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忙好了家裡的活,杵着柺棍,也過來幫她們的忙。田氏心疼她最近身體不好,哪裡要她伸手,連洗豬大腸也不用她管。
李氏不再過來幫忙,也不用幫着賣滷菜,自然也不肯拿田氏給的錢,反正現在李元青工匠活做的好,賣出一筆,也能賺上不少,加上兩個娃的親事都已經定下了,她也就沒那麼着急。不過,這錢還是得繼續攢,她家的兩頭豬都賣了,要是明年春給兩個娃辦喜事的話,這錢還是挺緊張的。她並不曉得這幾家要合夥盤店的事,也就不曉得李元青現在的打算。
麥芽見她來了,趕忙去堂屋給她端了個板凳,這個板凳上面用舊棉絮做了個軟墊,坐上去軟軟的,還保暖。
田氏一邊剝着板栗,一面直起腰來跟她敘話,“他嬸啊,你最近身體好些了沒?晚上還有沒有燒炕?”
李氏用柺杖勾了些板栗到自己跟前,彎腰拾了起來,也動手剝,“燒啊,哪天晚上都燒炕,有時白天炕也不滅,免得晚上再燒麻煩,再捂炕也就那樣,不過睡總比不睡炕要好些,這不,元青最近沒事就跑去背柴,他怕今年冬季長,萬一柴禾不夠。”
麥芽思索道:“嬸,元青哥不是早把過冬的柴收集好了嗎?咋現在還要去砍柴?”
李氏道:“也是夠了,他是擔心萬一,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看今年的天,都這時候了還不下雪,只怕一下起來就沒個完,明年啥時候氣溫回暖還是不知道呢!”
聽她這樣一講,田氏也擔心自家柴禾不夠了。麥芽直翻白眼,指着整整堆了齊牆高,佔滿整個圍牆的柴禾堆說道:“娘啊,這柴夠咱家燒到明年夏天了。”
田氏呵呵的笑道:“我這不是也擔心你李嬸家柴不夠嘛,她家天天燒炕可費柴了,到時候要是不夠了,也就不用着急了。”
李氏道:“哎呀,不用你們幫忙,我家柴本來也就夠多了,元青也就是瞎擔心。”
麥芽想了下道:“娘,那下午的時候你們要是去山上撿板栗,我就叫李和在這附近撿柴,”見李氏像要阻止,麥芽趕緊制止她,“他都這麼大了,撿些柴禾能把他累到哪去,再說了,他也該鍛鍊鍛鍊,不然以後要怎麼成家立業。”
李氏嘴張了張,終究也沒說些什麼。
約摸着大骨頭湯應該熬的差不多了,麥芽便拿了五個雞蛋,打在一個小盆裡,再用碗舀些麪粉出來,加入水和成麪糊,跟做雞蛋麪差不多,只不過要做麪疙瘩,卻不能揉麪團,只需要把加了雞蛋的麪粉,調成稀粥狀,至於粘稠程度,根據各人手感去調配。不過這麪糊要是太稀,麪疙瘩下鍋就成不了形,若是太稠,那樣也不好,麪疙瘩就會太硬,也不好吃。總之,要想麪疙瘩煮好之後,吃起來軟泡泡的,有嚼勁,又有軟香,這面跟水的比例,一定得掌握好了。
李和在鍋洞後面坐的舒服,壓根就不想出來了,瞧見麥芽在打麪糊,他又饞了。
麪疙瘩的做法有很多種,麥芽卻喜歡打成麪糊,然後用小勺,一勺一勺的,把麪糊舀進滾開的骨頭湯,不過骨頭湯事先,過濾了。她將骨頭撈了出來另放,鍋裡只留湯,然後又加了細鹽巴,調好味,之後纔開始下面疙瘩。
這時動作就得很快,要不然下過的疙瘩就會煮過頭。
李和看她動作快的很,都快看傻眼了,“你這做法,我以前都沒見過呢!”
別說他沒見過,連田氏他們都未必用過。
不過,抱着這麼大一盆麪糊,也着實挺累的,見李和傻愣着不動彈,她索性把李和喊來,替她抱着盆,這樣就輕鬆多了。
等出鍋的時候撒上一些小白菜,一些青蔥,就能盛進碗時大開吃戒了。
“娘,李嬸,你們快洗洗手吧,麪疙瘩都做好了,”麥芽用勺子攪着鍋底,防止麪糊沾到。
田氏催李氏,“放下吧,我叫李和給你舀些水來。”
李氏伸頭看李和都已經端起碗吃飯了,笑道:“他哪還空的出手,行了,我自己來吧,你也別弄了,麪疙瘩弄了就不好吃了。”
李和的那碗麪疙瘩,是他自己盛的,一碗稀飯,哪能餵飽他,而且用骨頭湯燒出來的疙瘩湯,鮮的不得了,他哪裡還忍得住口水。早在麥芽宣佈吃飯之前,他就將碗筷都拿好了,這回算他長了記性,知道不光拿他一個人的碗,而是拿了四個大碗。
麥芽盛了兩大碗,一碗送到李氏手上,另一碗也遞給了李氏,省得她們再往廚房跑。
小黑搖着尾巴,眼巴巴的瞅着她。
“喲,你也餓了呀,等着,”麥芽盛了半碗疙瘩,又掰了一塊骨頭,一併擱進它的碗裡。小黑嗅了嗅骨頭,又聞了下面疙瘩,最後居然放棄所有狗都愛的骨頭,轉而吃麪疙瘩去了。
麥芽呵呵的笑,被再度進來盛飯的李和瞧見了,“你不吃飯,在那傻樂什麼呢,你再不吃,這鍋裡可連湯都沒了。”
“瞎說,我明明煮了大半鍋,而且就我們四個人吃飯,能吃完不剩下,就不錯了!”
李和又咧嘴笑了,“我準備吃上五碗,你要是吃不下,千萬別勉強!”
麥芽翻了翻白眼,希望他不會被撐死纔好。不過,爲了防止他真的把鍋刮乾淨,她趕緊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又給田氏跟李氏添碗裡都添滿了,這下即使李和要把鍋吃了都沒問題,反正她們三個的飯都夠吃了。
李氏看麥芽緊張的樣,笑道:“芽啊,他那是逗你呢,他要是真吃五碗麪,恐怕肚皮都得漲破了。”
田氏道:“他還是個半大孩子,能吃是正常的,長身體嘛,我家冬生飯量也大,一頓飯,吃我跟麥芽兩個人的量還多。”她是覺着過門就是客,哪能飯都不讓人吃飽呢!
李和卻是個實心眼的人,見田氏幫他說話,立馬底氣就足了,“就是嘛,我昨兒半夜都還餓醒了呢,再說了,我吃這麼些,也沒見長胖,所以啊,完全是身體需要,不然我就長不高了。”
麥芽笑道:“你光吃飯,不活動也不行,要不下午跟我一塊去撿柴吧?”她開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我也跟你一塊去撿,你還比我大兩歲,而且又是個男娃,你總不會輸給我吧,那樣可要丟人的,被人曉得了,會說你軟腳哩!”
“我纔不是軟腳,”身爲男人,最討厭人家說他軟腳,軟腳那是形容沒用男人的話,那種男人,要靠女人才能活,他可不願意叫人這樣說自己。
麥芽道:“不是就好,我也沒說你是,所以今兒下午,你得好好表現,要是輸給我了,不用我說,你也曉得吧!”
李和的回答,是快速扒完了碗裡的飯,蹭的站起來,把碗往竈臺上一擱,轉身走了出來,很嚴肅的問道:“你家繩子呢,借我用一下。”撿柴得用繩子捆好,才能往回背。
李氏正要說讓他休息一下才去的,畢竟不是自己的娃,不好對他太嚴厲。可是麥芽卻隨手指着牆角邊堆的亂糟糟的麻繩,順便提醒他道:“剛吃過飯,不能幹重活,那邊的繩子有斷掉的,你能幫着搓好嗎?”
“那有啥問題,不就是搓繩子嘛,”李和二話不說,搬了凳子坐到角落,開始動手整理那團亂麻繩。
麥芽回頭朝李氏跟田氏看了一眼,三人都很有默契的各自扒完自己碗裡的飯。等她們吃完了,麥芽又收拾了去廚房洗碗。
李元青跟冬生從林家回來的時候,看見李和在跟一堆麻繩做着奮鬥,兩人都有些納悶。
其實要說農家的活,看着簡單,真要幹起來,卻也不容易,至少得有技巧跟頭腦。在此之前,李和是從不摸這些活,連看也不看,所以現在纔會束手無策,對着麻繩抓耳撓腮。
麥芽出來倒髒水時,看見他們回來,她心裡也惦記着盤店的事,便問道:“你們咋這麼快就回來了,事情談的咋樣,林叔他們怎麼說?”她知道今兒村長也在,也不知道他們是啥意見。
冬生還在看李和幹活,見他實在找不着門路,就蹲下指導他。
李元青朝麥芽走過來,回答她的問題,“都講好了,林叔看我們都同意盤店,他自然也想參與進來,不過,他也擔心,要是現在把錢都投到店裡了,明年付果樹錢的時候怎麼辦,紀叔倒是沒說什麼,他就是囑咐我們盤店的文書一定得給孫夫子過目一下,自己人看了,才能放心。”
林德壽擔心的問題,麥芽當然也想過,“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只是眼下盤店是個很好的機會,要是錯過了,豈不可惜?”
田氏跟李氏吃過飯,就不在院子了,李氏要回去休息,田氏就去外面翻地,乘着還沒上凍,能多挖一些就多挖一點。
李元青當然也明白,幹什麼事都有風險,機遇也伴隨着挑戰,這事要是擱在長輩人眼裡,一定會選後者,畢竟種樹成本小些,虧損的可能性也小,盤店,對於莊稼人來說,如同走鋼絲,心裡沒底,腳下就是看不見底的深淵,每走一步,都膽戰心驚。
但李元青他們不一樣,他們也算是新一代的年輕人,要是真就本本份份的種田,那也沒啥,可就在麥芽帶了個頭之後,骨子裡的那股闖進,就又冒了出來。雖然未來有風險,可幹啥事沒有風險呢,種田還有風險呢!要是趕上天災人禍的,這一年的收成也不也白費瞎了嗎?
所以在李元青看來,這盤店一事,確實可行,至於銀子週轉不過來,也可以慢慢考慮嘛!再說,種地要到明年春上呢,車到山前必有路。
他跟麥芽商量了下,加上冬生也贊同盤店,這件事就算定下了,黃大全還在家裡沒走呢,他今兒下午回去之前,得把事情敲定好,至於什麼籤文書,那得在幾家人都出了代表的情況下才可以。不過,他還是要回去跟老闆講一聲,讓他不能再接別人的定錢。
午後沒多久,黃大全就又來了,跟李元青他們商量過之後,便要回縣城去了。但這籌錢得有個時間,大家約定好,十天之後,各家派個代表,帶上錢,也帶上孫夫子,都去籤文書,見證的人多些,彼此心裡也踏實。
既然這事定下了,下一步,李元青就得抓緊時間做些小傢俱出來賣。這板栗也得儘快再上山去採集,另外冬生找的屠夫到現在也沒來,聽說是在附近的幾個村子裡殺豬,一時忙不過來。可田家現在急着賣豬,不急也得急。所以下午的時候,田氏又叫冬生去請屠夫來,當然不能說他們急着賣豬,要不然人家肯得壓價,只說再不來殺豬,他家豬就不賣了,索性去縣城去買半片豬肉回來過年。現在離過年確實近了,家家戶戶都開始醃鹹貨,殺雞的,殺鴨的,殺鵝的,甚至殺豬的,都擠在一塊。
想必冬生這樣一說,屠夫就得先到這邊來殺他們家的豬。
下午的時候,錢氏也跟他們去山上撿板栗,路過田家時,跟田氏談起借錢的事,她家的豬也要賣,只得屠夫來,把豬賣給他,就能把欠田家的錢還了。她也是聽說他們幾家想盤店,總佔着人家的錢,她也不好意思。
其實按說,錢家日子不應該過的這樣困難,且不說錢滿倉是個能幹的漢子,就是他家的兩個娃,年紀都不大,除了錢勇下半年上了個學堂,可攏共也沒花多少錢,孫夫子又不是勢利的人,有時送些糧食,或是蔬菜啥的,他就很高興了。而他家的小兒子,也纔出生不久,除了要喝奶之外,哪裡花得出去錢。
可看錢氏整天皺着眉,身上的衣服可能還是成親時候陪嫁的,穿的久了,衣服上打了好幾塊補丁。若是有錢的話,不至於買只羊還得到處借錢。
田氏看她苦哈哈的樣子,哪裡會催她還錢,只說,讓她別急,反正盤店也不差這點錢。
幾個婆娘又一塊上山撿板栗了,冬生去找屠戶,李元青回家做傢俱,麥芽就看着李和,帶着他在周圍撿柴禾。林虎本來是要跟她娘一塊上山,可到了田家門口,又不想去了,也是,她們一羣老婆娘,就他一個小子,實在沒有共同語言,也不好玩哪!他便留下跟着李和後頭玩,跟他一撿撿柴。有林虎帶着,李和倒是省了些力氣,少走了些岔路,而且林虎還熱心的幫他。
他倆走的快,可麥芽揹着竹簍就走不快了,被他倆落下一大截。李和本來還想嘲笑她來着,可林虎開口便道:“麥芽姐,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你是女娃,可別跟我們比,我們是男娃!”林虎自豪的一仰頭,挺直的胸脯,以證明他也是個小男子漢。
他這樣一講,李和要是再去嘲笑麥芽,那丟人就丟大發了,只得不快的道:“對啊,你別跟我們比,你……你先回去吧,我們撿完柴,就回去了。”
麥芽笑了,“這樣講還差不多,要是元青在這,哪裡還要我背這麼重的東西,也就是跟着你們,我才揹着,不過,看在你很誠懇的份上,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給你們做好吃的,算是獎賞了,行不?”
林虎笑的露出兩排大牙,“行行,太行了,那你趕緊回去吧,要不你那揹簍我幫你揹着?”
麥芽笑着拒絕,“那倒不用,我背的是蘑菇,也不重,待會我先回去給你們煮蘑菇湯喝。”
本來她是不打算背竹簍的,直接拿個繩子捆柴禾就行。可出門的時候又一想,挖些野菜回來嚐嚐也不錯。結果到了後山腳下,李和他們砍柴,她就發現地上有很多雞縱菇,而且是獨縱。一般常見的雞縱菇都是成片生長,那種味道一般,真正最上乘的雞縱菇,得是獨立生長,放在湯裡一煮,就是雞湯也比不了。
以前她不認得蘑菇,後來跟着哥哥多上了幾回山,也能漸漸分辨有毒跟沒毒的蘑菇。反正只要是健康的蘑菇,一般都生長在樹根底下,以及枯草堆上,那些長在臭水溝邊上,或是泥沼周圍,顏色鮮豔漂亮的蘑菇,是萬萬不能碰的。
不過,最簡單的雞縱菇,她也是認得的,因爲太好認了。
李和一聽說有蘑菇湯喝,也不計較幹多幹少了,忙催她趕緊回家,“那你趕緊走吧,砍柴這種粗活哪用得着你幹,光是我們倆個就夠了!”
麥芽笑看着他倆,林虎拍拍胸脯,“就是,女娃子就該待在家裡,做飯洗衣服,這纔是正事,行了,麥芽姐,你趕緊走吧,別耽誤我們砍柴!”林虎揮着砍柴刀,那是臨出門前,麥芽交給李和的,這周圍也有雜亂生的樹叢,正好可以砍了當柴燒,不然到了明年,越長越多。
麥芽沿着小路回了家,說實話,外面這風颳的,叫人臉都生疼,她出門前帶着自己做的圍巾,這裡沒有毛線,只能用棉布線代替毛線,讓冬生給她,削了兩根毛衣針,用了兩個半天的功夫,便織成了一副圍巾。
即使捂的很嚴實,但寒意還是從四面八方撲過來。她慶幸今年新作了棉襖,田總共給她做了兩套,一套小一些,棉花塞的不多,穿着秀氣一點,另外一套,是留着過年時下大雪穿的,那件要是穿到身上,動作就笨拙了。另外她還做了棉背心,棉鞋,總之,是全副武裝,沒辦法,她怕冷啊!
也不全是給自己做了,她也給田氏跟李氏一人做了一件棉背心,穿在裡面,不光寶暖,還是捂着心口,幹起活來也方便,不綁胳膊。至於冬生跟李元青,他倆是不怕冷的,像這種天氣,他倆連棉衣都還沒上身呢,只穿着兩層稍厚些的長褂。
入了冬,不光冷,還很乾燥,麥芽一路小跑着往家跑。小黑跟在她旁邊,一會站住瞪着眼睛,看着前方,一會鑽進草叢裡,不曉得發現啥獵物了。
“小黑,別玩了,趕緊回家,”麥式招呼它一聲。
小黑也算挺聰明的了,被麥芽養的久了,簡單的呼喊還是能聽懂。撒開爪子,跑在麥芽前面,往田家屋子的方向跑去了。
中午的骨頭湯還剩一些,晚上用來煮蘑菇湯正好,再燒些米飯,蒸一盤小鹹魚就飯吃,要是不夠的話,再掏些泡菜出來,那玩具也下飯的很。李和吃飯倒是不挑剔,只要菜好吃,是不是肉類也不那麼重要。
趕在他們沒回來之前,麥芽先把蘑菇洗乾淨,然後分了一半出來,送到李元青那邊,又去看了看李氏的情況,雖然李氏不說,但她也瞧得出,李氏關節肯定疼,要不然她也不會待在炕上不起來。麥芽替她幹了些家務,其實也沒啥要乾的,李元青全都包下弄好了。
李元青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木工房裡,這麼冷的天,他卻只穿着一件長袖裡衫,都快熱出汗了。
麥芽站在木工房門口,看他打的那些半成品,想起前世看到的那些東西,便挑了些簡單的出來,描述給他聽,大的如牀,桌子,當然了她講的桌子不是舊式的那種,而是新式的帶大抽屜,相當於立體衣櫃。
小的如牀頭櫃,或是棒槌,案板這些東西,雖然都是簡單的東西,但也能做出精緻來,比如造型,樣式,都能改了。到時候,他做出來的東西就是獨一無二。
李元青細細聽着她講,全當她天馬行空的想像,他記憶力好,講過的東西,一遍就能記全,加上孫夫子還拿了許多圖樣給他看,都是純圖的,沒有字解,但李元青慢慢研究,也能一點點的參透,總之,他能做出的木工用品還有很多,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晚上吃飯的時候,李氏在家熬了稀飯,李元青也不過來了,只有李和待在田家,他也趕也趕不走的,林虎幹了半天活,自然也不想回家去的,他還惦記着蘑菇湯呢!
田氏又背了一竹簍帶殼的板栗回來,晚上喝湯的時候,都喝的特別香。也是這雞縱菇味道太鮮美了。李和跟林虎連着吃了兩大碗飯,那煙燻出來的蒸鹹魚也下飯的很,雖然被薰的黑不溜丟,但帶着煙味的魚肉,去了腥味,那魚肉裡也有燻肉的味道,不光好吃,還下飯的很。
田氏喝湯喝的撐着了,把碗一擱,用抹布擦了下嘴巴,說道:“我明兒上午也去撿,都跟你林嬸她們說好了,看這天,好像快下雪了,再也不能耽擱,一下雪,再等雪化了,那板栗就得泡爛了,所以得趕緊了。”現在撿回來的板栗,去掉殼跟壞的,剩的連一半都不到。
麥芽看她這樣累,便道:“娘,要不明兒我去撿,你留在家。”
田氏直襬手,“你哪行,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哪裡跑得過我,行了,明兒你就在家看家,冬生啊,那屠夫找的怎麼樣了,他有說啥時候來嗎?他要是再不來,咱就把豬趕到縣城裡賣去。”
“他說了明兒還有定下的一戶人家要殺豬,忙完了他家的,後天一準來,”冬生手裡也端着滿滿的一碗蘑菇湯,是妹妹給他舀的,因爲剩下的那些湯,都叫林虎跟李和分了,他要是動作再慢些,怕是連湯渣都不會剩下。
田氏對這位屠夫有些不信任了,輕哼一聲,“他要是敢不來,咱以後殺豬都不找他。”
吃過晚飯,李和揹着他今天下午的勞動成果,要回李元青那,他今兒的確拾了不少柴,這是第二捆,頭一捆都送回去了。
他臨出門時,麥芽笑着道:“李和兄弟,明兒早上喊你吃早飯,我只喊兩遍,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今晚我要泡些豆子,明早咱喝豆腐腦,來遲了,可就沒有嘍!”
林虎本來已經走了,聽見豆腐腦三個字,又衝回來,笑的很唐相,“麥芽姐,明兒能給我留一碗嗎?”
麥芽還沒說話,李和就搶先道:“我一定準時起牀,你可不能把我的那份給他了。”
冬生瞧着李和跟個林虎爭吃的,忍俊不禁的道:“那你看你倆誰快了,豆腐腦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這一句話,讓下午的兩個戰友,瞬間成了敵人,林虎衝着李和重重哼了一聲,李和也不甘示弱,揹着柴禾,警告林虎,“你明兒不準來早了,聽見沒?”
“你管我!”林虎丟下話,一溜煙的往家跑去了。
田氏坐在院子裡,看着這兩人爲了碗豆腐腦爭執不下,笑的直不起腰來。
麥芽看着他倆鬥嘴,忍不住也笑了。
冬日的夜晚,早早的洗了腳,上牀鑽被窩睡覺是最舒服的,看着田氏很累,麥芽特地給她燒了很多熱水,讓她睡覺之前泡個腳,她還在水裡加了幹菊花。弄的田氏直嚷嚷,簡直是糟蹋東西嘛!
不過,泡了一會之後,身子也跟着暖起來,上牀的時候腳也不會冷了。她們娘倆又睡一個屋了,麥芽睡的是炕,冬天能燒炕,睡着也暖和一些。
泡過腳之後,田氏沒急着吹滅油燈,麥芽跪在炕上鋪被子,現在家裡有了棉被,娘倆各人睡一個被窩。麥芽這兩天趕工做了個被套出來,套在自己被子上試了試。
“哎喲,這被套真好看,”田氏頗爲稀罕的摸着棉面,麥芽用的料子都是一色的,不像當初套被裡被面時,上下顏色不一樣。而且被套的一邊留了個口子,用棉線縫上,等到要拆洗時,只要把這個小口上面的錢拆掉,就能去下來洗,比拆被裡被面強方便多了,誰都知道冬天的水冷的要死,這裡又沒有洗衣機,洗個被子都得到溪邊去清,麻煩不說,還很凍手。
麥芽盤腿坐下,笑道:“您別急嘛,這是我做的第一個,得先試試成不成,等到下大雪,閒在家裡沒事,我還能接着做,不過我女紅不好,這針腳太大了些,不是很好看。”
田氏不在意道:“沒事,這東西套在外面就是爲了防髒嘛,要那麼好看幹啥,我看挺不錯的,趕明乘着沒下大雪,再去買些布回來,乾脆抱一匹回來用,成匹的買價格也能便宜些,要是用不完,以後留着都有用。”田氏這回真是大方了,要知道以前過日子,兩年她連半匹布都不會買。
麥芽瞧她這樣喜歡這被套,也道:“那成,乾脆我叫小二下回來的時候,帶一匹來,他嘴巴溜,還起價來,比你還利害,到時候我也給元青做幾牀,娘,其實不光能做被套,咱也能做枕頭套,要是牀單的顏色也跟被套,枕頭一樣,一碼的色,那才叫好看呢!”
田氏以前沒空研究這些,就是研究了,也研究不出啥花樣來,這會聽麥芽這樣一講,女人的天性又冒了出來,“要是真能做出來,那得多漂亮,可惜你睡的是炕,不能鋪被套。”
麥芽道:“那沒事,等有空了,我能你做一牀,到時候一眼看去,肯定好看。”
田氏不笑了,“給你哥做吧,娘要那麼好看的牀單幹啥,你爹又看不到……”
她聲音越發的小了,麥芽挪過去,抱住她的脖子,撒嬌道:“娘,等我們都成家了,給你找個老伴好不好?”她說這話,沒有經過太多的思考,就是想着談心嘛!自然什麼都能談。
哪知田氏一把拍掉她的手,生氣的道:“幹啥?你們是嫌棄你娘老了,礙你們事了,想把老孃打發出去啦?”
麥芽苦笑,天地良心,她完全是爲了她老人家的幸福生活考慮,哪裡是嫌棄她。子女再好,那跟有老伴陪着,也是不一樣的。她娘守寡這麼久,雖說每天日子都過的很充實,但每當夜深人靜時,她難道就不想有個貼己的人說說話?她雖然是位母親,但也是個女人哪!
這一點,麥芽想的還是比較開放。在這個時空,女人改嫁,是個挺敏感的話題,要是說的難聽點,可能是難以入耳。但只要母親能幸福,那些流言蜚語又算得了什麼。
田氏氣呼呼的躲開了,麥芽卻又笑嘻嘻的湊上去,哄道:“我稀罕您都來不及呢!哪裡會嫌棄!”
田氏她誇張的模樣,逗笑了,忍着臉上的笑意,“死丫頭,別以爲講點好聽的話,我就信了,等你們都成了親,娘不也得幫着你哥哥帶娃?到時候家裡事情多的忙都忙不過來了,我哪有那閒功夫想些有的沒的!”她當然知道閨女子是爲她好,曉得她一個人寂寞,想給她尋個伴,可看看林大姑的例子,就知道了,這半路找來的緣分,能好到哪裡去,還惹人講閒話。
“娘,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嘛,這能有啥,這事再正常不過了,咱家又沒有祖訓不讓你改嫁,再說了,你擔心我,我不也一樣擔心你嘛,要是能有個貼心的人跟你說說話,不管啥時候都能陪着,我不也放心嘛!”
這話講到她心坎裡去了,田氏沉默了會,深吸了幾口氣,把心裡酸意嚥下肚,一伸腰,“行了,趕緊睡覺吧,明天還有好多事呢!”她掀開被子躺下去,不等麥芽脫好衣服,便吹滅了油燈。
麥芽心裡明白,娘這是不想讓她瞧見她此刻的表情,她心裡的苦,是不能對外人道的。
接連撿了好幾天的板栗,到後來,村子裡閒着沒事幹的婆娘們都去了,她們雖然不曉得這板栗是個啥味道,但知道這東西以後就不定能賣錢,反正在家閒着也是閒着,便一哄而上,都到山上撿板栗。那幾天麥芽家門口熱鬧的很,上山的小路也十分熱鬧。
過了沒幾天,一直陰陰沉沉的天,終於落下雨來,下了半天之後,鹽粒大小的冷子便接踵而至,再接着,雪花從細小的開始往下飄落,到後來,漸漸變成真正的鵝毛大雪。可能是氣溫沒到零度以下,落下的雪花很快就融化了,地上積不了雪堆。但只怕到明天,氣溫就會驟降,到時候若是雪不停的話,就能存住了。
下了雪,便不能再上山,村裡人忽然就閒了下來。
在此之前,田家的豬,以及村裡過年要殺的豬也都及時的,該殺的殺,該賣的賣。
田家的兩頭豬,田氏賣了一頭半,剩下的半片,留着家裡過年。
來殺豬的屠夫是個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壯漢,若說冬生他們這些年輕娃子不怕冷,那是因爲年輕人火力旺盛,到了林德壽他們這個年紀,也就經不住冷了。可這位張屠夫,明明不惑的年紀,卻只穿了個馬甲,兩隻黑油油的膀子露在外面,叫人看着都覺着冷的慌。他還帶了個助手,準確的說,應該是徒弟。個子十分矮,就比林虎高出一點點,年紀卻比冬生還要大。也是生的壯,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跟張屠夫一樣,光着膀子。
田家殺豬那天,林德壽跟黃年他們都來幫忙了,在鄉下,殺豬可是一項大事。這情景麥芽是不敢看的,刀她抱着小黑一起縮在廚房竈臺後面,聽着外面豬仔傳來的叫聲,難怪人家形容嘶吼聲,都要用殺豬的聲音,的確很嚇人。她躲在廚房裡都能聽見豬仔哼哼聲,以及震耳的嘶鳴聲。
中途李元青遍尋她不到,跑到廚房找她,見她躲在竈臺後面燒開水,也知道她有些捨不得,便安慰道:“沒事的,很快就會過去了,明年咱還會養豬,也算是它爲咱們做了貢獻。”
她極少聽見李元青開玩笑,這會心裡正鬱悶着呢,聽見他的玩笑話,心裡舒服一大截,“這我知道,可第一次瞧見殺豬,心裡還是悶悶的,畢竟養它養了這麼久,總歸有點不落忍。”
李元青微微笑了,嘴角揚起的弧度煞是好看,優雅的,很有味道。
既然屠夫來家殺豬,主家是要管飯的,田氏在外面忙的不可開交,廚房裡的活都交給麥芽幹了,李氏怕她忙不過來,便幫着她燒火。李和對殺豬不感興趣,可他也曉得殺了豬,他就有好菜吃了,所以也殷勤的幫着跑前跑後,有了他倆的幫忙,麥芽燒起飯來也輕鬆許多。
照例,燒給屠夫的飯菜不能寒酸了。好在,田家每日都要煮豬大腸這些湯鍋的葷菜,都是熟食,加工一下就行了。麥芽聽哥哥說,做屠夫的都喜歡吃辣,一吃辣下刀子就有勁,下刀子有勁,幹活就不冷了。
所以中午麥芽煮的辣腸鍋,放了好些她自制的油辣椒,湯汁煮開之後,上面就漂着一層紅油。別說吃了,就是光聞着也叫人直流口水。
李和禁不住美食的誘huo,伸過頭,可這一回,他撈不到小竈吃了。
麥芽推開他的大腦袋,“這可不是給你吃的,咱們另外吃的一鍋,還沒盛呢,這是給屠夫吃的,辣的要死,保管能把你辣的眼淚直流!”
“真有這樣辣嗎?”李和望着那紅通通的鍋子,用袖子抹了下嘴巴,還在心裡替自己辯解,是這辣味催人流口水,可不是他饞。
李和平時吃飯也習慣吃的辣,但也沒有今兒麥芽燒的這般辣,連她都給嗆的直打噴嚏,“哎喲,麥芽啊,你到底放了多少辣椒,這還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