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江夏和徐襄兩個,難得休沐日孩子不在家,倒是想起過過兩人世界,效仿一下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也是出門一趟,聽得街上賣薺菜雞蛋、蒿子餑餑的給提了個醒兒,江夏回來就摘了好些個鮮菜、野菜來,連暖棚裡早發的香椿芽兒、花椒芽兒也給她各撅了一小把子來。
薺菜抽苔子了,有些老了,煮雞蛋倒是不礙,仍舊有薺菜特有的香味兒。蒿子是花匠們特特尋摸來的,都是一水兒的麥蒿,爲了襯這點兒嫩蒿子的味兒,花匠們種的時候,都是加了麥種一起種的,這樣生出來的麥蒿就仿似麥子地裡生出來的一樣,仔細品,有一股清淡的麥苗兒的清氣。將一根根嫩嫩的麥蒿洗乾淨,瀝乾水,放一點點鹽揉軟了,放進發好的麪糰中,加一點點油鹽調味,繼續揉至蒿子與麪糰混合均勻,揉成一個個餑餑,餳好蒸熟就成了。
開春第一茬香椿芽兒和花椒芽兒,都是極鮮之物,味兒極濃的,並不用太過繁複的烹調,用最簡單的方法來做,方能彰顯它們的本味。
香椿芽兒用少許鹽稍稍一搓,切碎末,加雞蛋攤成蛋餅就好;花椒芽兒卻只需要掛上一層薄薄的蛋麪糊兒,放油鍋中一炸,花椒芽兒就支棱起來,色澤金黃,有枝有葉的,煞是好看。吃的時候只需蘸一點芝麻鹽,咬一口,酥脆濃香,又有一點點花椒特有的麻香味兒,就兩個字:好吃!
徐家雖非大富大貴,徐襄打小卻從未乾過粗活。加之他體弱,日常裡就更是養的精細。打水、劈柴這些粗活從未做過,他卻半句話沒說,認認真真幹起來。經過這些年****不輟地鍛鍊、調養,他如今的身體比小時候好得多了,幹起活來,竟沒覺得多難,大半桶水拎起來也不算吃力。
打完水、劈完柴火,又轉過來幫着江夏燒火……江夏只告訴他一句:“人要實在,火要虛!”他就很快能把火燒得很好了,還能根據江夏的要求調節大小火……
“看你這樣子,怕是沒誰相信,你是第一次!”江夏笑着感嘆一聲。
徐襄坐在竈膛前,臉被竈火映得亮堂堂紅潤潤的,特別是一雙眸子,更是燦亮亮的,猶如星辰,他那麼微微地笑着,俊美溫潤,“夫人用着可還順手?”
江夏微微挑了眉梢,裝模作樣地歪着頭想了一回,方纔忍着笑點頭道:“嗯,不錯,戒驕戒躁,再接再厲!”
徐襄坐着拱拱手,口稱:“多謝夫人指點,小的一定盡心盡力,伺候好夫人!”
話未說完,夫妻倆已經同時笑開了。
這裡,夫妻倆打着馬虎眼,扮‘莊戶夫妻’正扮得投入歡暢呢,就聽得籬笆門外頭,長貴的通報聲:“回老爺、夫人,二舅爺和二舅太太到了!”
江夏和徐襄都是略略一愣,對視一眼後,徐襄揚聲道:“請到這邊來吧!”
江夏臉上的笑深了些,回頭看看準備好的幾碟子小菜,因爲考慮着就他們夫妻用,分量都不大,再加上齊哥兒和嬛娘就不太夠了。於是回頭跟徐襄道:“你去湖邊撈些魚蝦來,來客人了,我得添個菜!”
徐襄答應着,拍拍身上的灰塵草屑起身,走出去,正好齊哥兒扶着嬛孃的小暖轎一起到了竹籬草堂門口,迎面看見徐襄穿着粗繭綢的青灰色長袍,頭上的髮髻上也僅僅裹了塊同色的發巾子,乍一看,還以爲是哪個村子裡走出來的清寒書生。再轉眼看着特別安靜的竹籬草堂,只有廚房裡有裊裊炊煙升起,其他竟連個丫頭都不見……
齊哥兒和剛剛走下轎子的嬛娘都是一臉驚異,徐襄已經笑着招呼齊哥兒:“走,你姐姐讓去撈些魚蝦添菜,讓弟妹進去,咱們哥倆去湖邊。”
他這麼一說話,齊哥兒和嬛娘即便心裡驚異,卻也只能暫時按下了,嬛娘曲膝向徐襄見了禮,垂着頭往裡去。
徐襄還提醒:“你姐姐在廚下呢!”
嬛娘只能答應着,由丫頭扶着往廚房裡去。
到了廚房,一看江夏在包着頭,同樣穿着一身粗繭綢衣裳在竈上忙乎,旁邊一個人都沒有……再想想之前看到的,嬛娘大概也猜到了,這是姐姐姐夫鬧着玩呢,連忙將扶着自己進來的丫頭婆子擯退下去。
江夏看着鍋,沒出去接着,一見嬛娘擯退婆子丫頭,她連忙笑道:“你身子重,且回屋裡歇着去……”
嬛娘卻沒聽話,徑直走到竈前,毫不猶豫地在竈前的矮凳上坐了,一邊拿燒火棍往竈下挑了挑柴草,一邊擡頭笑道:“姐姐別趕我,我打小就愛幫廚,只是我娘怕我燙着磕着,總管着我不讓我去,這回沒有娘在跟前管着我,姐姐可讓我過過癮頭吧。”
又道:“娘管着我,我也偷偷去廚下幫忙燒火,我燒火燒的好着呢,廚下的嬤嬤都誇我燒得好呢!”
江夏看她氣色好,精神足,只是坐着燒個火也不累,也沒危險,也就不再多說,轉而拿了一塊乾淨的溼帕子遞給她,讓她擦了一隻手,然後將做好的香椿煎蛋、炸花椒芽兒給她端上來,放在鍋臺一角:“你燒着火,一邊替我嚐嚐鹹淡!”
嬛娘也不客氣,笑嘻嘻地捏了一隻炸花椒芽兒,咔嚓咔嚓吃了,一邊笑着跟江夏道謝。
又說:“路上我看見有賣榆錢兒餑餑的,還想着買些吃,卻沒想到給個婆子給撞了,撒了好些,只剩下幾個,在那邊兒,待會兒熱熱……”
江夏一邊去門口把盛榆錢餑餑的籃子拿進來,一邊翻着看裡邊的餑餑,見鋪着一塊浸溼的幹荷葉,上面也蓋了一塊淡藍色的包袱,剩下的七八個餑餑還算乾淨,這纔拿出來,放到蒸鍋裡去熥上。
回頭,江夏隨口問道:“哪裡的婆子?碰到齊哥兒了?可有磕着碰着?”
聽大姐關切自己丈夫,嬛娘連忙笑着道:“大姐別擔心,只是餑餑籃子掉了,人沒磕着。那婆子……好像不是京裡的,我隔着遠,只隱隱聽着好像山東那邊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