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陰狠
清晨,薄霧散去,金色一般的陽光如浣紗似的鋪灑着,爲萬物鍍上一層金光。
慈慶宮裡,太皇太后面對着滿桌子的早膳,想起了那個一直招她不喜的孫媳婦兒,便有了幾分的怔忡。她飲食方面如今還是按照寒初藍當初說的,以清淡爲止,她便不再拉肚子。其實那丫頭還真有些小本事的,爲人也還算不錯,她嫌棄那丫頭是鄉下來的,又不是自己挑選,特別的討厭。
經歷了在身邊侍候了十幾年的兒子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四個孫兒女,只有一個孫子是自己的孫兒後,太皇太后不得不重新去看待自己加害上官紫的事,也意識到自己當年做得很過份,着了軒轅徹底的道,纔會讓她最疼愛的小兒子落得今天的下場。
想到了夜沐,太皇太后輕輕地問着身邊的嬤嬤,“沐兒的情況怎樣了?還是起不來嗎?都快半年了。”喬依兒被她派出宮後,她身邊就只有貼身的老嬤嬤最合她心意,使起來也順手。喬依兒最近已經聯繫不上,不知道是被人殺了,還是故意斬斷與她的聯繫。太皇太后的眼裡閃過了譏誚,知道喬依兒其實是想擺脫她,卻又想攀着她的孫子們往上爬。
宮裡頭的女人,哪一個不想攀住一個能給她們帶來好運的男子?
嬤嬤恭順地答着:“攝政王爺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依舊臥牀不起,周妃娘娘每天貼衣照顧着。”
太皇太后眼裡又掠過了心疼,也有幾分的寒氣。
夜沐的傷不可能到現在還好不起來,她吩咐過御醫,一定要給夜沐用最好的藥,而且夜沐又有武功護體,常人受了傷,休養好幾個月都能好起來,夜沐怎麼不能?
太皇太后這樣的人,哪能想不到原因。
她那位已經穩坐皇位的孫子,終是容不下她的兒子呀。
站起來,太皇太后連早膳也不用了,吩咐着嬤嬤:“陪哀家走一趟攝政王府。”
“主子,你還沒有用早膳呢。”
嬤嬤提醒着。
瞟了早膳一眼,太皇太后嘆着:“哀家哪還有心情用早膳。”說着,便往外面走去,那名嬤嬤趕緊帶着小宮女們跟隨着太皇太后走出慈慶宮。
“皇上駕到。”
一行人才走到院子裡,宮門口便傳來了太監尖細的叫聲。
太皇太后微微地皺了皺眉,頓住了腳步。
片刻後便看到夜無極領着他的貼身太監大步地走進來,頭上的冠冕都還沒有摘下來,應該是剛下朝回來。
“孫兒見過皇祖母。”
走到太皇太后面前,夜無極微微地彎腰向太皇太后行了一禮。
太皇太后笑道:“極兒不必多禮了,今兒個怎地這麼快便下朝了?”
夜無極站直身子,淺笑着答:“今天朝務不多,結束得便早些。”他看看太皇太后,問着:“皇祖母這是要去哪裡?天氣已經轉冷,皇祖母也不多穿件衣服。”說着,夜無極又朝嬤嬤黑下臉,冷聲責備着:“爾等是怎麼侍候皇祖母的?還不給皇祖母再拿件衣裳來,皇祖母要是冷着了,朕賞你們板子吃!”
嬤嬤以及那些宮女們嚇得趕緊跪下請罪。
夜無極以前在宮人面前都是溫溫和和的,可自從他親政後,那張俊臉就反覆無常,前一刻對你還是笑着,下一刻就可以命人把你拖出去打板子,把帝皇的反覆無常發揮得淋漓盡致,卻也讓整個皇宮上下開始懼起這位少帝,不敢再把他看成小孩子了。
太皇太后眼眸深處飛快地閃過了不悅,不過一閃而逝,臉上還是笑着,對夜無極說道:“極兒,你別責怪他們了,是皇祖母不冷,不願意多穿衣服。皇祖母想出宮一趟看看你沐皇叔去。”
在夜無極面前,太皇太后很識趣地改變了對夜沐的稱呼,不再說攝政兩個字,免得刺激到夜無極。看看夜無極,太皇太后又問着:“極兒,你是不是找皇祖母有事?”
夜無極扶着太皇太后往慈慶宮外走去,嘴裡恭順地應着:“皇祖母,極兒也記掛着皇叔,極兒也下朝了,就陪皇祖母走一趟吧。”
知道他有事找自己,但現在不說,太皇太后也不心急,放任他扶着她走。
夜無極身邊的貼身太監聽到夜無極也要去攝政王府,立即吩咐下去,擺駕攝政王府。
婆孫倆在宮廷侍衛以及奴才們的簇擁下出了皇宮,直奔攝政王府,不過片刻便到了王府門前,早就接到了通報的周妃帶着李公公等人在王府門前迎駕。
夜無極先下車輿。
周妃領着衆人連忙跪下行禮。
夜無極挺直腰肢立在周妃等人的面前,等到周妃等人禮畢,他才溫聲說道:“王嬸請起。”
“謝皇上。”
周妃謝恩後站起來。
“媚兒。”
太皇太后瞧着周妃更加的纖瘦了,心疼地叫了一聲,上前來便拉住了周妃的手,心疼地說道:“媚兒,照顧沐兒很重要,可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呀,哀家三天前纔來看過,你咋又瘦了一圈。”
周妃單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澀澀地笑了笑,沒有答話。夜沐的情況還沒有好轉,夜千澤派人暗中送回來的藥,未能解去夜沐身上被種下的慢性之毒,其實也不是藥不對症,而是周妃如今無法再用藥水給夜沐洗澡,或許是御醫察覺到夜沐的毒被慢慢地解除,稟報了少帝,少帝便派了不少的大內高手潛伏在攝政王府四周圍,如今的攝政王府就是一個臭雞蛋,被蒼蠅圍得結結實實的,就連夜沐自己的那些暗衛們如今都不敢現身,一現身就會被夜無極的人發現。連晚上都失去了自由,周妃哪裡還能再給夜沐用藥水洗澡?所以夜沐一直是老樣子,走不了太長時間,需要有人扶着才能走一圈。
“沐兒好些了嗎?”
太皇太后在周妃的扶持下往裡走,關切地問着。
周妃紅了紅眼,輕聲答着:“王爺還是老樣子。”
太皇太后低嘆一聲,腳下的步伐便有幾分的踉蹌。
“把這塊匾摘下來。”
身後忽然響起了夜無極淡淡的吩咐。
婆媳倆本能地扭頭看去,看到夜無極指着攝政王府大門口上的那塊寫着“攝政王府”四個大字的匾吩咐着侍衛們。
看到夜無極要摘了攝政王府的那塊匾,周妃有幾分驚惶地看向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便走出來,問着夜無極:“極兒,你這是在做什麼?”
夜無極恭敬地答着:“皇祖母,孫兒如今已經親政,沐皇叔又身體不好,無法再輔政,孫兒便覺得‘攝政王府’還是恢復‘沐王府’吧。”
太皇太后看一眼那塊匾,想說什麼,在看到夜無極閃爍着無情的黑眸時,她終是什麼都沒有說,淡淡地說道:“沐兒的確無法再輔政,隨皇上怎麼着就怎麼着吧。”
說着,她拉着周妃扭身就進去。
夜無極立即吩咐人搬來梯子,把“攝政王府”那塊匾摘了下來,換上了“沐王府”的那塊舊匾。
親眼看着代表攝政權力的匾被摘下來了,夜無極才滿意地跨過了門檻,大步走進去。
李公公看着夜無極連一塊匾都無法再容忍下去,心裡驚惶也悲切,攝政王府……還是迎來了它的風暴。現在風暴初起,會發展到什麼程度,無法預料。
鬆院裡,夜沐看到太皇太后來了,神情淡冷,只是淡冷地坐起來,要向太皇太后行禮,被太皇太后搶上前去按住了。“沐兒,你身子不好,就別起來了,那些禮對母后也不重要。”
夜沐在心裡苦笑着,如果母后早一點這樣想,或許事情不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
“沐兒。”
太皇太后地牀前坐下,看着小兒子躺在牀上,雙手無用,有口不能言的樣子,她的眼便紅了起來,心疼的淚花在眼裡打轉。每看一次小兒子,她的心就痛一次,也自責一次。
夜沐只是淡淡地注視着自己的母親,看到太皇太后哭泣的時候,他也是淡淡然,沒有任何的動作。
“都醫治了快半年,怎麼還是這個樣子,當初不是說休養一些時日就會好轉的嗎?”太皇太后用絲帕拭着淚,哽咽着說。
走進來的夜無極聽到太皇太后這一句話,神色自若,沒有半點不妥。
夜沐看到他進來,又掙扎着要起來給他行禮。
夜無極趕緊阻止他,讓他躺着不用再行禮。
“來人,傳御醫!”
太皇太后忽然吩咐着,“哀家要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宮人看看夜無極,見他沒有要阻止的意思,纔敢朝外面吩咐着:“傳御醫。”
宮人的反應,夜沐都看在眼裡。
他每天吃的藥,藥方,他是看過的,沒有半點問題,但他的身子就是好不起來,也不知道夜無極是如何在他身上下了慢性之毒的。不過想到夜無極有個神醫舅父,夜沐又苦笑起來,在醫理方面,所有御醫都不及一個元缺,要是元缺教着夜無極如何下毒,他也是防不勝防呀。
好在,他如今還有點用處,夜無極還不會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
夜千澤在外面帶兵打仗,掌握了部份的兵權,雖說夜無極再派了朗玉卿大將軍去壓制着夜千澤,夜千澤的處境再次舉步維艱,夜沐也相信他的稚兒不會輕易屈服的,肯定會更加的強大。當他的稚奴強大到可以與夜無極分庭抗禮時,便是他的死期。
無防,生死,他早就看透了,在紫兒去世時,他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苟且偷生到如今,不過是沒有看到稚兒強大起來。
夜無極留他到現在,無非是想在將來用他的命去威脅他的稚兒。
夜沐在心裡冷笑着,他絕對不會成爲兒子的威脅。
御醫們很快就來了。
瞧見太皇太后和夜無極都在,御醫們一進門,就跪下了。
太皇太后瞪着御醫,怒聲質問着:“御醫,哀家問問你們,沐王爺都休養了將近半年,怎麼還是一點起色都沒有?哀家不是吩咐過你們嗎,一定要用最好的藥。”
御醫們惶恐地答着:“臣等一直都是給王爺用最好的藥,王爺傷得太重,所以……至今難以好轉,臣等真的盡了力。”
“混帳!當初你們可是向哀家說過,王爺休養一些時日就能好轉的!你們膽敢欺騙哀家,來人,把他們都拖出去,斬了!”
太皇太后鐵青着一張臉,大怒地吩咐着左右。
“太皇太后饒命呀!”御醫們嚇得趕緊求饒。
“皇祖母息怒。”
夜無極在這個時候插話進來,並示意左右先別動。左右也不敢立即就把御醫們拖下去斬了,因爲夜無極還沒有表態。
“皇祖母息怒。太醫院的御醫們都在這裡了,皇祖母要是一怒之下把他們都斬了,那沐皇叔以後怎麼辦?再說了,御醫們都盡了心盡了力,用的又都是最好的藥,朕都看過藥方的,皇祖母想必也看過,沐皇叔傷勢太重,纔會這麼長時間無法好轉。”
“可是……”
“皇祖母,都是那賊子害的,皇祖母心裡要是恨着,那賊子的兒女如今還關在天牢裡……”夜無極說到這裡便沒有再說下去。
提到楚王妃以及她和軒轅徹所生的三個兒女,太皇太后的眼裡立即染滿了恨意。曾經都是她最疼愛的孫子孫女,轉眼間,便與她無關,教她如何不恨?都怪她有眼無珠,身爲親孃,竟然不知道兒子已經被別人換掉了。
軒轅非派過不少人來大星,想救走興寧姐弟三人,可惜天牢裡守衛森嚴,根本就救不走。那姐弟三人在天牢裡一關便是數月,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楚王妃不算重要,軒轅徹本就不愛她,與她生兒育女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不被發現而已,所以她被關在一般的大牢裡,從來就沒有人去救過她。
“極兒,還關着他們做什麼,全都斬了,不,要將他們碎屍萬段,方能解哀家之恨!”太皇太后恨恨地說道,被夜無極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
夜無極安撫着太皇太后,卻未下命令將興寧姐弟三人碎屍萬段,他留着還有用呢。
夜沐看着自己的母親與侄兒暗中相鬥着,他的母親或許是老了,已經不是侄兒的對手了。
母親想借着怒意斬了所有御醫,無非是想重新換一批御醫,讓他有機會得到真正好的醫治,但他的侄兒豈是省油的燈……
太皇太后被夜無極安撫着扶出了夜沐的房間,不知不覺間便已離開沐王府。
上了轎輿,太皇太后才用力地咬着下脣,眼底的悔恨也越發的深。
婆孫倆回到了皇宮,夜無極親自送着太皇太后回慈慶宮,他還有事情要借太皇太后之手去做。
坐在慈慶宮正廳裡,夜無極端着宮女奉上來的一杯香茗淺淺地喝着,視線卻一直盯着太皇太后看。太皇太后看他一眼,有點疲倦地說道:“極兒,你想對皇祖母說什麼就說吧,皇祖母聽着呢。”
夜無極再喝了一口茶,便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才說道:“皇祖母,沐皇叔如今這個樣子,王嬸一個人照顧着,着實是累人,王府雖然奴才衆多,王嬸卻信任不過,睿兒和瑜兒太小,什麼忙都幫不到,極兒想把嫂嫂請回來,讓嫂嫂幫忙照顧沐皇叔。極兒想着,嫂嫂是被皇祖母趕走的,極兒出面請她回來,她未必肯回來,便想請皇祖母下一道懿旨,把嫂嫂請回來。”
寒初藍如今在平城裡,他知道了,因爲夜千澤就在那裡,他的人自是不能把寒初藍帶回來。
“啪!”
太皇太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哀家已經不承認她這個孫媳婦,還請她回來做什麼?哀家既然把她趕走了,斷不可能再讓她回來!媚兒是累着,哀家再派幾個得力的奴才去幫忙便是,休要提那個不知天高地厚,沒規沒矩的賤人!”
“皇祖母,極兒也知道皇祖母不喜歡嫂嫂,可嫂嫂是什麼樣的人,皇祖母心裡也清楚的,極兒聽說皇祖母的腸胃不好,嫂嫂都瞧出來了,想必嫂嫂多少懂些藥理,有她在王嬸身邊幫忙照料着皇叔,皇叔或許會恢復得更快一些。還有一件事,極兒忘記告訴皇祖母了,嫂嫂如今就在大周國的平城,平城已經是我大星的城池了,昊哥哥功不可沒,看在昊哥哥的情份上,皇祖母就不要再爲難嫂嫂了,而且嫂嫂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知道寒初藍懷孕了,夜無極可是把他銀安殿狠狠地砸了一番。
太皇太后微愣一下,問着:“她懷上了?她不是不能生的嗎?”
夜無極笑了一下,“誰說過嫂嫂不能生的?”
太皇太后便不作聲了,的確沒有人說過寒初藍不能生的。
片刻後,太皇太后又說道:“不管她有沒有孕,哀家絕對不會再讓她回來,她給皇家帶來的醜還不夠多嗎?再說了她懷着身孕,回來了還得讓人照料呢,哪能再照料沐兒,分明就是給媚兒增加壓力!極兒,皇祖母把話擱這了,皇祖母絕對不會讓那個賤人回來的!皇祖母討厭她,萬分的討厭她,討厭她比討厭她的婆母更甚!”
說完,太皇太后皺着眉扶了扶額,身邊的嬤嬤連忙虛扶着她,她閉了閉眼,朝夜無極揮揮手,疲憊地說道:“極兒,皇祖母累了。”
無法讓太皇太后出面把寒初藍請回來,夜無極也不能強逼着太皇太后,只得悻悻地站起來,扭身便走,連向太皇太后行禮都不再。
腳步聲漸遠,太皇太后放下了扶額的手,示意嬤嬤去看看夜無極是否真的走了,嬤嬤出去看後,進屋裡來小聲說道:“主子,皇上真的走了。”
太皇太后這才青着臉咬牙切齒地罵着:“好狠心的小兔崽子!”
嬤嬤不敢說話。
“他竟然對她還沒有死心!比他父皇更狠,更甚!”
太皇太后不停地罵着夜無極。
她當初會聯合衆人把寒初藍趕走,是因爲元太后對她說了一句話,便是“極兒戀上寒初藍了”。元太后不能讓夜無極重蹈先帝的步伐,她自然也不希望那種事情再發生,所以纔會聯合衆人把寒初藍趕走,夜無極之所以會配合,是想着寒初藍被趕走了,他的機會更大,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寒初藍是屬於夜千澤的,就一直屬於夜千澤的。
以前,她不允許寒初藍再呆在帝都裡,如今,她更不會讓寒初藍回來。
寒初藍要是也被夜無極控制了,夜千澤就只有等着被夜無極害死的份,她已經錯過了無數次,絕不對再錯下去,讓一個孫子再去害另一個孫子。
皇位……本來就是夜千澤的。
“主子。”嬤嬤等到太皇太后不再罵了,才小聲地提醒着:“奴婢瞧着皇上並不肯罷休。”
太皇太后黑着臉,“那小子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他如今越發的……大不了哀家這條老命給他拿去!”
夜無極心裡鐵定也容不下她這個老太婆的了,因爲她手裡還有先皇的遺詔。轉念一想到如今的境況,太皇太后心裡忽然發冷,沐兒這個樣子了,就算她握着先帝的遺詔在手,於夜無極來說已經沒有半點的威脅了,唯一還有威脅性的便是先皇祖留下來的那道傳位遺詔,可那道遺詔不知道失了蹤,不知道是被人毀了,還是被秘密藏起來。
找不到那道遺詔,夜千澤無法正名,夜無極隨時隨地可以用一個謀反的罪名對付他,就算夜千澤能用武力奪下帝都,在史書上也會留下些污點。好吧,皇帝都會留下污點,可如果能正名,夜千澤將會得到更多的擁護。
回到正陽宮的夜無極,一進銀安殿,立即就把桌子上的一切全都掃倒在地上,嚇得跟着他的太監趕緊跪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下去!”
夜無極冷冷地吼着。
奴才們趕緊退了下去。
待得奴才們退下去後,夜無極立即聯繫了他的暗衛首領,低沉地吩咐着:“告訴他們緊盯着寒初藍,什麼都不用做,待得她臨盆,不管他們用什麼辦法,務必把孩子給朕抱來!”
利用孩子,總能逼得寒初藍回來吧?
暗衛首領沉聲應着。
“去吧。別走漏消息。”太后的人可盯着他的動靜呢。
太后是他的生母,雖然派人暗中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他也不想動太后,反正太后的人也不敢真的把他的舉動都告訴太后,這皇宮,他纔是真正的主人!
暗衛首領默默地消失。
夜無極這才坐回他的椅子上,想喝杯茶,纔看到滿地的狼藉,立即揚聲吩咐着外面的奴才:“進來,收拾一下,朕要喝茶!”
奴才們趕緊進來,有些收拾,有些去給夜無極沏茶。
皇上如今是越發的不好侍候了。
……
窩在夜千澤溫暖的懷抱裡,寒初藍還是睡意迷糊,夜千澤擁着她也不捨推開她,便一直擁着她。
不知道是一個姿勢久了不舒服還是其他原因,寒初藍在夜千澤的懷裡嗯了一聲,便有點不舒服地動起來,夜千澤輕聲喚着:“藍兒。”
聽到夜千澤的叫喚聲,寒初藍醒了,睜開眼就看到自家相公近在咫尺的俊顏,她滿足地笑了笑,擡手就摟住夜千澤的脖子,把臉貼在夜千澤僅着裡衣的胸膛上,輕輕地說道:“千澤,真好,醒來能看到你在。”
擁了擁她,夜千澤才說道:“我儘量讓你天天醒來都能看到我。不過……”夜千澤記起愛妻肚裡有了他的孩子,大掌滑到她的肚子上,疼惜地摸了摸,清晨胎動很少,孩子都不理他。寒初藍擡眸看他,溫聲問着:“千澤,你想說什麼?”
親了她一記,夜千澤半坐起來,寒初藍便把頭枕到他的肚子上,他一邊摸着寒初藍披散如瀑布般的烏髮,有點遲疑也有着不捨,“藍兒,我如今還在帶兵打仗,戰事又緊張,你懷着身孕,雖說才五個月,還未到分娩之時,可你隨軍行的話,多少都會有危險,我想着,嗯,我就是想想的,你要是不願意,我也會帶着你走,我想着你要是留在平城,或許會更好一點。”
他何償不想帶着寒初藍走,讓她天天都跟在他的身邊,天天醒來都能看到他,可她此刻的身子又讓他無法再像以前那般帶着她在身邊。
寒初藍又擡眸看他,他眼裡有着不捨,寒初藍也明白如今的形勢,想了想,她說道:“千澤,我在來找你之前,其實是想去一趟大曆國的……”
“寒初藍,你要是敢去大曆國的話,我會,我會很生氣的!”夜千澤不等她說完,就警告起來,還緊張地把她整個人都撈抱起來,寒初藍覺得他帶兵打仗後,可能是吃的苦更多了,力氣比以前更大了,她都挺着五個月的肚子,體重比起以前要重,他還是輕易就把她撈抱入懷,如抱個孩子似的。
“我如今不是沒有去嗎,瞧你緊張的樣子。我要是去了,你現在哪能把我個孩子似的就抱了起來。”寒初藍一邊說着,一邊戳他一下。“大曆國海洋多,產的珍珠是五國之中最多的,珍珠粉可是很好的美容品,我就是想去大曆國進些珍珠粉回來,融入到胭脂鋪裡銷出去,肯定能獲利不少。我如今沒有去,想讓你寫封信給我,我再派人去大曆國進貨。”
聽到她不會再親自去大曆國,夜千澤才鬆了一口氣。
“寫信?”
寒初藍點頭,“我聽說大曆國雖然盛產珍珠,但也不是誰都可以買得到的,雖然有極廣的人脈及打通高層關係,才能買得到。你怎麼說都是大曆國的皇外孫,派去的人原又是大曆國的人,機會應該很大。大周人富有,珍珠粉對貴夫人們來說也算是珍品,咱們要是有貨,可以賺很多錢。”
夜千澤寵溺地輕敲一下她的腦瓜兒,又自責地說道:“藍兒,是我不好,我給你壓力了。”訓練新兵,的確需要很多錢銀,他的母妃是積累着大量的財富,可每天花銷的錢太多,金山銀山也會有挖空的一天,不能坐吃山空,一定要繼續賺錢,才能繼續壯大他的隊伍,養活他的軍隊。
現在這樣的開銷還不算大的,一旦他和夜無極撕破了臉,分庭抗禮,夜無極不再供應糧草以及軍費,他需要的錢銀便更多了。在朗玉卿來之前,他在大周攻城掠地之時,也沒收了一些不義之財,可重大的經濟來源始終靠着母妃的商鋪。
“哪裡的話,咱們是夫妻,同艱苦共患難。”
寒初藍不想夜千澤如此的自責,“再說了,我要是不尋點事情做做,我會很無聊。你老婆我別的本事沒有,賺點小錢的本事倒是還行。”
夜千澤心疼地摟緊她,“藍兒,我一會兒就寫信,你讓人帶着我的信以及信物前往大曆國,你也別操勞過度,小心我們的孩子。待我再攻下伏州,伏州穩定下來,我會派人來接你的。”
寒初藍笑着點頭。
半響,她又斂起了笑容,輕輕地問着:“爹在帝都裡如何了?”
夜千澤神色也是一斂,語氣變得沉重起來,“攝政王府如今守兵重重,連只蒼蠅都難再飛進去。爹的情況還沒有好轉,我讓師尊派人送進京的藥材,也不能再用,被發現了。少帝,給爹下了慢性毒,不想讓爹好起來,但又不會立即要了爹的命。我也曾派人去救爹,卻無法再進府。”說到這裡,夜千澤沒有再說下去,明白少帝是想利用攝政王府所有人的性命來威脅他。
本來對皇位沒有興趣的他,也不想造反的他,在那些人的猜忌迫害之下,一步一步地走上那條逼宮造反的路了。
終有一天,他與夜無極這對堂兄弟,會拼個你死我活。
皇帝多猜忌,要不是他爹,少帝以前年幼,他或許真的活不到今天。
經歷了那麼多,如今的夜千澤也能理解父親的安排及隱忍。
寒初藍反手摟住了夜千澤,默默地給他安撫。
“咚咚。”
房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夫人起了嗎?”
彩月在房外恭敬地問着。
夜千澤一邊扶起寒初藍,一邊下牀拿來衣服,幫寒初藍穿着衣服,嘴裡應着彩月:“有事?”
“主子,衙門外來了兩個男子,說是夫人的舊識,希望能見見夫人。”
兩個男子?
寒初藍的舊識?
夜千澤動作一頓,寒初藍也擰起了眉,嘀咕着:“誰呀?我的舊識?我哪有什麼舊識在這裡。”
頓過之後,夜千澤又若無其事地替她穿着衣服,吩咐着房外的彩月,“搜他們的身,確定他們身上沒有攜帶任何危險物品,再請他們在前面等着,一會兒夫人自會去見見他們。”寒初藍的舊識,也該是他的舊識,獨獨點明要見寒初藍,他倒想知道那是誰。
彩月應了一聲,便走了。
寒初藍整理好衣衫,要侍候夜千澤穿衣,夜千澤卻微笑着阻止了她。他自己穿好衣服,又把寒初藍接到梳妝檯前,拿起梳子熟練地幫她梳好了髮髻。
走到房前開了門,便看到門前擺好了洗臉的熱水,是彩月剛纔端來的。
夜千澤捧起了洗臉水回到房裡,讓寒初藍洗刷過,他自己也洗過了,才帶着寒初藍出房。也沒有立即就到前面去見來人,而是先帶寒初藍去用過了早膳,等到寒初藍吃飽了,他才拉着寒初藍,與她一起到前面去見來人。
前廳裡,還真的有兩名男子在那裡,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由余許陪同說話。
夜千澤帶着寒初藍出現後,餘許便站了起來,朝那兩個男子站坐的方向呶呶嘴,意思是這兩個人指名道姓要見寒初藍。
寒初藍昨天才到的平城,今天就有人找來,可以看出找來的人一直派人盯着寒初藍。
夜千澤微點一下頭,餘許便藉口有事走開了。
“請問兩位是?”
寒初藍望向兩名男子,都是陌生的容顏,她壓根兒就不認識,怎麼算是舊識?
夜千澤卻淡淡地笑着,“兩位既然來了,還請以真面目示人。”
寒初藍恍然,原來對方戴着面具的。
坐着的男子淺淺地笑了起來,人也站起來,擡手就去撕臉上的面具,當他的真面目顯示出來後,寒初藍和夜千澤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