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歌回到住處,口裡有些乾渴,她順手端過手邊的紫砂壺,沒想竟是空的。
“哎,青羽,幫我重新沏壺茶來。”
千歌手腕一轉,將紫砂壺推到青羽的跟前,對着立在身邊的青羽柔聲吩咐道。
然而青羽卻只是立着,並未應聲,就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她的目光迷離在空氣裡,白淨的臉色寫滿了困惑。
千歌擡眼望着青羽,仔細地打量着她。這個丫頭竟然還處在神遊狀態!真不知道青羽今天這是怎麼了!
千歌擡手在青羽的眼前小心翼翼地揮了揮手,試圖喚回她彌散的精神,卻無果。千歌只得略微提高了聲音,對着青羽又喊了一聲:“青羽!幫我沏壺茶來!”
“啊……哦!青羽這就去!”
青羽的身子明顯地一陣顫動,顯然被嚇了一跳。她從失神中迴轉過神來,忙對着千歌淺淺地一福身,然後邁着慌亂的小碎步便往門外走去。
她甚至慌得,連千歌遞給她的紫砂壺都未曾記得拿上。
“青羽,你是打算拿你白嫩嫩的小手,給你家小姐掬一捧清泉過來解渴嗎?”
千歌饒有興致地盯着青羽那丫頭倉亂而逃的背影,眼睛裡閃着一絲光亮。她幾乎可以斷定,青羽肯定有什麼心事藏着沒說!
“王……王妃見諒,是青羽疏忽了。”
雖然千歌的聲音裡並沒有半點不悅的情緒,但是青羽的眉頭仍是顫巍巍地一抖,她低垂着腦袋回過身來,有些不敢面對千歌的眼神,青羽踩着輕碎的步子走到千歌的身邊,將紫砂壺抱進懷中,躊躇着往門邊退去。
“除了見諒,你沒有別的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千歌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一搭沒一搭地瞥向青羽的背影,她撥弄着自己的頭髮,好像是隨便閒扯一般,與青羽問話。
“啪嗒”一聲,青羽手中的水壺掉落在了地上,摔成了幾瓣。青羽嚇得“啊”了一聲,立馬跪倒在千歌的面前,囁嚅道:“王妃恕罪,青羽不是有意要打破王妃的紫砂壺的。”
“傻丫頭,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千歌溫柔地一笑,不予置之。自打她來到這個王朝,青羽這丫頭便一直跟隨在她的左右,陪嫁是她,推心置腹的也是她,千歌可從未將她當做外人來看過。
“只是,你今日失魂落魄了一整天,千歌倒是有興趣知曉。”
“這……”
青羽的心中咯噔一聲,暗歎該來的總歸躲不掉。她怯怯地望向千歌的眼睛,咬着下脣,有些欲言又止道:“回……王妃娘娘的話,青羽只是……有一事未解,故而迷茫。”
“但說無妨。”
果然,這丫頭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果真是心中有事!
千歌起身上前,將青羽扶了起來,示意她可以坐下說話。青羽卻執意不肯,顧及到主僕之分,執拗地立在一邊。
“王妃,青羽不明白,爲何與那位姑娘僅僅是一面之緣,便要將那般珍貴的物件送與那位姑娘呢?”
青羽撓着頭,有些摸不着頭腦。她知道小姐心善,可是無緣無故將那珍寶隨手送人,青羽真是不解。
“哦!”千歌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臉迷茫的青羽,她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頓悟地說道:“原來是我的青羽見我送寶貝給姑娘,吃醋了!”
“王妃……青羽哪有?青羽萬不敢生此欣羨之心的!”
青羽連連擺手,予以否認,她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生怕千歌誤會了。
“青羽只是不解,爲何王妃要對一個陌生人那般慷慨?”
“眼緣。”千歌嘴角綻放出一抹溫暖的笑容,她簡單地以兩個字概括了對那個女子的印象。的確,千歌對她,甚是喜歡。
“眼緣?”青羽不解地在口中輕輕地重複一聲,卻又擔心地問道:“王妃就不擔心那位姑娘是別有用心之人嗎?”
“自然不擔心。我的好青羽,緣分這種東西那真是妙不可言的。再說了,本王妃看人還是挺準的,你說是嗎青羽?”
千歌對着青羽一笑置之,然後就沒多言,不再多作解釋。青羽大致明白了千歌的意思,也默然地點點頭,退出去替千歌泡茶去了。
將軍府的後門,一抹纖瘦的人影閃了出來,戴着一頂白色的面紗斗笠,她慌張地看過四下無人之後,這才放心地走至一條人言絕少的巷尾。
女人合攏手指,吹出尖銳的信號聲,不多時,便有另一道人影出現在小巷中。
“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
待人影剛剛在女人面前站定,面紗女子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那聲音,正是南宮千月無疑!
“喏,千月姑娘,這便是您吩咐奴婢取得的簪子。”玉玲自袖中取出青羽從千歌處偷來的簪子,將其恭敬地遞到南宮千月的面前。
“而且三王妃那邊並沒有半點起疑。還請千月姑娘寬心!”
“很好!玉玲,這件事情你倒是辦得乾淨利落!也不枉本小姐對你的苦心栽培!”
看見南宮千歌的簪子,千月興高采烈,她的心裡異常地激動,千月不自禁地冷哼一聲,好你個南宮千歌!搶佔我的風頭那麼多年,接下來,總算是到了你栽跟頭的時候了!
“南宮千歌,咱們就走着瞧吧!”
千月的嘴角彎起,眼睛裡充滿了算計的感覺,哼!她還就不信了,倘若是三王妃主動做出紅杏出牆的醜事來,風傲天和三王爺還會視她如掌上明珠不成!到時候,所有光鮮亮麗的榮耀,只會屬於她南宮千月一個人!
“千月姑娘,您吩咐奴婢完成的事情奴婢也照辦了,不知道千月姑娘可否大發善心,放了奴婢的家人呢?”
看到千月的心情不好,玉玲自然也就鬆了一口氣。這下好了,簪子也偷到了,給也給了,這下南宮千月總該要把自己的家人放了吧?
然而,南宮千月的表現卻與玉玲的設想,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千月嘴角的笑容逐漸地一點一滴地斂去,她冷着眼望着玉玲,不耐煩道:“哼!你一個小小的賤婢,也敢來教訓我要如何做嗎?”
“不不不,千月姑娘您誤會了,玉玲不敢,玉玲只是希望能夠早日與家人團圓,別無他求,更不敢教訓南宮小姐啊!”
玉玲立馬跪倒在地,矢口否認,她生怕激怒了南宮千月,再給家人招來滅頂之災那就糟糕了!
“哼!我諒你也不敢!本小姐想怎麼做,何時輪得到你們這些賤婢來教!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就先饒了你!下次再敢放肆,定當不會輕饒!”
南宮千月將玉玲交給的簪子收收好,然後掩好面紗,轉身便欲離開。
玉玲立馬跪着前行,撲倒在千月的裙角邊上,她緊緊地捉住千月的裙角,焦急地求道:“小姐,您還沒有答應玉玲的請求呢!簪子玉玲已經給您了,玉玲的家人什麼時候才能放出來呢?”
千月不耐地擡腳,想要朝玉玲胸口蹬過去,卻不曾想這個婢女的力氣竟也不小,千月掙脫不得,惡狠狠地對玉玲兇道:“哼!敢跟我討價還價!再不鬆手,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的老母親命送黃泉!”
“好你個南宮千月!我敬你是主子,敬你身份尊貴,你讓我對付三王妃,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我也就認了,可是你不能如此耍賴!我不管,今天你若是不放了我的家人,你也休想離開!”
玉玲沒想到她幫南宮千月做盡了那些卑鄙的事情之後,換來的竟是這樣的下場!她心中怒火中燒,出言頂撞千月,玉玲恨恨地望着她,恨不能抽她幾耳光!
“賤婢!有你這麼對主人說話的嗎?”
千月擡手便結實地給了玉玲一記耳光,原本拿到簪子的大好心情,也因爲玉玲的出言頂撞而破滅,千月清秀的眉頭蹙成了深深的一道結,真是倒黴透頂,竟然碰上這樣胡攪蠻纏的女人!
“這一巴掌,是讓你認清楚,到底誰是主人,誰是走狗!”
千月目光陰冷地望着被她打倒跌坐在地上的玉玲,輕啐了一口,然後嫌棄地掏出絲絹,用力地撣着衣服,就好像衣服沾上了什麼不祥之物一般。
“南宮千月!”
玉玲被千月狠狠地打倒在地,感覺到嘴角一絲腥鹹的味覺,玉玲第一次感受到南宮家二小姐的可怕!她根本不似表面上看上去一般的柔柔弱弱,這個女人,簡直蛇蠍心腸!
“你以爲你這樣我就會怕了你嗎?哼!你錯了,反正我玉玲不過是個丫鬟,命不值錢,我已經做了對不起王妃的事情,如果你不遵守承諾放了玉玲的家人,那我也只好與南宮姑娘一搏到底了!我反正有的是時間,我耗得起!”
聽聞玉玲這番惡狠狠的話,千月猛然間驚醒,她害怕玉玲以後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於是目光軟了下來,千月壓抑着心中的憎恨,輕哼一聲,表面上答應玉玲道:“哼!我南宮府出來的人,自然是說話算數的!我答應過你放人,便自然會放。”
“這樣吧,你先回三王府收拾一下行李,我這就派人去準備車輛送你們一家出城。”
南宮千月拂袖,伸手將玉玲給拉了起來,她的語氣比之前好了許多,玉玲雖驚詫千月陡然間的改變,卻也暗自欣喜難耐,這下好了!她終於可以與久違的家人團聚了!
玉玲自以爲千月是被自己威脅成功,纔不得已轉換了態度,她心下暗喜,來不及撣去衣衫上的塵土,便對着南宮千月道謝道:“玉玲先行謝過千月姑娘仁心了!小姐肯放玉玲與家人一條活路,玉玲感激不盡!還請小姐放心,玉玲有分寸的,與家人團聚之後,必然會遠離京城,守口如瓶,絕不會將此事向第三人透露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