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拿了衣裳過來替她換上,邊笑盈盈道,“這不是瞧着您還沒用早膳,怕說了會敗壞您的胃口麼,要不然奴婢哪裡能忍到現在,可不是隻有扶風一個人擔心您的!”
沈靈溪有些無奈的搖頭,一旁的扶風卻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腮幫子,自己果然還是太沖動了,白白費了攬月一片苦心。
一刻鐘後,梳妝妥當的沈靈溪便領着蘇嬤嬤出了相府的偏門,外頭果然停了一輛馬車,駕車的車伕沈靈溪見過幾次,是慕之楓慣常帶在身邊的一個影衛。
“五小姐,”那影衛一見着沈靈溪便恭恭敬敬的躬身請了安。
沈靈溪頷首一笑,“麻煩了。”
“應當的,”影衛直起身禮貌一笑,笑容卻有些古怪。
沈靈溪瞧着有些莫名,卻也沒有多想,在蘇嬤嬤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卻不過剛鑽進去便脫口驚呼道,“你怎麼在這兒?”
但見那個慵懶半歪在引枕上,一手支着下頷,一手捻着棋子,沉靜自弈的男子不是慕之楓又是誰?
慕之楓頭也不擡的淡淡道,“這是我的馬車我爲什麼不能在這?”
外頭的影衛聞言汗了一下,心道主子您明明是擔心五小姐會吃虧,特地巴巴的趕了來,這會子卻還裝什麼高貴冷豔啊?
“五小姐,我家主子是擔心您一人沒法子應付那趙國舅。”
“嗖——”話音剛落,一道黑影穿過沈靈溪直直朝那影衛面門而去,伴隨着一道冷哼,“多嘴。”
影衛身手靈活的側身避開,卻也不看慕之楓,只笑嘻嘻的對沈靈溪道,“五小姐,您快進去吧,這時候也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沈靈溪也不是扭捏之人,朝那影衛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直接進了馬車,待蘇嬤嬤也於另一側的車轅坐好,伴隨着駿馬一聲長嘶,馬車便由慢及快的朝趙國舅府邸方向駛去。
木質車輪軋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發出骨碌碌的清脆聲,襯得本就安靜的馬車內益發的靜謐,一時間只能聽見瑩潤如玉的棋子落在白玉棋盤上發出的咔噠聲。
沈靈溪微有些不自在,但她慣能調適自己的心情,很快便怡然自得的倚靠在車壁上睡起了覺,反正趙國舅離相府足有大半個時辰的路程,她完全可以趁此再睡個囫圇覺。
只是很快進入夢鄉的她卻不知道,那清脆的落子聲其實很快就停住了,而自她進入馬車後便一直沒有擡頭的慕之楓卻在她睡熟後撩眼直直看着她。
慕之楓瞧着沈靈溪的眸光有些複雜,當日他替這小丫頭答應趙國舅的條件後,便一直等着她上門前來求助。畢竟趙國舅一看就是不懷好意,這丫頭雖是縣主,可又哪裡比得過身爲國舅爺的趙鴻?按說這種時候但凡有點頭腦的都知道該找人幫忙。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丫頭該吃吃,該喝喝,竟一副渾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樣!讓他真不知該說她太自以爲是,還是說她太愚鈍蠢笨!原本想狠下心來就此放手不管的,畢竟就算這丫頭救過他的性命,可也沒有讓他慕之楓去用熱臉貼別人冷屁股的道理!回頭等這丫頭吃了大虧,她自然也就不敢再這麼死犟了。
他設想的很好,爲免自己心軟他昨夜還特地應了同僚之約喝了一宿的酒,哪怕他這一生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心軟過。卻沒想到還真就狠不下心,狠不下心看着這個小丫頭被別人用殘忍的手段磨去那獨屬於她的棱角。想到這不覺便有了幾分五味雜陳,想他慕之楓長這麼大何曾在別人面前這般一讓再讓過?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半晌,一聲輕若嘆息的喟嘆從他口中逸出。
似有所聞,睡夢中的沈靈溪應聲皺起了眉頭。
慕之楓看着她眉間堆疊起的褶皺,嘆息的搖了搖頭,伸手過去輕輕撫平,心中卻不知是迷惘還是苦澀的笑了一聲,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已陷得這般深了?
趙國舅請沈靈溪過去的府邸並非趙府的主宅,而是趙鴻在外頭買的一個別院,平日裡他和自己的那幫狐朋狗友尋歡作樂便大多選在這個地方,一來是爲免玩的不能盡興,二來也是避免家中長輩在自己耳邊嘀嘀咕咕。
馬車抵達別院的時候,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已候在了門前,見着慕之楓的影衛,他面露訝異的笑道,“這不是慕大人府上的麼?今兒個這是刮什麼風,居然將慕大人給吹來了。”
沈靈溪和慕之楓無婚無配的,爲免污了沈靈溪的閨譽,當日黃鶯向趙國舅求情的時候並沒有將慕之楓給搬出來,而是按照慕之楓的吩咐假借了韓騏的名頭。趙國舅本就是想要找沈靈溪的麻煩,是誰求到黃鶯頭上他並不關心,因而自然不知道這背後其實是慕之楓在牽橋搭線。也正因爲此管家在看到慕府的影衛時纔會這麼訝異,畢竟慕之楓和趙國舅平日裡可沒什麼交情。
“穆某受五小姐之約前來觀局,”慕之楓揭開車簾當先下了馬車淡淡道。
沈靈溪在蘇嬤嬤的攙扶下也跟着下了馬車,見那管家朝自己望來,便笑道,“靈溪想着此事還是要有個見證人的好,於是便特地將慕大人給請了來。”
管家聞言心裡有些犯嘀咕,但人都已經上門來了,斷然沒有將人攆走的道理,便恭敬的比了請的手勢,“既如此,那二位便請隨我進來吧。”
到底是深受寵愛的國舅爺,雖說只是個別院,內裡的建築陳設卻一點不比別人家的住宅差,至少就沈靈溪來看,相府與之相比還是要遜色幾分的。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沈鶴智如今在朝爲官,若是將家中弄得太過富麗堂皇,那豈不是在告訴別人他貪墨?而身爲皇親國戚的趙國舅身上無官無職的自然沒有這方面擔心。
還別說趙國舅這人在外頭的風評差的讓人髮指,可人倒是挺會附庸風雅的,沈靈溪跟着慕之楓在管家的引領下一路進去,但見沿途種滿了蘭花,蘭葉翠色慾滴,蘭花淡雅若雲,一路過去,只覺香氣馥郁,清而不濁,使人不覺忘俗。
“國舅爺倒是養的一手好花,居然能養出這麼多一枝春。”慕之楓突然開口道。
蘭花雖不是什麼難養的花,可這趙國舅府中的卻不是普通的蘭花,而是極爲稀罕的一枝春,蘭花中的皇族,珍貴非常,也嬌貴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