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日頭西沉,差不多是下午三四點功夫了。
江夏點火燒鍋,濃濃地做了一碗紅糖薑汁蛋湯,讓枝兒端了給翠羽送去。益母草沒有了,多加了幾片乾薑,也能起到一定的溫陽散寒之效。
枝兒剛剛打了一盤肉餡兒,正在裹餛飩。江夏重新起了鍋,拿了七隻餛飩煮了,自己先舀了一隻嚐了,確定沒什麼妨礙,這纔將餘下六隻用甜白瓷湯碗盛了,端着回了屋。
徐襄夫子極負責,這一日的算術課一直沒忘。吃過餛飩,到底教了江夏兩刻鐘,這才作罷。
大少奶奶這一樁事按下去之後,衆人又重新投入到迎接大姑娘省親的準備工作中去。一天忙碌下來,裡裡外外爲之一新。
除了中間多了一個大少奶奶險落胎的插曲外,江夏也沒有特別勞動,卻覺得比往天要疲累得多。吃過晚飯掌了燈,她就覺得睏意四起,倦容漸濃。
掩着嘴打了個哈欠,江夏在心底暗歎:心累最是磋磨人!
不過幾日,她也被逼着神經緊張、草木皆兵起來。若是長期生活在這種環境中……呃,太夭壽!她貪生怕死膽子小,還是儘快想辦法逃出生天去吧!
偏偏徐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起來,吃過晚飯,還在屋子裡四下裡走動,走累了,又拿了本書看起來。
江夏也不好先去睡,只好強撐着,收拾了筆墨紙硯,在榻几上開始練字。
一張大字沒寫完,聽得外頭報進來:“大少爺過來了!”
手中的筆一頓,一個好好的點就糊成了一團黑。江夏索性擱下筆,擡頭看向徐襄,然後起身扶了徐襄道:“二少爺坐了好些時候了,還是躺下吧!”
徐襄靜靜地看了看她,沒說什麼,身子卻順着她的意思上牀、躺好。
江夏剛剛拉了被子替徐襄蓋好,還沒來得及放牀帳子,大少爺徐宏就一步邁進了裡屋。
動作不疾不徐地放下牀帳子,江夏轉身,微微笑着福身施禮,低聲道:“大少爺過來了。二少爺剛剛睡下……大少爺可是有事,要不要叫醒二少爺?”
徐宏擺擺手,挑着帳子往牀上探頭看了看,就隨即退開,同樣壓低了聲音道:“這幾日,我天天去莊子上看着澆返青水,早出晚歸的,一直不得空過來探望二弟,今兒回來的稍早些,就是趕着過來看看他。二弟大病未愈,還是養病要緊,我又不是外人,也沒什麼要緊事,就不必驚動他了。”
一邊低聲說着,徐宏一邊往外走,江夏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提步跟在了後邊。
來到外屋,碧玉不知去了哪裡,彩霞依舊候在門外。
徐宏揮了揮手,彩霞毫不遲疑地躬身應着,退了出去。行動間,連看都沒看江夏一眼。
見此情形,江夏直接在裡屋門口停住了腳步,面色平靜,心裡卻暗暗防備起來。
徐宏轉回身,看向江夏,嗤笑一聲,道:“我又不是老虎,姑娘用不着這麼怕我吧!”
江夏心中一緊,面上卻盡力平靜着,微微笑道:“大少爺怎麼會是老虎?”
“呵呵,果真是個有意思的。”徐宏擡袖掩脣輕笑一聲,道,“我今日過來,探望老二是其一;其二卻是特意過來答謝。謝姑娘出手,救了我的妻兒。”
說着,竟收斂了神色,恭恭敬敬地向着江夏拱手一禮。
江夏略略側了側身,隨即也拱了拱手,道:“舉手之勞,大少爺不必掛懷。……夏娘也僅僅施了幾針,不敢居功。真說起湯藥調治、治病救人,還是趙先生的功勞。”
徐宏目光灼灼,盯着江夏好一會兒,就在江夏不自在地快撐不住的時候,徐宏垂下目光,聲音壓得低低的,道:“徐宏無所長,倒是替府上打理庶務這些年,認識了幾個人,不僅是三岔鎮、臨清府,就是姑娘出身的松林鎮,徐宏也頗有幾位知交好友。比如……開船行的龐家,龐大少爺就與徐宏是莫逆之交!”
江夏如遭雷擊,驚訝地看着目光沉沉,晦暗不明的徐宏,完全不知道說什麼話纔好。
徐宏卻並不意外她的意外,盯着江夏看了片刻,隨即轉開了目光,淡淡道:“姑娘既然救了我的妻兒,就是於我有恩。若是有什麼事情,徐宏能幫上忙,姑娘儘管開口,徐宏力所能及,必無半字推託!”
說完,徐宏又看了江夏一眼,徑自揚長去了。
片刻,彩霞從挑了簾子轉回來,猛一擡頭,看見江夏木呆呆地站在裡屋門口,臉色蒼白如鬼,竟給嚇了一跳。
按按胸口,彩霞遲疑片刻,方纔慢慢走過來,低聲呼喚道:“姑娘,夏姑娘……”
江夏悠悠回神,眼睛眨了眨,才恢復了靈動和清明。
看着彩霞丫頭滿臉驚訝好奇的眼睛裡,沒有半點兒懊惱愧疚……一個末等的小丫頭罷了,對於主子的吩咐,下意識地就是服從吧!大概聯繫不上釘子、臥底之類的黑暗詞彙吧!
江夏又眨了眨眼睛,隨即將之前對這個丫頭的惡意暫時丟開。
“剛剛你可知自己做錯事了?”江夏收斂心神,臉色肅正地問道。
“啊,奴婢不知,請姑娘教我!”彩霞對江夏的指控很是意外,卻反應不慢,立刻就開口向江夏求教。
“這屋裡只有大少爺與我,你怎麼能離開?我二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被人看見,豈不說不清楚了?”江夏聲音不高,語氣卻嚴肅起來。
彩霞變了臉色,連連福身道:“姑娘贖罪,實在是奴婢心眼兒笨,沒想到這個……”
“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江夏此話一出,彩霞立刻煞白了臉,滿臉害怕,卻兩眼迷茫,顯然仍舊不明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