小心。
可現在……堪堪扶住梅樹穩住身形,蘇扶影一臉受傷的道:“阿域,我在你心裡,當真沒有半點位置了嗎?”
只要他說還有,那即便是爲側妃,她也……甘願。
因爲蘇扶影扶住梅樹時撞擊了梅樹,梅樹受力,紛揚了幾朵梅花飄落而下,映襯的本就貌美的蘇扶影更加楚楚動人,惹人憐愛。
若是以往,看到這樣的蘇扶影,容域一定會將她抱入懷中小聲安慰,但如今,他已經有了葉璇璣,其他任何女子於他而言都是需要保持距離的人。
既然這個女子是蘇扶影,是他曾經的未婚妻,也不例外。
他容域曾經認定蘇扶影會是他此生唯一的妃,但在他癡傻後不久她就絕決的離開他的那天起,他們之間便全都結束了。
容域沉吟了片刻,薄脣輕啓無比認真的道:“不管我的心有多大有多小,都只能住進一個人,曾經你住過那裡,可現在,那裡住的已經是別人了。”
住進了別人,便再也容不下她了。
說完,容域轉身,打算離去。
他已經說的夠清楚明白了的,他與蘇扶影之間,在七年前她離開他時,就已經結束了。
“璇……璇璣,你怎麼會在這裡?”容域轉身沒走幾步,在轉角的一株梅樹後看到了面無表情的葉璇璣。
看到到葉璇璣的第一時間,容域腦中便閃過無數念頭。
她在這裡站了多久了?聽到了多少?有沒有誤會?……
容域越想越心驚,上前一步道:“璇璣,你聽我解釋,我……”
“不用解釋了,我都聽到了。”葉璇璣打斷容域,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聞言,容域上前的腳步頓住,準備擁葉璇璣的手也堪堪停在半空中,不敢有所動作。
她這是生氣了嗎?
轉角後的蘇扶影聽到動靜,緩緩走了出來,站在幾步之外遙遙的看着葉璇璣。
都是她,都是她葉璇璣,搶走她的容域,霸佔了容域心中原本屬於她的位置。
蘇扶影美目恨恨的看着葉璇璣,雙手緊握成拳,尖利的指甲陷入手心也不覺得疼。
必竟,與心痛比起來,手心的疼痛實在不算什麼。
看着面容有些微冷的葉璇璣,蘇扶影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然後她猛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容域。
“阿域,你不要與王妃姐姐吵架,都是我不好,我可以不要辰王妃的位置,只要能留在你身邊,就算沒有任何名份我也甘願。”
她在賭,賭葉璇璣剛來,沒有聽到容域與她的對話。
既然容域無情的拒絕了她,那他也別想與其他人白頭到老。
他不是說葉璇璣是他此生唯一的王妃嗎?她倒要看看,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他們的感情能有多深!
忽然被蘇扶影抱住,容域詫異的愣了一下神,等回過神來後,容域第一時間掙脫蘇扶影,聲音冷然道:“別逼我!”
今天的見面他本不想來,但爲了斷絕蘇扶影的念頭,讓她以後都不再找他,他還是硬着頭皮來了。
剛纔他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卻沒想到蘇扶影竟然會做出這種事,已然踩到了他的底線。
他與她十幾年的情分,在她的這一抱中,全都蕩然無存了。
蘇扶影被容域周身的冷意和說話時的狠厲嚇了一跳,但她看了一眼葉璇璣,鼓足勇氣道:“阿域……”
“前天你身上的脂粉味,就是這樣沾染上的嗎?”蘇扶影剛開了一個口,卻被一直沒有說話的葉璇璣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