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落雪紛飛的早晨,在拓奈奈的房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大概不會有人知道了。因爲在房間門打開的時候,拓奈奈一身整齊穿戴的朝着店門外面走去。可是她的連忙平靜異常,實在是讓人看不出到底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
而郭嘉也是往常那樣帶着一點輕佻的壞笑,可是,他的眼睛卻沉默得如同黎明前的黑夜,連一點光亮都找不到。
這兩個人,也許,應該,一定發生了些什麼事的人們,卻在那道門打開後形同陌路,三緘其口,這讓店子裡所有的人都不敢問話,只有縮着脖子做事。
“奈奈姐,這大過年,大冷的天,你還要出去嗎?”貂蟬還是孩子,難得睡一個懶覺。拓奈奈穿戴整齊要出門的時候,正好遇見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呵欠走了出來。
拓奈奈的腳步微微一頓,回過頭朝着貂蟬露出了一個沉重的笑容,從那狐皮護袖裡抽出了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髮,聲音有些乾澀:“貂蟬,在家好好的和大人們準備,奈奈姐出去一會就回來。”
“今天是小年夜,不出去不行嗎?”貂蟬又打了個呵欠,奇怪的看着拓奈奈那沉重的笑容,心裡有些隱隱的不安。
“是啊,今天是小年夜,我,一定會回來吃晚飯的。”拓奈奈嚥了口口水。伸手端起放在櫃檯上那盞早就冷透地茶端了起來,一仰頭猛地喝了下去。那冰冷的溫度將她原本就已經不溫暖的體溫降得更低。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然後拉緊斗篷。毅然地轉身離去。
店子外面的車輪隆隆作響,從近到遠,最終消失了。
而在不是黑店的店子裡,只聽得見火盆中那炭火噼噼啪啪的響聲,除此之外一片寂靜。似乎那過年的歡樂熱鬧在這一刻統統的離人而去。
郭嘉依舊是站在櫃檯後面低着頭算着昨天還沒有算完的帳,好像這一室的沉默都和他沒有任何地關係一樣。
“今天奈奈姐很奇怪。”貂蟬玩起了袖子,走到了桌子旁邊,繼續幫太史老太太準備過年的東西:“平時她都不會叫我貂蟬。而是叫我小貂貂,今天卻叫我貂蟬,她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啊?”
卻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那一屋子的沉默讓這原本暖烘烘的店子裡顯得愈發的冷清起來。貂蟬見沒有人搭理她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了郭嘉問:“奉孝先生,奈奈姐去哪裡啊?”
“長秋宮。”郭嘉連頭也沒有擡,靜靜的回答,他的聲音很淡,淡得似乎是一碗沒有放鹽的蘿蔔湯,連一點滋味都沒有。“長秋宮?那是什麼地方?”貂蟬第一次聽說這個地方。不免的有些奇怪。
“是皇后住地地方。”
貂蟬的手一抖,那原本剝在碗裡豆子,連同碗一起全部都掉在了地上,粉碎的粉碎,滾得到處都是。
屋子裡更加沉默了,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昨天才把王嫣送進了皇宮,今天皇后就來找,想也知道不會是好事情了。
在不是黑店的店子裡瀰漫着一種沉重異常的氣氛。壓得人無法喘氣。
拓奈奈面目表情的坐在車上,聽着那沉重的車輪在石板路上壓出的之嘎吱嘎的聲音,聽着那冰雪在輪子下泥濘的聲音,同時也聽着自己那心臟緩慢地跳動的聲音。何皇后找她是什麼事?她不用猜也明白幾分。她今日真的會死在宮裡嗎?
她苦笑了一下,如果今天她真的死在了宮裡,那麼只能說這是她地命。眨了眨眼睛,她忍不住想,其實,在穿越的那一刻,她就應該算是死了的,被雷劈中還能不死的話。那麼這幾年的日子都是賺來。所以就算今日死,她也活得坦然。
只是。她真的怕啊。她不是什麼英勇就義的大英雄,她只想做個苟且偷生的小女子,她真地不想死,爲什麼這麼不想死地她,偏偏會攪進了這麼混亂的政治漩渦中?
拓奈奈將斗篷拉得更緊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無力的靠在了車上。忽然,車戛然而止。外面一片的寂靜。她側着耳朵聽了一陣子都沒有聲音,正想開了窗戶看看是怎麼了,卻聽見一串細碎的腳步從雪地裡踩了過來,一直來到她的車跟前。
“拓姑娘,太尉大人請您下車敘敘話。”那個小太監聲音很急促,看起來,他是很怕董卓的。
這樣的怕,讓拓奈奈不由得愣住了,她知道董卓可以一手遮天,可是,難道在現在的他就已經勢力大得讓整個未央宮都害怕了嗎?
雖然心裡這麼懷疑着,她還是打開了車門坐到了車邊,等待着小太監給她套上了高低的雪鞋在扶着她穩穩的踩在了雪地裡。
其實這個高跟的雪鞋並不好走路,拓奈奈第一次穿的時候也是摔了幾跤纔算是找到了敲門。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繩,所以,就算到了現在,她每當穿上這個雪鞋走路還是很慢很小心。
董卓的車子停在不遠的地方,拓奈奈微微的歪着頭看着那輛比自己這輛還要豪華幾倍的馬車,心裡暗自嘆息,過於張揚的董卓也許只是想讓自己過得更加舒適一些,可是,他知道不知道自己最終就是死在這些地方的呢?
守在董卓車邊的小侍衛一見拓奈奈下了車子,立刻就一溜小跑來到了她的面前,滿臉堆笑,從小太監的手裡接過了拓奈奈。輕輕地攙扶着她在雪地裡緩慢的行走着。一邊帶着一絲諂媚的態度:“拓姑娘,這有些日子沒見了。”
拓奈奈微微地低下頭看着這個小侍衛,仔細的辨認了一下這才發現是那個經常在周圍打轉的小侍衛。雖然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也算是臉熟。她微微的點點頭笑着:“是有些日子沒見了,你們也不來我店子裡坐坐。”
“這不是過年嗎?我家太尉大人本來說今天就去店子裡坐坐,卻聽說拓姑娘這要上長秋宮去,於是趕着過來了。”
“哦?”小侍衛的話讓拓奈奈的腳步微微的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走着。原本只以爲是偶遇地念頭在這個時候全部的消失了,董卓是專門來找她的。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先想着可能遇不到姑娘了,可是。我家太尉大人說,定要在你進宮前見上姑娘一面,所以,這一路上可算是走得快,好不容易趕上姑娘了。”小侍衛還是絮絮叨叨的說着,渾然不知拓奈奈早就神遊到什麼地方去了。
她擡眼看着不遠處就是那未央宮的宮牆,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絲的蒼涼。而在這茫茫的雪地中,似乎連一個多餘的人都沒有,彷彿在蒼茫的天地間,只剩下了這樣的幾個人而已。
走到了董卓地車子邊上。小侍衛還沒有稟報,就看見車門猛得拉開了,從車子裡面探出了一張釋然的面孔,他緊緊的盯着拓奈奈看,過了好一會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微笑:“總算是趕上了,快些上來吧,外面冷得很呢。”
雖然有些訝異,但是,不能否認。在這個時候能見到董卓確實是讓拓奈奈放心了不少。她坐在了車邊,任那小侍衛幫她脫去了雪鞋,然後弓着腰身,鑽進了馬車裡。
馬車裡燒着暖烘烘的炭火。擺放着二尺見方的小桌子,桌子上擺放着香爐,嫋嫋的香菸正從香爐裡冒了出來,將人薰得懶洋洋的。桌子的旁邊擺放着兩個低矮的墊子,也是用鹿皮仔細地墊好,實在是溫暖的很。
“你這裡倒真的是享受的很。”拓奈奈解開了斗篷,放在了一邊,提起了裙襬坐在董卓對面地那個墊子上。
董卓只是笑了笑。爲她倒了一晚暖烘烘的奶子酒。說:“我才從西域那邊買來奶子酒,和你的酒味道絕對不一樣。喝了看看能習慣不?”
奶子酒在哪精緻的碗裡散發着微酸的味道,幾縷白色的煙霧在碗上繚繞着。拓奈奈並沒有喝,只是坐在那裡看着那碗裡的奶子酒出神,過了一會她才問道:“董卓,你來找我,不是爲了請我喝酒吧,有什麼事呢?”
“你總是這樣藏不住事情,想到的事情一定要說出來,不說出來似乎就不開心地樣子。”董卓很無奈地笑笑:“爲什麼不先喝了酒在問呢?”
“萬一你下毒毒死我怎麼辦?”拓奈奈說來好笑,她端起了碗,輕輕的晃了晃裡面地白色液體。
“我若想你死,今天又何必在這裡等你,又何必趕來攔住你?”董卓哈哈的笑出了聲音:“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聰明?”拓奈奈翻了翻白眼:“我可不是一個聰明的人,從來都不是,要不是,我今天怎麼會讓你攔住?”她這麼說着的時候,忍不住有些悲涼的感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端起了那碗奶子酒,仰頭喝下。那微微的酸味帶着一絲灼燒的辣味從口腔一直流淌到了胸膛,逐漸將那已經漸漸冷卻的希望重新點了起來。
“味道還好,和我的酒是兩個味道,這個,感覺更像是女孩子喝的東西。”她放下了碗,淡淡的笑了起來:“想不到,你堂堂的太尉大人也喝這個東西?”
“我只是對新鮮的東西很感興趣而已,沒有別的意思。”董卓低下了頭,過了還一會之後他才說:“你不該送王嫣進宮。”
“這一點我相信我比你更加清楚。我知道送王嫣進宮的後果,在接她到我店子裡住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後果了,可是,我有辦法拒絕嗎?”拓奈奈的脣邊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董卓看着那抹苦笑,心裡嘆了一口氣。拓奈奈沒有說錯,這件事,放在誰的身上,都不能拒絕。無論這個王朝如何的搖搖欲墜,無論這個皇家如何的不管是,可是,皇家畢竟是皇家,他們是天下至高至尊的一羣人,平頭老百姓是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的。
“有我在,你儘管去就是了。”過了許久,久到拓奈奈幾乎覺得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的時間以後,董卓開口緩緩的說道。
他說什麼?拓奈奈低着頭,卻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當她緩緩擡起頭的時候,正好看見的就是董卓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他的眼睛裡寫滿的正是真實和信任。“你說什麼?”
“我說,今天皇后讓你去長秋宮,你只管去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不要擔心。”董卓在說這個話的時候依舊是那麼輕輕柔柔的樣子,好像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嚴重。
“交給你?”拓奈奈的心中若沒有感動,那是假的。可是,她的脣邊就是沒有辦法笑得出來。她冷冷的撇了一下嘴角:“我說太尉大人,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說的是什麼?我這是什麼事,你怕是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吧,說輕了是大不敬,說重了,這可是干涉朝政,今天皇后找我去,給我一個痛快的死法只怕都是輕鬆的了。”
“拓姑娘,請不要這麼說,我一定能將這件事化解掉的。”董卓伸出了手,緊緊的握住了拓奈奈的手,他的手有力而溫暖,似乎是可以託付一切的彼岸。
“董卓,你可知道王嫣是什麼人?”
“不就是新近的王美人嗎?一個區區的美人,拓姑娘似乎將事情看得過於嚴重了。”董卓笑了笑,不知道他是在故意的淡化事情的關鍵,爲拓奈奈寬心,還是真的還沒有了解到這件事,總之他的語氣中間更多的是一種輕鬆調侃的氣味。
拓奈奈扯了扯嘴角想給他一個笑容,卻發現自己在面對生死的關頭還是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灑脫。
她衝着董卓微微的一點頭,起身,弓着腰肢轉身朝着車外面走去。外面的小侍衛見到拓奈奈的時候依舊是一張諂媚的笑臉,連忙給她穿上了雪鞋。
就在她穩穩的站在雪地上的時候,她回頭看着董卓笑:“王美人,你當真認爲只是王美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