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芽道:“那我去給你燒個炭爐,放在邊上烤烤火。”不等田氏拒絕,麥芽便跑到廚房,把炭爐端到炕洞口,夾了幾塊燒紅的木炭,又把先前家裡的存的炭,也擱上兩塊,用蒲扇,扇了幾下,把煙霧扇沒了,才蓋上蓋,拎進堂屋。
“娘,這個給你烤火,要是實在冷的話,再把上面的蓋子打開。”
看着放到跟前的炭爐,田氏心裡也是暖的,想起李氏在家,也不曉得咋樣了,“芽啊,過會去看看你李嬸,要不就叫李和把她背過來,她一個人在家也怪冷清的,正好我也冷清,我還想跟她說說話呢!”她跟林翠她們也聊不到一塊,也沒共同語言,所以她寧可坐在冰冷的堂屋,也不想跟幾個小女娃子嘮家常。
麥芽點頭,“成,我去院裡喊一聲,李和那小子耳朵靈的很,就等着我招呼他吃飯呢,我一喊,你只要數到十下,他準得奔過來。”
田氏呵呵的笑了,李和最近被麥芽制的死死的,只怕他孃的話,他都沒這麼乖的聽過,“你啊,他再怎麼說也是你未來的小叔子,不可太過分了。”
麥芽不同意她的話,“我這可不是過分,我這是爲他好哩,你又不是沒瞧見他爹孃怎樣的望子成龍,再說了,我這可是爲他好,一個男娃要是不曉得賣力幹活,不曉得上進好學,以後成了家,那日子能過好嘛!”
田氏自知說不過她,只道:“好好,你都有理,明明是使喚他使喚上癮了,還狡辯!”
麥芽笑着卻不再說話,等到給田氏升好了炭爐。便去院裡,衝着李家的方向,喊了李和的名字。果然,都不用數到十,就聽見咚咚的腳步聲朝這邊由遠而近,緊接着院門就被推開了。
“你叫我幹啥,要吃午飯了不?”李和這會是真餓了,雖然一個上午也幹啥活,早上也吃了一個饃,喝了一碗湯飯,外加一個鹹鴨蛋,但他還是餓。
麥芽站在堂屋門口,微笑着:“還沒呢,這會又沒到晌午,吃飯還有一會。”
一聽沒有飯吃,李和的臉瞬間又跨了下來,“沒吃飯,那你叫我幹啥,好冷的,跑來跑去又不好玩。”
二妞她們見麥芽這麼久還沒進來,又聽見她在院裡跟李和講話,便挑開窗子,朝院子裡看了過來,聽見李和剛剛的一番話,二妞笑嘻嘻的道,“多跑些路,你中午才能多吃幾碗飯,不然你哪來的肚子吃那麼多!”
李和一直不喜歡二妞,一是因爲二妞嘴巴厲害,他講不過,二是因爲她比男娃的力氣都大,別人他是不知道,反正他幹活是幹不過二妞,所以二妞常這個來嘲笑他,甚至連林虎也笑話他,這回又聽見她在嘲弄。重重哼了一聲,轉身就要往回走。
麥芽忙叫住他,正事還沒講呢,“等下嘛,我是要你把李嬸背過來,她腿不好,走雪路容易滑着,要是腳沾着雪水怕也受不住,可她一個人在家,我們也不放心,所以還得勞煩你背一下,成嗎?”
李和一百個不情願,倒不是他背不動,李氏瘦的很,還沒林虎重呢,他背林虎玩的時候,都能背好遠。他就是不想這麼乖乖聽話,要是擱平時也就算了,可現在有外人在呢!但也不敢拒絕,就在那磨磨蹭蹭的不肯動彈。
麥芽瞧他的模樣,好笑道:“你到底去不去啊?在那站着不冷嗎?趕快去把李嬸背來,我在堂屋升了炭爐,早上還剩一個饃,你要是餓了,就放在火上烤烤,也能墊吧墊吧!”
想起烤饃的香氣,李和吞了下口水。
二妞又笑道:“李和,你該不會是背不動吧?要不我去幫你揹你吧,李嬸也沒多重,我就能背得動!”
林翠跟鄭玉坐在邊上偷笑。
李和一張臉漲成了豬肚色,一甩頭走了,還嘟囔道:“背就背,有啥大不了的。”
二妞憋着笑,等他不見人影了,笑的前俯後仰。麥芽轉頭佯怒的瞪她一眼,這丫頭,還真敢拿話擠兌人。
沒過一會,李和果然把李氏背來了,而且背的很輕鬆,臉不紅,氣不喘。不過,若是擱在他來李家之前,背這麼一段路,雖不說累個半死,卻也會很吃力。經過這段日子的鍛鍊,他的體力上強了許多。
他將李氏放在堂屋門口,李氏嘀咕道:“哎喲,叫我過來幹啥呀,你們自個兒吃午飯就好了嘛,我家裡也有菜呢,稍微熱熱就成了。”
田氏坐在堂屋裡,笑道:“這邊不是人多嘛,人多吃飯才熱鬧,你不過來吃飯,李和也要過來的,難不成你一個人還要燒啊!”
麥芽把李氏扶進堂屋,坐到炭爐邊上,“嬸,中午二妞她們也來了,等會我煮個大鍋子,咱們圍着鍋子吃飯,又熱鬧,又暖和,哦,你鞋子溼了沒,要不要放在爐子上烘一下?”
李氏看了看自己的鞋,擺手道:“不用,一出門李和就揹着,哪裡會溼。”
她的鞋子沒溼,李和的倒是溼了,來回跑了兩趟,後一趟還揹着個人,不溼纔怪。李氏正要叫他把鞋脫了,就見他早一頭鑽到廚房去了。
李氏納悶了,“他這是幹啥去啊?”
剛纔他們院子裡說的田氏都聽見了,便笑着說道:“還能幹啥,麥芽允他一個饃,說是把你背來了,就有烤饃吃,他能不急着去找嘛!”
麥芽一向喜歡把剩菜擱在菜櫃裡,現在是冬季,不用擔心菜會壞掉,不過還是得防小南瓜偷吃。
李和很快就將菜櫃裡剩的一個饃饃拿到手,又拿着先前做燒烤用的鐵架子,正好可以把饃放在上面烤。麥芽好心提醒他,最好把饃饃掰開,掰成兩半,這樣更容易烤熟。
烤饃這種事是個人都會,所以不會麥芽教。她去裡屋捧了些昨兒炒好的板栗,先分了一半出來擱在大桌上,其餘的都拿去給二妞他們吃了。
二妞久等麥芽都沒進來,正急着要去找呢,瞧見她手裡端着炒熟的板栗,頓時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板栗吸引了過去。
“我正覺着餓呢,你就端板栗進來了,看來咱倆心心相惜啊!”
林翠道:“你只對吃食心心相惜,可不是對人哦。”
鄭玉笑的花枝亂顫,“小翠,你別老是說她,二妞胃口大,力氣大,吃的自然也多,反正她現在親事定下了,就算吃成個大胖子,也不愁着嫁不出去。”
麥芽細心的發現,鄭玉這回來精神好多了,不似上回那般萎靡不振,臉上的笑容直達眼底,是真心真意的開心。麥芽爬上炕,屁股坐到熱乎乎的炕頭上,也笑着擠兌鄭玉,“你要是做了我家嫂子,我們保證也不嫌棄你胖瘦,咋樣,要不明年春上就叫我們就找人去提親?”
“死丫頭,又拿我開玩笑,”鄭玉慌忙轉過身子,拿後背對着她們。
林翠看看麥芽,麥芽也看看她,兩個相視而笑。
二妞壞心的悄悄伸手,猛的抓了鄭玉的腰,“哎喲,這小腰真細啊,不曉得冬生哥是喜歡粗腰還是細腰哦!”二妞自打定了親,講話越發的粗,也許她以前就這德行,只是礙於自己沒嫁人,不好講,現在定了親,就沒顧慮了,啥話都敢講,整個一潑皮的樣。
突然被人抓到身子,鄭玉一下退出老遠,回過神來,知道是二妞搗的鬼,紅着臉,又回來報復她,兩個人在炕上打鬧開了。麥芽跟林翠都笑翻了,惹得李和在外面聽了直搖頭。暗想,自己以後娶婆娘,絕對不要這樣的,太可怕了。
他的烤饃慢慢散發出香味,烤的兩面烤黃,可香了。小黑盤在他腳邊,搖着尾巴,用黑眼珠看着他。李和掰了一塊饃,扔在地上,小黑聞了聞,便啃了起來,一人一狗,吃的津津有味。
裡屋的鬧騰,以鄭玉的求饒告終,要比力氣,她哪裡是二妞的對手。二妞只要握住她的手腕,就完全把她制住了,鄭玉根本掙脫不開。
麥芽拍掉二妞的手,“行了,她都快沒力氣了,別鬧,快吃你的板栗吧!”
二妞輕哼了一聲,放下鄭玉,不滿的對麥芽抱怨,“喲,還沒過門呢,你就護上哩,真是胳膊肘兒只往裡拐啊!”她抱怨歸抱怨,一雙手卻沒停下,開始剝板栗了。
她們三個來的時候,都夾着鞋底跟針線,知道麥芽怕冷燒了炕,反正在家也沒事可做,她們當然要來蹭溫暖了。
林翠邊跟她們說話,邊納着鞋底,小臉沉靜而安逸,麥芽靜靜的瞧了她一會。縱然林翠表面如此,可還是看得出,她的內心絕對不像表面那樣平靜,各人苦痛各人自知。
麥芽跟鄭玉閒聊起來,鄭玉還沒來得及開口,二妞倒替她說了。
原來鄭玉她娘,瞧着閨女悶悶不樂,整天愁眉苦臉的,便將她送到林家來了,想着讓她在林家散散心,林氏看鄭玉瘦成這樣,便乾脆叫她過了年再來接人,所以鄭玉在林家能住到年後。
麥芽瞧着鄭玉的小心思都寫在臉上,忽然道:“鄭玉,你想嫁給我哥不?”她這話特別加大了音量,叫外面的田氏跟李氏都聽見了。
“你小聲些,講這樣做啥?”鄭玉急了,眼睛瞅着房門,生怕有人衝進來。
麥芽笑的狡猾,就是要叫人聽見纔好,林翠明白麥芽的心思,勸道:“該來的叫會來,你要是再躲,小心錯過這麼好的人,這附近的幾個村,可是有很多女娃都在盯着冬生呢,你若再遲疑,只怕就得看着他娶了別人呢!”
二妞也道:“就是,想當初,我也喜歡過冬生哥,可他看不上我呀,不過我是個很大方的人,不同他計較,嘿嘿!”二妞咧嘴一笑,因她嘴裡包着板栗肉,這一笑之下,碎屑都掉在炕上,有些還噴在林翠的鞋底上,惹的林翠趕緊從炕上跳下來,一面拍打,一面訓道:“小姐,麻煩你吃東西的,能不講話嘛,你瞧瞧這牀上弄的,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這樣邋遢!”
二妞不好意思的捂住嘴,並跟她道歉,動手反牀鋪拍乾淨,“對不住啊,我沒注意,一時興奮就給忘了。”
“用這個吧,”麥芽直起身,從牀頭拿了個雞毛撣子。她也不喜歡睡覺的牀被弄髒,即使是這麼冷的天,她都要每天把炕抹一遍才能睡下。
話題重歸到冬生跟鄭玉的事情上,麥芽知道剛纔她老孃一定也聽見了,鄭玉露一次頭不容易,要是他倆真的互相有好感,不如乘熱打鐵,哥哥若是有了良人,這個人又是溫柔賢淑的鄭玉,她才能放心的嫁人哪!
鄭玉始終紅着臉,默不作聲,有好幾次針不小心戳到手上,疼的她趕緊把手指放進嘴裡吸。
林翠擡眼瞧了瞧她,嘆着氣道:“你咋這樣磨嘰呢,這有啥好想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瞅着你也想了半天,你倒是說句話啊?”
鄭玉挑着睫毛,看了下林翠,嘴巴張了張,復又低下頭去,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我只怕……只怕我配上不他。”雖然知道冬生也喜歡她,而且也算是互相有了心思。可回到家之後,面對那些叫她難堪的人和事,她總覺着自己配不了田冬生,他是一個好男人,可她呢,只怕是有很多人要講她的閒話。
林翠有些恨鐵不成鋼,“哎喲,你呀,真是想的比天邊還遠,這有啥配上配不上的,你又沒跟那老頭怎麼樣,你怕個啥,人家要講閒話就讓他們講去,只要你跟冬生以後把小日子過好,這不就成了!”
麥芽的心思跟林翠一樣,不過她也知道鄭玉顧慮的是對的,畢竟人言可畏,她輕聲道:“那些風言風語的,總會過去,等他們找到更好的話題之後,誰還會想起你的這些破事,關鍵在於你們自己,我哥哥這人我是知道的,他雖然不愛講話,可他心眼好,爲人也實誠,你還怕他對你不好嗎?”這妹妹誇起哥哥來,一向是不吝美詞。再說了,冬生確實沒的挑。
鄭玉趕忙搖搖頭,“我……我從沒這樣想過,冬生是好人,這我知道,我就怕連累了他,或許……或許他還可以找到更合適的人呢。”她說這話明顯底氣不足,說到最後都沒了聲,可見她並不是真心期望冬生能另外其他女子。
二妞悄悄湊到她跟前,盯着她的眼睛瞧。鄭玉還在專注想着自己的心事,冷不丁眼前多了這麼一個人,着實把她嚇了一跳。
“你心虛了哦,我可以聽出你心裡不是這麼想的,”二妞神神叨叨的把耳朵貼向她,“喲,我聽見你心裡的聲音在說,冬生哥,快來娶我吧,你只能娶我,不能娶別人哦!”
“黃二妞,你又胡說,”本來是心底的小秘密,一下被二妞戳了個底朝天,她哪能不生氣。只見鄭玉一改往日的溫馴,拿着鞋底就要去二妞。
黃二妞一邊躲,一邊回嘴,“人家講實話也講不得,你還讓不讓人活了!”
裡面鬧騰的厲害,外面田氏卻重重的嘆口氣。李氏瞟她一眼,悠悠的道:“你啊,也別自找煩惱,不如順水推舟,讓兩個娃自己發展去,鄭玉是個好娃,雖然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沒解決,可要論相貌跟人品,冬生娶她,也不委屈,要是冬生真對鄭玉有意思,你再去攔着,那不是叫娃難做嘛!”
田氏又嘆氣,“我哪有要攔的意思,我之前就在擔心,只怕鄭玉家的事不好解決,咱就是普通的鄉下人,一沒權,二沒勢,真要跟人對上,那得咋解決啊!”田氏越想越愁,這些日子她都儘量不去想冬生跟鄭玉的事,一想起來,心就堵的慌。
李氏道:“你怕個啥,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權沒勢又咋的了,總歸有解決的辦法,如今咱們的幾個娃都理事,這些事不用你操心,他們能處理好嘍,你就等着接新媳婦進門就成了。”
李和正在啃饃,聽了半截話,納悶的問道:“啥新媳婦?你們誰要成親?”
李氏呵呵的笑了,“是在說你哦,改天嬸幫你務色一個,也給你娶個婆娘回來,可好?”
李和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纔不要,娶婆娘回來多麻煩,還得供着她吃,每天聽她嘮叨,以後要是生了娃,更煩了,小娃整天吵吵鬧鬧,煩都煩死了,打死我都不要。”
這回笑的不止李氏了,連原本心情不大好的田氏也跟着笑了起來。
李氏道:“傻小子,說啥傻話呢,不成親就不能傳宗接代,要你爹孃知道了,還不得哭死,以後這話可不興再說,聽見了沒!”
李和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低頭又接着啃起自己的饃饃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田氏看鄭玉的眼神明顯不一樣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鄭玉當然也感覺到了,她也挺彆扭的,她知道自己身上的這個污點會叫長輩看着不舒服,可都發生過的事,她又怎樣呢!
中午,麥芽煮的一大鍋酸菜魚。材料都是現在成的,魚是自家打的,酸菜是她泡的大白菜。就是不能像飯店裡的一樣,有大廚把魚削成片,這樣燉出來的酸菜魚,味道纔是最好的。
沒辦法,麥芽只能把魚切成中等的塊頭,放在酸菜鍋裡煮,當然這魚事先用油煎了一遍,煎到兩面焦黃纔好吃。
酸菜的酸,加上魚的鮮味,再放些辣椒提味,這又酸又鮮又辣的滋味,真叫人胃口大開。
酸菜魚還沒煮好呢,二妞就禁不住誘惑,賴在廚房裡不肯走了。李和本來也想湊過去的,可一看見二妞在那,只得不爽的轉身回到堂屋。中午的主食是米飯,爲了方便大家盛飯不用再往廚房跑,麥芽便二妞把飯盛在瓦盆裡,蓋上蓋子,端到堂屋去,也酸菜魚也不用另裝盤子,也拿盆裝着,端到炭爐上燒,這樣既能保溫,又能吃上趕着熱首勁吃。這酸菜魚非得乘熱吃不可,要是涼了,那味道就得打對摺,不好吃了。
除了酸菜魚之外,麥芽還就着煮飯的大鍋蒸了些野兔子肉,都是先用醬抹了一遍,味道進的足足的,等到拿下來蒸的時候,幾乎什麼都不擱。而且麥芽還推陳出新,仿着薰魚的辦法,把兔子肉,以及野雞肉都用稻草煙燻了一遍,這蒸出來的味,與衆不同,不光是下飯,還有點像煙燻肉,咬一口滿嘴的薰香味。
這煙燻兔子肉,大傢伙都是頭一次吃,人人都讚不絕口。李和更是不曉得吃哪樣好了,他吃的太快,差別就叫魚刺卡着。
李氏急的拿筷子打他手背,“沒人跟你搶,你就不能吃慢些嗎?麥芽天天都燒菜給你吃,你咋還是這副模樣?”
李和吃的滿嘴油,“她燒的菜味道重,又下飯,我每頓都要多吃一碗,不吃心裡難受。”
李氏無可奈何的搖頭,這吃飯跟難受有啥關係,真是的,分明就是貪嘴嘛!
二妞一邊夾魚肉,一邊竟難得的幫着李和說話,“嬸,你別說他了,就是我每回來都吃好多飯,沒辦法,誰叫麥芽做的菜這樣好吃,你叫她下回把菜燒難吃點,我們保證吃的少。”
田氏可不忍她們吃的少,忙又拿着勺子給他們舀菜,“你們吃的多,嬸才高興呢,要是到了嬸家,連飯都不吃,我倒要以爲你們對我有意見呢!”既然人人都舀了,自然也沒少了鄭玉。
“謝謝嬸子,”鄭玉見田氏給她舀菜,連忙站起來,伸碗去接。
田氏將一大勺魚肉加酸菜舀進她碗裡,揮手讓她坐下,“不用站起來,這魚不能剩,中午都得吃完了,你們幾個可得解決了。”
她跟李氏吃的都不多,就把菜都往幾個娃碗裡舀。
李和吃飯的時候,竟也不忘了他的搭檔小黑,時不時從碗裡撥些魚骨頭給它啃,怕它卡着,又扔了幾塊兔子骨。小黑跟他也越發親近了,誰讓這位主子隨時都能弄到吃的呢!
吃過飯,鄭玉勤快的幫着麥芽收碗,二妞也不好吃過就跑炕上去待着,也幫着她們一塊收拾。李氏跟田氏落了個清閒,李氏每回吃過午飯便要回去睡一下,得睡熱炕才行。麥芽本想留她在自己炕上睡,但李氏知道她們幾個女娃還有話要講,再說了,換個牀她不一定睡得着,還是回去的好。她這麼想,李和當然也是這麼想。他摸着圓鼓鼓的肚皮,無力的打了個飽嗝,撐的連腰都彎不下了。這會他只想舒舒服服的躺被窩,暖暖的睡上一覺,這才叫美嘛!
李氏便叫李和扶着她,一塊回家。
外面雪還沒停,瞧着李和這會也背不動,麥芽便給李氏穿上草鞋,親自將她扶着送了回去,又給她把炕燒上,溼了棉鞋也放在炕邊,藉着炕的熱力,等她起來的時候,鞋也幹了。
回到家,鄭玉她們幾個早將碗筷收拾乾淨,三人又窩到房間裡去,二妞還把被子攤開了,看樣子也準備睡一覺的。
李氏這幾天一直跟麥芽睡一個炕,但一看她們四個在一塊擠着,又不好進去,便跑去跟李氏擠一個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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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小山村,到了冬天,即使是白天也格外安靜,沒事大家都不想出來,窩在家裡,守着老婆孩子熱炕頭,那才叫神仙過的日子。所以農曆快臨近臘月時,家家戶戶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着過新年,在這期間,除了要辦年貨之外,其他啥事都先放下,享受這一年之中,唯有的清閒時光。
“唔,外面好冷,凍的我臉都疼了,”麥芽從李氏那邊回來,一進屋趕緊拍拍頭上身上的雪花,把鞋子一脫,跳上炕,再把蒙在棉褲外面的單褲也脫下,沾上雪水,都被打溼了。這才鑽進暖暖的被子裡,舒服的嘆了口氣。
二妞扯着被子,嘀咕道:“你這牀上加上墊被,總共就四牀,鋪在下面兩牀,上面蓋的就只有兩牀了,咱們四個人睡,怕是不夠吧!”
鄭玉道:“你們睡吧,我坐在這裡納鞋底就好。”
林翠也道:“我也不困,我家林虎過年還沒有新鞋穿,我急着在給他做鞋呢!”
鄭玉聽她這樣講,笑道:“我也在給大虎做鞋,春上的時候給他做了一雙,現在再拿起鞋樣,發現他的腳整整大了一圈,男娃的腳長的真快。”
先前林翠也沒注意她手裡的鞋是給誰做的,這樣一對比,才發現兩個鞋底子差不多。如今林虎尚未成年,可這一雙腳卻長的跟林德壽差不多,真正的大腳丫子,也因爲如此,他穿鞋才格外的傷,基本上林翠做鞋的速度剛好趕上他穿鞋的速度。
麥芽攏了攏被子,“林虎的鞋不穿夠嗎?要不要我幫着做?”
林翠笑道:“你哪有空,冬生哥穿鞋肯定也傷,再說,你還有元青呢,光是他倆就夠你忙的了。”
“他倆的鞋也不全是我做,我娘跟李嬸,也會幫着他倆做鞋,冬天縮在家裡也沒什麼事,便多做一些也無防,”麥芽輕聲笑道。
她們說話的功夫,二妞已經縮到被窩裡睡着了,她單獨蓋了個被子,麥芽她們三個都靠牆坐着,剩下的一牀被子蓋在三人的腿上。
鄭玉跟林翠的花樣繡的都很好看,麥芽卻不想學,太繁瑣,一針一線,繡上十天半個月也出不來效果。不過女娃家穿的鞋,還是多有繡花,因着麥芽只喜歡做簡單的男鞋,鄭玉便允諾她,等空出手來,給她繡雙漂亮的布鞋,反正女娃的腳也不會再長大,保養的好,還能再多穿幾年。
傍晚的時候,冬生他們還沒有回來。
縣城離榆樹村這樣遠,晚些回來也是正常的。鄭玉坐在屋裡的時候,也老愛往窗邊看,其餘三人皆心知肚明,卻不明着說。
這場雪下到傍晚時,漸漸變小了,飄下來的雪花變成細小的雪粒,可這氣溫卻越來越冷。
二妞縮在被子裡,伸頭看了看外面,窗子一開,冷風灌進來,三人都打了個冷顫。
“好冷啊!”
鄭玉收起東西,“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吃過晚飯早些上牀捂被窩。”
麥芽聽她們要走,想留她們吃飯來着,“都這麼晚了,不如等吃過晚飯再走,再說,我哥哥他也該回來了。”
鄭玉沉默了下,搖了搖頭,“還是不了,回去晚了姨娘該擔心了,有空我們再來就是。”
“對啊對啊,又不是明天不來了,衝着你燒的菜,我也巴不得每天都來呢,”二妞中午美美的睡了一覺,精神好的不得了。
林翠笑了,“過了年你就嫁人了,再像這樣每天尋思着吃,該要叫人笑話死了。”
麥芽瞧着二妞的模樣,也開始爲她擔心了,“小翠說的對,以後進了婆家門,就不興再天天想着吃了,得放勤快些,聽見沒?”
二妞本來是高高興興的,被她們這幾話勾動了痛處,眼神閃了閃,別過身子,避開她們三人的目光,“哎喲,你們幾個都快趕上我娘了,早都說了,我現在就是過一天算一天,以後只有回孃家才能到你們家來玩,所以啊,你們現在可都得讓着我一些,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得緊着我,聽見沒?”
其他三人都笑而不語,都曉得二妞是在掩飾而已。
麥芽聽見哥哥跟李元青的腳步聲時,天都完全黑下了,雖然沒有月色,但因着白雪的映襯,外面還是有光亮的。
首發發現他們回來的,是小黑,它衝着院門的方向,‘汪汪’叫了兩聲。聲音中沒有敵意,還拼命搖着尾巴,以示歡迎。
堂屋裡的田氏跟麥芽,早等的心急。麥芽跳起來,便道:“我去開門!”李氏因爲受不得冷,早早就回去休息了,不過也是睡不着的。
麥芽拉開院門,映入眼簾的,是兩個被白雪覆蓋的人,頭上,衣服上,鞋子上都沾了雪,就連眼睛也沾了不少的雪花。
冬生咧嘴笑道:“咋了,不認識我倆啦?”
麥芽笑道:“是不大認識了,去縣城轉了一圈回來,你倆就變白了,咋跟變戲法似的?”
李元青也笑,說歸說,麥芽還是趕緊把他倆推進堂屋。趕着去廚房打了些熱水,拎到堂屋,轉身又把木盆拿了來,倒了半盆子溫水,“趕緊把鞋脫了,過來泡泡腳,鍋裡還熬着薑湯,我去你倆盛一碗來。”
田氏幫着他倆脫了外衣,脫了鞋子,那鞋在腳上穿久了,又被雪水浸溼,加之這會氣溫驟降,都快結成冰,差點就脫不下來了。
冬生搓着手,接過妹妹送來的薑湯,一口氣就喝了個底朝天,“哎喲,這一路走的,我腳都快麻了,還好今兒有元青在,要不是他拉着,我差點辯不出方向,不曉得要走到哪去。”
麥芽也給李元青端了碗薑湯,無意中碰到他的手,也是冰涼冰涼的,瞧出她眼裡的擔憂,李元青不在意的笑了笑,“沒事,過一會就能暖和了。”
田氏用鐵鉗把炭爐子的火撥旺了,好讓堂屋能溫度再高一些,“要是結了冰倒還好,驢子套上板車,也能在雪地裡走。”想着過幾天還得去辦年貨,她可擔心了,總不能靠着人力去縣城裡背,那還不得累死。
冬生把腳擱進溫水中,水溫不高,微微的溫意,直達全身各處,舒服的閉上眼睛,加上剛纔那碗薑湯去了寒氣,這會纔算回魂。
李元青也脫了溼透的鞋跟布襪,跟冬生一塊泡腳,“我們回來的時候,那雪地走起來咯吱響,照這情形看,明兒的凍上的肯定大,一時半會化不了。”
氣溫不升,外面的冰只會越結越厚,這裡又沒有溫室效應,冬天就是冬天,冰雪不到春天都不會化。
看着他倆臉色慢慢好了,田氏急着想知道盤店面的事,李元青示意冬生講。
冬生清了清喉嚨,開始講起這一天發生的事。他們到了縣城之後,便依着田氏的話,先去找了陳掌櫃,因爲下大雪,陳掌櫃的生意少了些,他把飯館交給小二之後,便陪着他們一塊去了。
其實盤店面在生意人的圈了裡,也屬很常見,只要人沒問題,文書沒問題,大部分情況下,也不會出現啥事。陳掌櫃對這附近的人都比較熟悉,跟那雜貨鋪的老闆也較爲相熟,所以中途沒出事啥問題。之所以回來的這樣晚,是在幫着他們收拾店鋪,幫着原先的老闆把貨清了,裝上馬車,雖然下大雪,但他走的是大路,沒什麼妨礙,再說,他也不敢再耽擱,生怕這雪越下越大。
至於那處倉庫改建問題,以及店鋪的名稱招牌啥的,且等大傢伙慢慢合計着。眼下,他們再去縣城也不大方便,餘下的事,黃大全一個人就能承包下來。有機會能做老闆,他內心的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幹勁也很足,哪裡要人幫忙。
田氏聽到此處,心裡的大石頭也算放下了,“那就好,那就好啊,我也不盼着日後能掙多少大錢,但願不虧本就成。”
麥芽笑道:“娘,您這願望也太小了點,只要咱們出的貨好,價格又公道,咱會不賺錢呢!”
冬生也道:“麥芽說的不錯,陳掌櫃也覺得此事很有前景,眼下縣城裡做雜貨鋪生意的店鋪有幾家,可因爲貨物不全,或是質量不好,生意平平,有些農產品啥的,只能在趕紅集,或是廟會,還是過節的時候才能買到,要是咱們的店能把這些貨都弄齊全了,以後都不用自己去進進貨,人家就得主動把貨給咱送上門,生意是慢慢做出來的,憑的是信譽,這一點,大全比我瞭解。”
田氏點頭,“這話說的不錯,這做生意跟做人是一回事,你瞧瞧當初宏記生意多好,可現在呢,再看陳掌櫃,當初要不是他爲人善良,咱們家也不會跟他做這麼長久的生意,往後你們可得多叮囑大全,可不能學田貴那般做生意,淨把人得罪了。”
她這樣一說,冬生又想起一事,“娘,要不,咱們跟大全合夥做生意的事,還是先不要讓二叔知道,等穩定下來了再說,要是讓他知道了,肯定要來鬧。”
麥芽這會開口道:“咱們不說,不代表二叔就不會知道,不過現在出頭出面的人是大全,想必二叔一時半會也猜不到,我也覺着先不說爲妙。”
田氏嘆口氣,現在不知道,將來知道了,也一樣的鬧,可眼下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你們幾個看着辦吧,我先回屋睡覺了,等到現在,我這腰都酸死了。”
李元青道:“嬸子,你先去睡吧,我等下也回去了。”
“哎,那你路上慢點,”田氏站起來,扭了扭,便去了麥芽的屋子,關上門,上牀休息去了。
等田氏走了,麥芽小聲的問道:“你們倆是不是餓了,那我去煮些面給你們墊巴一下好不?”
李元青忙道:“不用了,都這麼晚上,還煮啥面,太麻煩了。”他是不想麥芽這樣累,畢竟現在時辰也不早了。
麥芽卻已挽起袖子,準備去做麪條了,“麻煩個啥,我早知道你們回來會餓,所以麪條一早就擀好了,只等你們回來,擱鍋裡煮熟就成,行了,你們在這兒等着,填飽了肚子,睡覺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