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情堅不移
營外的士兵都被這一幕驚到了,不明白喬依兒怎麼就從夜千澤的營裡飛了出來,如破絮一般跌落在地上,半晌都沒有爬起來,被喬依兒救過的那些士兵不由自主地就圍了過來。
“白姑娘,你沒事吧?發生了什麼事?”那些士兵關切地走過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就把喬依兒扶了起來。喬依兒回過神來,臉上有着委屈,卻強作大方地答着:“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沒事。”
士兵們看看夜千澤的營,有個人性子也像胡九功那般直,扯開喉嚨就問着:“白姑娘,是不是夜將軍讓你受委屈了?姑娘可是我等的救命恩人,在攻陷雲州的時候,白姑娘也幫了我們不少忙,論功行賞,姑娘都是有功之人,夜將軍怎麼能這樣子對待姑娘?”說着,他又對衆人說道:“剛纔我親眼看到姑娘從夜將軍的帳營裡飛出來的。”
那些人聽到此人的叫嚷,全都盯緊夜千澤。每個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夜千澤行軍打仗中對待士兵極好,又不擺架子,人家可是世子出身呢,還與他們這些兵親如兄弟,他們都打心裡敬着夜千澤。但白姑娘在白天的時候於他們有恩,看着自己的恩人被他們敬愛着的夜將軍這樣對待,他們心裡有點不滿,看在將軍平日裡的對待,又不知道能不能爲白姑娘說上兩句話。
這些人都是夜千澤後來收編入伍的,並非他從名州帶着來的人,並不知道喬依兒對夜千澤的愛慕。
胡九功從自己的營裡出來,瞧見了那麼多人圍着喬依兒,喬依兒粉臉含怨,多少都猜到了原委,胡九功揚着自己的大嗓門,問着:“都圍在這裡做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喬依兒不着痕跡地撇了胡九功一眼,這個大鬍子的營就在夜千澤的對面,她被夜千澤甩出來的時候,那麼大的動靜,胡九功在這個時候纔出來,應該是不想理事,現在士兵圍過來得多了,他纔出來的吧。
“各位大哥,我沒事,我剛纔在裡面和公子砌磋着武功,是小女子學藝不精,被公子甩出了營外。”喬依兒在這個時候溫聲地開口解釋,自是不會讓士兵們對夜千澤有不滿,更不想讓大家知道她想誘惑夜千澤。
士兵們面面相覷,擺明了就是不相信喬依兒的說詞。
他們只看到喬依兒捧着飯菜進營,纔多久,就交起手來?如果兩個人在砌磋武藝,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夜千澤用力地掀開了帳簾走出來,他的俊顏上一片桃花,鳳眸依舊寒冷,身上的戰袍脫了下來,戰袍裡面的衣服有點凌亂,襟口微微地敞開着,他如同女子一般的肌膚若隱若現的。本來就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的他,一出現,又是以這副模樣出現,立即就勾住了所有人的神魂,每個人都盯着這位妖孽將軍傻看着,同時在心裡嘆息着:可惜了,不是娘們。
喬依兒看着夜千澤這副樣子,愣了愣,她都還沒有來得及脫夜千澤的戰袍呢,怎麼夜千澤把戰袍脫了,還扯開裡衣的襟口?這個樣子的他,讓她極力地嚥着口水,纔沒有立即撲倒他。
瞧見夜千澤妖顏上開着桃花,喬依兒知道“誘君歡”的藥力已經完全生效了,夜千澤此刻最需要她幫他熄火。她聽說過了,像“誘君歡”這種藥性的催情藥,一旦中了藥,就必須與異性行魚水之歡,否則會血爆身亡。
她的藥是元缺給的,藥性肯定更甚。
夜千澤今天晚上,終是她的盤中餐。
“夜將軍,你這是?”
胡九功盯着夜千澤看,嚥了咽口水,好奇地問着。
夜千澤不答話,走向喬依兒。
圍着喬依兒的士兵們都自動地讓出了一條路,讓夜千澤走向喬依兒。
喬依兒站在那裡,看着夜千澤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看到他的喉結一上一下的,知道他此刻內心如火,正是理智要失去之時,便往臉上擺着柔情,媚眼柔柔地望着夜千澤,對於中了催情藥的男子來說,此刻的喬依兒就是上等的尤物,讓他們衝動。
“公子,你的臉怎麼這般紅,莫不是發燒了?”喬依兒等夜千澤在自己面前站定的時候,關切地問着,柔軟的玉手已經探向了夜千澤的額頭。
夜千澤微微一錯,便避開了她的手,視線在她站着的地方瞄着,終於在角落裡看到了那個被喬依兒拿着的香包,因爲被夜千澤猝不及防地甩出來,那個香包也跟着甩出來,落在地上。
走向角落裡,夜千澤彎下腰去撿起了那隻香包,然後把那個香包扔給了剛纔那名大嗓門士兵,喬依兒瞧見了香包,頓時綠了臉。
那名士兵接住了香包,看看香包,又看看夜千澤,不解地問着:“夜將軍,這東西怎麼扔給小的了?這不是娘們的東西嗎?”
“聞!”
夜千澤淡冷地命令了一句。
那名士兵立即把香包湊到鼻端用力地聞了聞,喬依兒低着頭,就想趁大家不注意時溜走。夜千澤知道了她的香包有問題,還要用最直接的方式當衆揭穿她!
不要說在名州時,她對他的幫助,僅說今天白天裡,她救了他的士兵,也幫他殺了不少敵人,不過因爲她愛慕他,想成爲他的女人,他就對她這般的無情!
“好香,是蘭花的香味。”
那名士兵聞了香包後,答着。
“白姑娘,這是你的香包,請拿回去,好好地保管着。”夜千澤忽然望向了想趁大家不注意時溜走的喬依兒,淡冷地說道。
說着,他手指一彈,迅速地從大嗓門士兵手裡把香包彈給了喬依兒,喬依兒本能地伸手便接,夜千澤力道極大,她沒有接住香包,香包直直地甩到了她的鼻端,那股沁人心勾人魂的蘭花香刺入了她的鼻端,狠狠地吸了幾下後,喬依兒回過神來,趕緊一揮手,就要把香包揮出去,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迅速地伸手一撈,把揮出去的香包撈回了手裡,然後向夜千澤抱拳拱了拱手,說道:“謝謝夜將軍幫小女子撿回了香包。軍營中都是男子,小女子不宜留在此,先告辭了。”
說着,她身形一閃,便不見蹤影。
夜千澤嘴角泛着冷笑,喬依兒用催情藥來誘惑他,他就讓喬依兒自己試試催情藥的勁頭。
額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夜千澤極力地忍着體內那團火,淡冷地掃了衆人一眼,淡冷地吩咐着:“把他送到後方的樂營去。”他指的是大嗓門士兵。
樂營裡有營妓,也就是軍妓。
軍妓不會隨軍打仗,但在軍隊紮營後,她們就會在軍營的後方,隔幾天,將領們便會允許士兵們去樂營尋個樂子。
夜千澤帶着的那些雲家軍中是沒有軍妓的。玉小將軍帶着的軍隊也沒有軍妓,因爲玉鈴蘭是個女人,她不喜歡自己的軍隊裡有軍妓。士兵們平時要解決生理需要,都是到了一個地方後,自己花上小半個時辰去尋個私窯子解決。對此,玉鈴蘭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夜千澤收編了其他隊伍時,原雲州等城池的守兵中都有隨軍的樂營,戰事緊張,夜千澤還沒有時間去處理樂營的事,樂營便一直跟着他們的軍隊轉戰。
此刻樂營倒是救了大嗓門士兵一命。
也是知道有樂營的存在,夜千澤纔會藉着大嗓門士兵來揭穿喬依兒的陰謀,讓這些士兵們知道他們的救命恩人做了什麼事,不會對他心生間隙。
衆人又是一愣,再齊齊地望向了大嗓門,瞧見他的臉色也和夜千澤一樣紅,呼吸變得精重起來,都是男人,立即明白過來,都曖昧地重重地哦了一聲。
再聯想到喬依兒被夜千澤甩出來,衆人這才明白喬依兒爲什麼會被夜千澤甩出營外,原來他們的救命恩人使了下三濫的手段去誘惑夜將軍。他們雖然跟着夜千澤才一個月,早就聽說了夜千澤與他的結髮妻子感情極深,喬依兒用這樣見不得人的手段誘惑夜將軍,夜將軍怎麼可能不生氣?
白姑娘也真是……
明白事情的原委後,衆人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有幾分的失望。不過瞧到夜千澤那張妖孽的臉,他們又覺得只怪夜千澤太俊美。
大嗓門士兵被人緊急地送去樂營救命去了。
“夜將軍,你要不要末將送你?”胡九功等到衆人都散去後,關切地問着夜千澤。
夜千澤顫着手拭去自己額上,臉上的汗珠,極力忍着烈火焚燒,依舊堅持着:“我不能對不起藍兒。”他說過,他這一輩子的女人只有寒初藍一個。
胡九功扶住他,擔心地說道:“夜將軍,男人在外逢場作戲多了去,只要你心裡有着夫人,此刻又是這種情況,想必夫人知曉了,也不會怨怪你的。你要是不去樂營,你會……那個白姑娘真是人不可貌相,生如如花似玉的,得不到你的歡喜,竟然對你使這樣的下三濫手段。”
“不管在什麼時候,我都不能背叛藍兒。”
夜千澤喘着氣,神智卻有點亂,他甩着頭,讓神智清醒些,寧願承受烈火焚身也不願意去樂營做對不起寒初藍的事兒。
“能用內力逼出來嗎?”
胡九功趕緊把他扶進營裡。
夜千澤苦笑着搖頭,“這種藥,解藥便是那種,再無解藥,再渾厚的內力遇上它,也是無濟於事。”
“那怎麼辦?”
胡九功急了。
“夜將軍,末將知曉你與夫人感情篤深,可你此刻遭到暗算,你要是不……你會死的。如果你嫌棄樂營裡的女人,末將立即去幫你尋個好女子來,事後夜將軍負個責任,收爲侍妾就算了。”
胡九功說着就要扭身出去。
夜千澤一把拉住胡九功,氣喘得更粗了,勉強地吩咐着:“我絕不負藍兒!九功,去,幫我尋些冰塊來,把冰塊放進桶裡,讓我泡上一宿,興許能解。”
胡九功瞪着牛眼,低嚷着:“就算末將去尋冰塊,又是一時半刻能尋回來的,夜將軍,你何必如此?夫人是個大量的,她肯定會諒解你的。末將給你找個姑娘家來,你把褲子一脫,這藥性就解了,何必泡那冰水澡?萬一還是解不了呢?”
“去!尋些冰塊來!”
夜千澤低吼着。
胡九功實在無法理解夜千澤的堅持,在他看來,男人有幾個女人是正常的事,特別是像夜千澤這種身份的。可夜千澤偏偏不肯碰其他女子一下,看到夜千澤痛苦的樣子,他只得應下來:“那末將帶人立即給夜將軍尋些冰塊來。”
夜千澤痛苦地嗯着,鬆開了拉住胡九功的手,整個人都軟癱在椅子上,胡九功不忍心,再次說道:“夜將軍,還是去樂營吧。”
“滾!”
夜千澤暴怒地再次低吼。
胡九功再也不敢多勸,一閃身就走了。
夜千澤癱軟在椅子上,死死地壓抑着自己體內的烈火。
他不敢用內力相逼,他的內力屬於真火一類的,如果用內力相逼,怕是火上澆油,等不到胡九功尋回冰塊,就血爆而亡。
胡九功一走,早就閃得不見蹤影的喬依兒,趁黑又摸了回來。
她藥性發作,難耐至極。知道夜千澤此刻必定和她一樣烈火焚身,不怕死地再次尋來。
這是唯一能得到夜千澤的機會。
以後想再親近夜千澤,難了,因爲夜千澤剛纔揭穿了她的陰謀。
進到營裡來,聽到夜千澤的粗喘,喬依兒也嬌喘着,撲到夜千澤的面前來,夜千澤雖然神智難清了,聽力極好,反應也快,在喬依兒閃進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喬依兒撲來,他立即一閃身,避開了喬依兒的撲倒。
待定神一看,發現是去而復返的喬依兒,夜千澤頓時大怒。
正想一掌拍向喬依兒,喬依兒已撲入他的懷裡,或許是藥性作怪,夜千澤出掌的動作慢了半拍,才被喬依兒撲中了。喬依兒一撲入他的懷裡,就摟住他的脖子,胡亂地親着他,嬌喘着:“公子,公子。”
懷裡,溫香軟玉,女子嬌喘的氣息就像一盆油,澆在夜千澤這團烈火身上,頓時讓他這團烈火熊熊地燒得更旺了。
喬依兒趁他怔忡之時,把他推撲到牀上去,她整個人覆上他健壯的身軀,急切地去扯他的衣裳。
“滾!”
夜千澤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頭,痛楚傳遍全身,讓他的神智回來,立即用力地把喬依兒推開。喬依兒不死心,再度撲過來,夜千澤狠出一掌,哪怕威力比起以往大減,也把此刻意亂情迷的喬依兒拍飛出營外。
“再進來,我劈了你!”
夜千澤嘴角流血,狠狠地警告着營外的喬依兒。
喬依兒跌在地上,摔痛了,神智也有幾分的回來,趕緊閃身逃走,怕再被士兵們發現。
軍營裡遍地都是男人,喬依兒也不肯將就,她怕自己失去了清白,再無機會成爲夜千澤未來的皇后,在第二次閃身離去後,她沒有再出現,只在閃身的時候,取下頭上的釵子,扎痛自己的手指,讓自己保持着神智清醒,可以想到解救自己的辦法。
打小便在皇宮裡長大的她,對於這種下三濫手段也是見得多的,有些嬪妃爲了得到幸寵,都會偷偷地用着催情藥,引誘着皇上,前提是不能讓皇上有所發覺,要用得特別的巧妙。
此種藥性如火,便要用冰水來降溫。
想到解救的辦法,喬依兒趕緊去尋冰塊。
胡九功帶着人尋回了冰塊,夏天,雲州城裡的大戶人家裡多有冰窖,他們才能迅速尋來冰塊。
打來水,把尋回來的冰塊倒進水裡,有很多冰塊都融化成水了,胡九功便連同冰水一起倒進木桶裡,命人把裝滿了冰水的木桶擡到了夜千澤的營裡。
夜千澤臉上燒紅得無法形容,嘴角流着血,不知道是他剛纔咬傷舌頭時流的血,還是因爲藥性發揮到最厲害的階段,他再也無法承受,血液倒逆而出。
胡九功一邊命士兵退出去,他三幾下就把夜千澤扒光,扔進了冰桶裡,他在旁緊張地不停地用手掬着冰水去拍洗着夜千澤的臉。
此事驚動了玉小將軍等人。
玉小將軍二話不說,就命人再以最快的速度去尋冰塊,務必要讓桶裡的水時刻保持着冰冷,方能解救夜千澤身上的“誘君歡”。
泡了大半夜的冰水後,夜千澤臉上的紅潮才退去了些許,神智似是清醒了很多。
一直守着他的胡九功等人,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都說了幫他尋個姑娘,他又不肯,要送他去樂營,他也不肯,非要受這種罪。我雙手都要被冰水凍得麻木了。”胡九功這纔有心情嘀咕抱怨着夜千澤的不合作。
玉小將軍撇了胡九功一眼,不說話,心裡也暗驚夜千澤對寒初藍的感情比傳言中還要深厚呀。一般男子沒有中毒都會拈花惹草,更不要說中了情毒。誰不是以保命爲先?夜千澤卻以不負寒初藍爲先,寧願泡上一宿的冰水,也不肯去碰其他女人一下。
怪不得大將軍對夜將軍改變了態度,不再要置夜將軍於死地。
大將軍畢竟是女人,女人總是欣賞對妻子忠誠的男子。
夜千澤擡眸,淡淡地掃了一眼胡九功,頓了半刻才輕柔地說着:“我對藍兒承諾過,此生只有她一個女人。”寒初藍不在跟前,提到她,他都神情變柔,讓胡九功等人都不出聲了。
他們在西營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位爺是個癡情的主。
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感情中最美的。
夜千澤要不便是不要,要了,便要最美的。
“泡到天亮,這藥性估計能解了吧。”玉小將軍說了一句,用手再試了試水溫,水溫還是冰冷的,他便沒有再命人加冰塊。“夜將軍感覺如何了?”
“泡到天亮,便能沒事了。”
夜千澤這樣說,玉小將軍也就不那麼擔心了。
望一眼衆人,夜千澤歉意地說道:“讓諸們擔心了。”
餘許意味深長地看着他的俊顏,說了一句:“夜將軍過於俊美,男人天天面對着你,都會患上斷袖之癖,偏偏夜將軍對尊夫人一往情深,無視白姑娘對你的一片情意,白姑娘估計也是愛之甚深,纔會……,不過此女行止如此,與尊夫人的性情相差甚遠,也怪不得夜將軍眼中無她。”誰都不想遭人如此算計,特別是以愛爲名的算計,這不過是自私的想佔有,離愛的含義相差太遠。
如果是真愛,又豈肯如此的算計心愛之人?
那白姑娘初到軍營的時候,性情表現得淡淡冷冷的,只在夜將軍面前溫柔似水。沒想到是這種性子的人,估計不僅僅是想算計夜將軍那般簡單,必定還有其他深意。
想到夜千澤皇孫的身份,此刻又帶兵在外,漸漸獲得兵權,將來強大起來轉身謀奪帝位,也不是難事。
他們也聽說過先皇祖本來是要把皇位傳給夜沐的,那樣的話,夜千澤便是正兒八經的皇太子,雖說後來登基的是先帝,可那樣的傳聞十幾年來就沒有斷絕過,少帝心裡必定也是防着,纔會把夜千澤推到西營去讓他們折磨夜千澤。就連如今讓夜千澤帶兵打仗,依舊讓玉小將軍隨同,兩相權宜,不讓夜千澤獨大,可見少帝的防備之心極重。
白姑娘要是成了夜千澤的女人,以夜千澤重情的性子來看,將來如若成了帝皇,白姑娘少不了也會成爲貴妃,尊貴榮華自是不在話下。
只是,那白姑娘不是江湖中人嗎?
江湖中人向來不喜與官府打交道,更是對皇室避而遠之的。
夜千澤抿了抿脣,容顏是父母給的,他也無可奈何。
他家藍兒也嫌棄過他的俊美,說他就是禍害,可他要劃花臉,藍兒又心疼,不肯讓他那樣做。
從鄉下到帝都,從帝都到軍營,他身邊的桃花一朵接着一朵開,花開得樂此不疲的,他卻煩極了。
“餘將軍,幫我弄個極醜的面具來,從今之後,我戴着面具。”
夜千澤請求着餘許。
他不要再頂着這樣的容顏出現在其他女人面前了。
餘許愣了愣,不好意思地說道:“夜將軍,末將只是隨口說說,夜將軍別放在心上。”
夜千澤朝他抱拳拱拱手,餘許頓時無話可說,默默地等着天亮去給夜千澤弄張人皮面具來。
親親的相公遭到其他女人的覬覦,還被算計了的事情,遠在千里之外的寒初藍自然是不知道。她睡前又吐了一會兒,腹中的小包子就喜歡在清晨和晚上折騰她,讓她吐得死去活來的。折騰了片刻後,她便在油燈前看着這半年來的帳冊。
本來她的菜地收入還是不錯的,存了些許的錢,後來她讓懷雲去買田地種水稻,便把存着的錢都花光了。如今存着的錢是最近三四個月存起來的,因爲開銷太大,養着太多的工人,僅存了數百兩銀。
合上了帳冊,寒初藍鎖着眉頭,這鄉下的錢銀,她不想動,數百兩銀對於夜千澤訓練親兵的開銷,一毛都算不上。這一次回來,唯一能帶走的便是糧食了。
雖然還沒有去田頭上看過,懷雲告訴他,這一季的水稻因着風調雨順,長得極好,肯定能大豐收,一畝田應該能產米將近四五石左右。去年秋季的水稻,夜家的幾畝稻田,一畝不過產米三石左右,還是寒初藍管着纔有,這一季既然能一畝產米四五石,的確是大豐收了。數百畝的稻田,也能產幾千石的米,不過用在軍隊上,只夠一天的軍糧。
好在她有吩咐米行的掌櫃們儘可能地收購糧食,現在上官紫在各地的米行糧倉裡都囤有糧食。
也不能僅僅是大米,還需要豆子,紅薯,玉米等,反正能吃的,能囤的,她都要先囤起來。紅薯不能久放,放久了會長蟲子,她吩咐懷雲,等到挖了紅薯後,就把紅薯洗乾淨,然後切成紅薯片,或者打成紅薯粉,再曬乾,存放的時間才能長一些。古代沒有打紅薯粉的機器,人工做的話,肯定很粗糙而且也要浪費更多的人力,切成紅薯片就簡單得多。倒是曬紅薯的箕子會出現短缺。
想到這裡,寒初藍決定趁水稻收成之前,先編織一些箕子,以備不時之需。
打了個呵欠,不知道是懷孕的緣故,還是其他原因,寒初藍覺得自己比平時要貪睡了,以往這個時間,她都還沒有睡意。
吹滅了油燈,寒初藍摸黑回到牀上,一邊往牀上爬去,一邊習慣性地去抄夜千澤枕過的枕頭,抱着夜千澤枕過的枕頭,她才能安然入睡。
一夜再無話。
隔天。
寒初藍沒有再跟着懷雲給金玉堂酒樓送菜,而是讓蘇演跟着去。
楊庭軒一大清早等在酒樓裡,備好了精緻的茶水點心。寒初藍有孕在身,不喝茶,他便命人給寒初藍做了酸梅湯,他聽說懷孕的女子極喜酸味。
“公子。”
木子從後院門口跑進來,楊庭軒以爲寒初藍來了,站起來就要迎出去,木子趕緊說道:“公子,寒姑娘沒有來,只有懷雲姑娘,還有一位高個兒跟着。”
寒初藍沒來?
她終是避着他了嗎?
楊庭軒心底泛過了澀意。
聽到陪着懷雲一起來的還有一位高個兒,楊庭軒忍不住走出後院,遠遠地看着平時由懷雲趕着的馬車,如今趕車的位置上坐着一個年輕的男子,那個男子他見過,是歐陽易身邊的隨從。
懷雲與那名男子同坐。
不知怎地,楊庭軒看到懷雲身邊坐着其他男子時,心底泛過的不是澀意而是酸意,覺得那名男子特別的礙眼。
馬車趕到了金玉堂酒樓的後院門前停下來。
蘇演先跳下馬,他腳才着地,就立即扭身,體貼地去扶懷雲下車,懷雲笑着要拒絕,但他還是堅持着把她扶下來。
楊庭軒的眼裡長滿了針,開始一針一針地刺向蘇演和懷雲。
“楊公子。”懷雲像往常一樣笑着打了一聲招呼。楊庭軒淡冷地應了一聲,懷雲覺得他似是心情不好,以爲是寒初藍沒有來的緣故,也沒有太在意。蘇演只向楊庭軒淡淡地抱抱拳,算是見過了。
楊庭軒不理睬蘇演的抱拳。
蘇演也不在乎他冷淡自己的態度。
在懷雲招呼着夥計們幫忙搬籮筐的時候,蘇演卻默默地開始搬着籮筐。
懷雲連聲說不用他幫忙,他只是深深地望了懷雲一眼,繼續做着他認爲該是他做的事。
那深深的一眼,落在楊庭軒的眼裡,楊庭軒的臉色更冷,眼神如刺,不停地刺着蘇演。蘇演每搬一籮筐的菜,就深深地看一眼懷雲。
扭身,楊庭軒就回到後院去,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碗酸梅湯,木子在一旁好心地提醒着:“公子,那是酸梅湯,爲寒姑娘準備的。”
瞪了木子一眼,楊庭軒沒好氣地應着:“怎麼,你家公子我不能喝嗎?初藍不是沒有來嗎?這湯還能給誰喝?”說着,他就狠狠地喝起酸梅湯來。
木子小聲地嘀咕着:“公子向來不喜酸梅湯的味道。”
楊庭軒像是沒有聽見木子的嘀咕似的,把一碗酸梅湯喝了個精光,酸梅湯酸,他的心也酸。
看着蘇演一直跟在懷雲左右,哪怕一句話也不說,卻對懷雲體貼入微,楊庭軒就無法再坐下去,甩着衣袖,寒着臉離開。
懷雲叫他,他也不理。
望着他冷冷離去的背影,懷雲在心裡暗付着,她什麼時候得罪了他?
難不成姐姐回來了,他連應她一句都不願意了嗎?
出了酒樓,楊庭軒就命木子牽來馬匹,他翻身上馬,就朝城門口的方向奔跑而去。木子一邊追趕着,一邊問着:“公子,公子,等等小的,公子這是要去哪裡呀?”
楊庭軒不答話。
他去張家村。
他見寒初藍。
只要見着了寒初藍,他的心情就會好轉。
一路策馬狂奔,楊庭軒的腦裡總是會閃過蘇演對懷雲的體貼入懷,以及那深深的凝視,而懷雲對蘇演也是客氣有禮。他知道懷雲也是個俏姑娘,以前還瞧不出她的美,這半年以來她的身子長得快,那股子美也就長出來,像懷雲這樣的姿色放在清水縣這種小地方,算得上是上上等了。
男人看到美女,總是會喜歡的。
只是歐陽易不是纔來了沒兩天嗎,他的隨從竟然就相中了懷雲,這動作也太快了吧!
懷雲,懷雲……
以爲見到了寒初藍,就會忽略懷雲和蘇演一起的畫像,心情自會好轉的楊庭軒,在見到寒初藍後,他發覺,他的心情只是表面的好,內心卻焦灼不安。
坐在新搭成的草棚底下,被無聊的歐陽易拉住下棋的楊庭軒,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連輸了三盤棋,而他們不過是才下了三盤棋。
“楊公子的棋藝……算了,不下了,我還不如和三歲的小毛孩下呢。”歐陽易贏得憋屈,楊庭軒根本就是心不焉的,不知道下什麼棋呢,主動把帥送到他面前讓他幹掉。
楊庭軒的臉紅了紅,朝歐陽易拱拱手,說道:“歐陽公子棋藝高超,庭軒甘拜下風。”
歐陽易睨着他,想刺他幾句,瞄到在編織着箕子的妹子嘴角那抹狡黠的笑,知道楊庭軒是瞧見了懷雲和蘇演在一起,心情不好,他也就大度地不再拿話去刺楊庭軒。
楊庭軒以爲蘇演陪着懷雲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誰知道一連數天,蘇演都陪着懷雲,依舊一句話不說,可總會用深深的眼神瞅着懷雲看,默默地對懷雲體貼入微。
天天在酒樓裡等着,天天瞧見讓自己心情不爽又礙眼的畫面,楊庭軒就天天跑到夜家去找歐陽易下棋,想借此去忽視着懷雲身邊有了個蘇演的事實。可他每次下棋都下得心不在焉,下十盤就輸十盤,讓歐陽易一見到他來,就想溜,不肯再與他下棋,說那簡直是浪費時間,也是污辱智商的事。
楊庭軒只得答應歐陽易,親自下廚給歐陽易做美食,才哄得歐陽易繼續天天與他在棋盤上撕殺,可他還是次次輸,歐陽易抓狂,乾脆就賭起來,輸一盤棋,就要給贏的那一方十兩銀。歐陽易想着關係到錢銀了,楊庭軒多少都會用點心在棋盤上,誰知道楊庭軒還是那個樣子,特別是懷雲和蘇演回來後。
不過一個時辰,楊庭軒不僅把身上的銀子全都輸給了歐陽易,還欠了歐陽易五十兩銀子。
“歐陽公子會在這裡住多久?”
楊庭軒裝作漫不經心地問着。
蘇演是歐陽易的隨從,只要歐陽易一走,蘇演肯定跟着歐陽易走的,這樣懷雲身邊的男人還是他楊庭軒。
“看我妹子的意思了。”
歐陽易隨口答着。
楊庭軒望向寒初藍,問着:“初藍還要離開嗎?”
“那是自然的,我妹夫不在,她估計要去找我妹夫吧。”
“她有孕在身,不宜遠行的。”
“我也勸過她,她說她身體強健,又是初有孕,不礙事。論口才,我可不是我妹子的對手。”頓了頓,歐陽易示意楊庭軒靠過來,在楊庭軒靠過來後,他在楊庭軒耳邊小聲地說道:“楊公子,實話跟你說吧,我估計喝了喜酒纔會走的。”
喜酒?
楊庭軒的心咯噔一下。
猜到了結果,他還是強作鎮定地說着:“初藍纔有孕,距離分娩至少還有八個多月,滿月酒,還遠着呢。”
歐陽易低笑着,瞟他一眼,解釋着:“我外甥女的滿月酒還遠着呢。我指的是懷雲姑娘的喜酒,你瞧見了嗎?我身邊的隨從蘇演,不錯吧?配懷雲姑娘如何?蘇演十歲便跟在我身邊侍候,我待他如兄弟,難得有個姑娘入了他的眼,我這個做主子的也開心,總得爲他打點一二吧。好在我妹子也覺得蘇演不錯,在我的徵求之下,同意把懷雲姑娘許給蘇演。別看蘇演是一個隨從,我待他可不薄,將來我飛黃騰達了,少不了賞他一個明面身份,懷雲姑娘跟了他,是正室,待他有了明面的身份,懷雲姑娘就是不折不扣的官家夫人了。”
“什麼!”
楊庭軒叫起來。
歐陽易趕緊拉開與他的距離,抱怨着:“楊公子,你這是作甚?忽然大叫起來,可把我嚇了一大跳。”說着,他還拍拍自己的心口。
不遠處的寒初藍早把兩人的對話聽在耳裡,瞧見自家兄長那拍心口的動作,在心裡腹誹着:還說不會演戲,演得比誰都好。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楊庭軒的臉漲紅起來。
心裡卻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他記起了寒初藍剛回來的那天晚上,寒初藍對他說過的話。
寒初藍說她這一次回來,希望能幫懷雲找個婆家,還問他拿什麼態度對懷雲。他當時說了什麼呀,他自認那些都是他的真心話。他不敢再奢望寒初藍,但爲了楊家香火,他必定會擡個侍妾進府的。懷雲愛他,願意跟他,與他生兒育女,但他不能讓懷云爲妾。
寒初藍聽着他的意思只肯納妾,自是拒絕讓懷云爲妾,便說要替懷雲留意好婆家。
想着寒初藍對懷雲的感情,兩人親如姐妹,懷雲又替寒初藍守着家業,寒初藍必定不會虧待懷雲的,誰知道寒初藍卻要把懷雲許給她孃家兄長身邊的一名隨從!
先不說歐陽易將來能否飛黃騰達,就算飛黃騰達,蘇演還是歐陽易的奴才,懷雲怎能給奴才當妻子?
望向嬌俏的懷雲,楊庭軒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一顆心揪了又揪。
他不能讓懷雲給一個奴才當妻子。
依照大星的律例,奴才娶了妻,其妻也會自動成爲奴才,就連以後所生的孩子都是奴才,世世代代難以擺脫一個奴字,他們楊府便有不少這樣的奴才。教他怎麼忍心讓懷雲世代爲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