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知女莫若母,何夫人一聽就知道王柔在想些什麼,她悔得腸子都青了。
“阿柔,你難道看不出來麼?宮門賭局高臺之上分明就是一場戲,殿下到了安排婚事的年紀,許嘉嵐是一定要處置的。只是許嘉嵐和林夫人這些年雖然很招搖,可也沒有抓到什麼大的錯處,內緊外鬆,說的就是她們這樣的。是四姑娘給娘娘造出了那樣一個動手的機會,你當真以爲許嘉嵐以四姑娘的繡品冒名入局,四姑娘是在高臺之上才察覺的麼?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你和殿下定下了婚事,就已經處心積慮地除掉許嘉嵐了。那時候,在娘娘和諸位女官面前,全西都的高門都看着,她能一點紕漏未出地把許嘉嵐推上死路,你以爲她是臨時起意麼?這樣一個人,又怎會幫着許嘉嵐一起害你?”何夫人一連串地反問,問得王柔面色更加蒼白。
王柔愣愣地道:“可是她們是姐妹啊……”
“你傻啊,不是每個血脈相連的人都能撐得上姐妹,若是你,被自己的生父丟在老家不聞不問十六年,甚至受到凌虐,而另一個和她留着一半相同血脈的‘姐姐’卻享受着原本屬於你的一切,你會怎想?更何況這個所謂的姐姐的生母,還很有可能害死了你的親生母親,你會如何?當初你和她交好,娘娘又讓她來幫你打理嫁妝的時候,我和你父親就派人到崑山打聽過了,若非如此,我們怎麼會放心她接近你?你不信她,也該信我和你父親,我們怎麼會讓一個和許嘉嵐親近的人和你走的那樣近。”何夫人加重了語氣。
何夫人心裡嘆息,她這個女兒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誰,既不像她和王慶,也不像她所出的兩個兒子,甚至這府裡的三個庶出子女也與她很是不同。
“母親,您怎麼也幫着她,分明就是她……也活該她要嫁一個得了癆病的商賈,這就是報應。”王柔仍然轉不過彎兒來。
“住口!”何夫人嚴厲地說,“我再說一遍,這件事應該跟四姑娘沒有關係,再精明的人也有打盹的時候,母親信她。就算她真的故意在背後推波助瀾,你也不能這麼說她,尤其不能在外人面前。你與我和你父親說說也就算了,若是傳到外面像什麼樣子?你這樣,只會把幫你的人越推越遠。”
“母親,您告訴我該怎麼做,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外面的人都不能相信,父親又不好插手王府裡的事,我只有您和乳孃了。”王柔嗚咽道。
乳孃?何夫人心裡咯噔一下:“安娘都是怎麼幫你張羅的?”
安娘是王柔的乳孃,在王家的時候人們叫她安姑姑,到了項王府,因是王柔身邊服侍的人中年紀最長的,人們尊稱她一聲安大姑。
“乳孃勸我防人之心不可無,凡事都要早做準備,握在手裡的都要攥住了,一點兒也不能鬆……”王柔把安大姑這些日子耳提面命地話說了,心裡好受了一點。
何夫人點點頭,面上沒有流露出來,問道:“王后娘娘有沒有跟你說過還要做些什麼?”
“娘娘讓我跟殿下納妾,她一定要讓殿下在盛王殿下之前有子嗣,一定要兒子,還一定要比盛王殿下將來的兒子年長,最好能大個兩三歲,甚至更多。”王柔語無倫次地說着。
薑還是老的辣,何夫人很快反應過來:“恐怕是要讓這些個女人儘可能的也在近些的日子有孕,但凡誰生了兒子都比照辦理,變成你的兒子。阿柔,娘娘她還是向着你的,不然不會讓你來安排這些良娣。”
“母親,我也是女人,我也能有孕,爲什麼……”王柔委屈地道,這不是要她親手把趙元項推到別的女人懷裡麼?
“你若是嫁了尋常人家,或是這西都城裡的朱門貴戶,就是杜相一脈的親戚,憑着你父親和王家的地位,你都可以等。就算你三五年沒有身孕,但凡你父親遞個話,那男人也不敢納妾。可是你偏偏嫁給了項王殿下,你奈何不了他,雖說你進門的日子還短,可是什麼都架不住天家對子嗣的渴望。這人你不安排,殿下就不會自己納進門了?別的勳貴、大臣就不會以美人相贈了?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何夫人扶着她坐下,溫柔地手掌輕撫着她的背。
何夫人看她神態和緩了一些,繼續道:“你的確可以有孕,可是要什麼時候呢?你瞞着我,可我是知道的,新婚之後你自己算算,殿下在你那兒過了幾晚?如今又發生了許嘉嵐這檔子事,他怕是更要遠着你了,你什麼時候纔能有身孕?娘娘如今把選良娣的權力交給了你,你大可以選與咱們王家有關的人進去,將來也有個幫手,也不妨選幾個貌美多才的,那許嘉嵐十月懷胎,容顏憔悴,也該把殿下的心轉到別人身上了。你如今之計,需要的是忍耐和等待,有朝一日你生下了自己的兒子,坐穩了位子,再秋後算賬也不遲。”
王柔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想親近趙元項是不能了,趙元項就算要保許嘉嵐,也不會讓王柔這時候有孕。可是別人卻不一樣,趙元項不是那種不偷腥的人,這時候送上去幾個貌美的,這心思也就慢慢的活泛了。
“你是正妃,心思要埋在心裡,要掌控大局。殿下可以有許多的女人,可是心思不能只放在一個身上,你趁着這個機會,讓殿下從許嘉嵐那兒走出來,看到你的好,也讓鳳凰宮裡的王上和娘娘知道,你是一個賢惠大度的王妃。將來你和你的子嗣,才能行得正,坐得穩,你可明白了?”何夫人語重心長地道。
“可是……萬一在許嘉嵐和那些女人生產之前,我也有了身孕呢?”王柔不甘地道。
“若真是如此,不論男女,我和你父親豁出去官位和家業不要了,也一定讓你所出的子嗣當上世子,就算只是個小郡主,咱們也豁出去不要那些個女人生的兒子,自己養自己的孩子。”何夫人咬牙道。
王柔想了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母親,我聽你的。”
“記着,不要再和四姑娘鬧了,那孩子是個有福的人,以後總能幫你一二,你可不要把她推遠了,推到別人身邊去了。過些日子,他們家六姑娘入府行禮之後,你把她請過去坐坐,把話說開了,什麼都好了。就像你說的,她嫁的人是個商賈,再富貴都好,都比不得殿下,她也有求着你的地方,也不想看着六姑娘和許嘉嵐坐大反過去咬她一口。”何夫人又交待了一番,送了王柔回去。
王柔一走,何夫人就叫了管家過來,讓他給安娘傳話,正好安孃的兒子要放遠差,讓她回來一趟。
“夫人,安大姑的兒子之前也的確找過她一回,可是安大姑跟遞話的人說王府裡的事兒多的跟牛毛一樣,別說回來一趟了,連句要緊的話都沒交待。”管家也一口一個安大姑的叫着。
“安大姑?她什麼時候自封了這麼一個名號?從前沒看出來,她分明是一個刁奴,聽說那日在定安侯府她也是上竄下跳的,我看就是她把好好的一個姑娘給帶壞了。趕緊的把她給叫回來,讓她跟着她兒子一塊兒去當差,不必會項王府了。”何夫人雷厲風行地道。
“王妃娘娘那兒該如何交待?”管家問道。
“我的女兒,我會交待,一會兒我去跟老爺合計合計給殿下選側妃和良娣的事,之後把我身邊的顧嬤嬤送過去,讓她看着姑娘,不要讓她再行差踏錯。”何夫人嘆道。
一入侯門深如海,作爲母親,她能做的只有這些了。若是王柔能夠就此安穩下來,是她的福分,若是不能,也只能說這福氣沒修夠。
許嘉彤失魂落魄地從王家出來,先去馬府,卻被告知馬琴歌已然入宮去了尚宮局,她客套了幾句就回了定安侯府。
“碧水,玉蘭姑娘可是回宮去了?皓月居那邊處置了麼?”許嘉彤方纔留了碧水在府裡看着,務必要有個準信兒。
“已經回去了,皓月居里哭喊聲一片,想必是處置了。”這種場面碧水是不得而入的,只能這般猜測。
“想是差不多了,聽說祖母和父親再有五六日就起行回來了,到時候再告訴他們不遲。”許嘉彤心裡繃緊的弦鬆了下來。
王柔眼下還不原諒她不要緊,這件事很快就能塵埃落定,王柔心裡的傷口也終將平復。等到馬琴歌沐休出宮的時候,請她幫忙說項,她們之間的關係就算回不到從前,也會比眼下好。
想到這裡,許嘉彤長舒了一口氣,忽然她的右眼皮跳了幾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兒要發生。
這一晚許嘉彤睡的很踏實,只是她不知道,就是在這一夜,崑山祖宅裡和西都城外盛王軍駐紮的行營裡有人卻過得一點也不踏實。這個時候她懵懵懂懂的,許多事兒都只知其影不知其實,她不知道,有些將要改變她一生的事,就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