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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今:雨太大,你們說啥?我聽不清……
馬:給馬吃帶血的草,人性呢?
馬車:都慘成這樣了,還要被拉出來裝票!人性呢?
屍體還沒有出來,先拉着殘破的馬車來賣個萌~放心,車廂完好,裝月票不會漏噠!
------題外話------
血!
大雨沖刷着車軲轆,漫山泥草香,一道白電破空,照亮了殘破的馬車和長滿雜草的山溝,雨水順着山溝往山下流,那雨水顏色鮮紅,雨水打着,撲出腥氣。
馬匹旁倒着輛殘破的馬車,三隻車輪,後方一隻車軲轆慢悠悠地轉着,雨聲裡吱呀作響,慢如老調,鬼氣森森。
半山腰的山溝裡,一匹馬低頭吃着草。
山中夜涼,雨大山空寂,新月無光,大澤湖對岸的斷崖之上,林深漆黑,不辨山路。
到了山頂懸崖邊上,衆人重新系上繩索,暮青演示了索降之法,帶着人一起下了懸崖。救人之事如同一段小插曲,暮青並未放在心上,軍營裡練兵如常,只是這日夜裡下起了雨。
姚蕙青的丫鬟吩咐着事,暮青已帶人走遠了。
“那馬車就先不用管了,小姐的腿傷着了,先把小姐送到莊子裡再說,那馬也回頭再找。”
“你們兩個回莊子裡擡頂轎子來!”
姚家的馬車毀了,馬也跑了,姚蕙青傷了腿,顯然不能走到莊子上,但這顯然不用暮青操心,姚家的下人自會想辦法。
“舉手之勞,不必。”暮青還是此話,言罷帶着章同等人便往山上去了。
“多謝都督今日相救,小女定修書回府向父親稟明此事,登門拜謝都督。”
既然沒鬧出人命,事主又不追究,暮青也不願多管閒事,“既如此,那我等就回營了。”
暮青聞言心中瞭然,她既然說是不慎傷了腿,那就是不打算追究了。
姚蕙青聞言淡淡一笑,眸中有了然的神色,並不大驚小怪,似是看慣了,也看淡了,她又朝暮青福了福身,笑道:“小女身子不好,來莊上本就是養病的,如今不慎傷了腿,不過是一起養着罷了。”
暮青一看丫頭的神色便知此禍起於內宅恩怨,她道:“這鋸齒形狀圓潤,應是圓鋸,兇器很好找,手藝再好的鐵匠也打不出兩把一樣的鋸子來,小姐若想查出是誰所爲,只需將府中的鋸子都拿來,與這車輪上的鋸齒形狀合得上的便是兇器。”
章同回頭看向姚蕙青,姚蕙青已由丫鬟扶着走了過來,隨她同行的丫鬟和小廝們聽見暮青的話都露出驚色,那丫鬟面含怒意,似是知道是何人所爲。 ▪ тт κan▪ c o
章同皺眉,他原本以爲是車伕駕馬不慎翻入山溝的,沒想到竟是有人預謀害人?
她把那車軲轆往山路上一放,對走過來的章同等人道:“這車輪是遭人鋸斷的,車軸連接處明顯有鋸齒狀的痕跡,四周鋸進了半寸,馬車在城中行駛時尚不礙事,但出了城後,官道顛簸,山路陡峭,一但上山,馬車的後輪受力重,顛簸之下車輪就容易斷,此事明顯是有人預謀而爲。”
一看之下,暮青目光一沉,扯着那軲轆就上了山路。
暮青帶着疑惑又下了山溝,她想起方纔救人時發現馬車只有三個軲轆,因救人要緊,沒心思細看,再次下了山溝,她順着被車輪壓過的草痕找了五六丈遠,在草坡下找到了那隻倒伏着的車軲轆。
這山上田莊多,常走車馬,近來山中無雨,這段山路並無坑窪泥濘之處,也沒有大石,馬車是怎麼翻到山溝裡去的?
“舉手之勞。”暮青話簡,比起人來,她對馬車翻到山溝裡的事更感興趣。
暮青淡淡頷首,她對庶女的身份並無偏見,只是覺得這少女似經歷過大喜大悲大風大浪之人,這沉穩的氣度便說是嫡女,也當得起。
庶女?
“小女驍騎營參領姚仕江之庶女姚蕙青,多謝都督救命之恩。”
少女由丫鬟扶了起來,她的腿方纔被馬車壓住,骨未斷,此時行路卻有不便,卻堅持起身朝暮青等人福身行了禮。
少女的臉有些髒污,那雙眸子卻很乾淨,淨若明溪,又若雨後鏡湖,山谷幽蘭,明澈而寧靜。她剛剛死裡逃生,眸中竟無懼意,亦無幸意,碧玉年華,卻有看破世事生死的沉靜穩重。
那眸一睜開,水師的少年們便怔住了。
小廝們將少女往山路上擡時,少女便醒了過來。
那少女還有氣兒,只是面額有些許髒污和擦傷,衣裙也被刮破,瞧着甚是狼狽。
暮青指揮,衆人合力擡了車輪,輪子一擡起,那馬就掙扎着站起,受驚跑進了山裡。衆人沒空管馬,又合力擡起車廂,從車廂底下拉出一名少女。
馬的一條後腿被壓在了翻倒的車輪下,暮青跳進山溝解了馬繮,指揮衆人先擡車輪把馬救出來。這馬翻倒在地,不停地試圖站起,小廝們急着救人,拼命去擡車廂,那馬的力氣跟他們擰着使,難怪擡不起來。且那翻倒的車廂被馬踢着,底下之人必定不好受,若不先救馬,人就別想救出來。
驍騎營跟水師有過節,但翻倒的馬車底下壓着人,人命當前,暮青下令擡車,章同便帶着人跳進了山溝,與小廝們一起使力擡馬車。
暮青猜得沒錯,只是到了馬車前一問,這些人竟是驍騎營參領府上的。
這座山有道一線天的斷崖,崖下是大澤湖,湖光山色,景緻甚美,因此山下和半山腰上建有不少田莊,多是盛京城裡的官宦人家置辦的,那翻在半山腰的馬車多半是哪個朝臣府上的。
“走!”章同說完話,暮青已把繩索解了,帶着人便往半山腰去了。
章同解了綁在腰間的繩索便出了林子,好半天才回來,道:“在半山腰,不知是哪家的馬車翻在山溝裡了,裡面似乎有人,幾個小廝在擡馬車,瞧那樣子像是擡不出來。”
馬嘶不止,聲音有些遠,暮青聽着馬聲有些不太對勁,便對章同道:“去看看。”
說話間,又有幾人上來了,等章同等人都上來以後,暮青便準備演示索降之法,剛要下崖,忽聽遠處傳來馬匹的嘶鳴聲。
湯良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爹在村裡教書,學堂裡的孩童有時生些病,我常去山裡採藥,徒手爬個三五丈的峭壁是常事兒。都督讓人打的這索環可真好用,要是一早兒有這些,爬山採藥就不用怕跌下懸崖摔死了,我們村裡每年都有這種事。”
湯良是第一個上來的,暮青見了,面色雖淡,卻稱讚道:“不錯。”
暮青上到了懸崖頂上,往下一瞧,有幾個少年爬得比章同還快!
懸高十丈,暮青繫緊繩索懸登而上,章同在他營中挑了幾個家住山裡的兵跟着一起往上爬,這登山索不難用,只要力氣和耐力足夠,掌握了手腳使力之法,不難掌握其用法。
當初暮青讓血影到城中辦第一批訓練器材時做了些登山索,那些索套就掛在湖對岸的峭壁之上。這日,暮青登了船,來到繩索下演示攀巖和索降之法,她以前愛好登山,如今練兵想起此法在戰時可用於登敵船,且江岸兩旁石山密佈,興許日後用此索可做奇兵之計,因此覺得有必要納入訓練科目。
暮青聽見這些葷話只當沒聽見,只要全軍能完成每天的訓練,她不介意他們拿她開開玩笑。
這日之後,水師的訓練項目裡便增加了船上訓練,三四月份,湖水還涼,大軍每天都要下水,訓練抗寒能力,也要上船練習踩槳,苦累的時候,特訓營那百名跟着暮青到過盛京城裡的兵就跟其他人講京中的見聞,皇城什麼樣兒、杏春樓裡吃的什麼、戲子有多美、戲文多好聽、都督如何如何驗的屍、如何如何審的案,說到最後沒話說了,連都督鑽過女屍的裙底兒、摸過女屍的屁股這等葷話都說了出來。
不過,如此對待這些西北軍舊部也未嘗不好。他們原不想留在江北水師裡,如今留下是無處可去迫不得已,所謂一臣不侍二主,跟過兩個主帥的將領終究難歸心些,他們跟都督之間還有隔閡,如此打打鬧鬧,時日久了,生出友情來,纔有可能慢慢敞開心懷,親近都督,真正將她當做主帥。
韓其初無奈苦笑,都督這偶爾的孩子心性……
暮青見侯天懂了,這才冷着臉下了船去,負手走遠了。
看這小子能把俸銀和賞銀拿出來給軍中將士僱鏢送家書銀兩,還以爲她是個外冷內熱、心善的主兒。鬧了半天看走了眼,她就是個練起兵來比大將軍都狠的主兒,心黑,惡劣!
他懂了——不能!沒得商量!
“嘔!”侯天胃裡翻江倒海,扒着船沿兒一頓狠吐,邊吐邊擺手求饒,沒脾氣了。
踩!
“咱……”
踩!
“咱能……”
踩!
“咱能不能……”
暮青再踩!
侯天猛地往船沿兒上一撞,“我說……”
暮青又一踩!
話還沒說完,暮青冷着臉一踩腳槳,船身一晃,侯天臉色一白,扒着船沿兒,心生怒意,“我說,咱能……”
心裡罵着,侯天臉上卻堆着笑,一股子市井混混的賴皮勁兒,“都督,末將這不是跟您打個商量嘛,咱能不能……”
侯天的臉頓時黑如鍋底,喜歡個屁!有這麼埋汰人的嗎?這小子的嘴也忒毒了!
“噗!”一個都尉沒忍住,笑噴。
暮青冷眼瞧着這出鬧劇,對侯天道:“你在關外殺敵無數,沒死在胡人的彎刀下,卻淹死在自己國家的內河裡,你如果能接受這種結局,不登船我也沒意見。你的碑文我已經爲你想好了——大興國第一個淹死在江裡的水師將領,喜歡嗎?”
韓其初只好笑着阻止,“好了!好了!”
侯天求了一圈兒見沒人幫他,只好求韓其初,“軍師!軍師救我!”
章同等人看着,只笑不理,練兵枯燥艱苦,偶爾打鬧,鬆鬆緊繃的弦兒也不錯。
盧景山等人扒着船沿兒,怒目齊踹侯天,老熊發狠,要把侯天踹進湖裡,惹得侯天連連求饒。
“你個混賬小子!”
“嘿!”
暮青冷眼看向他,他立馬換了副笑臉,好聲好氣地商量:“那啥……都督剛纔不是說要一支陸戰營嗎?那乾脆讓末將去得了!不是末將自吹,論馬戰,末將比他們仨都英勇!”
侯天扒着船嚷嚷:“我說……都督,你想淹死我們四個就直說!”
江北水師的兵都來自江南,旱鴨子少,暈船的不多,暮青要鍛鍊的主要是身後這幾個西北漢子。她一踩腳槳,跟着上船來的老熊等人一個趔趄,險些沒一頭栽進湖裡!
即是說,她如今練兵的第一目標是明年的閱兵,第二目標纔是何家。現在在船上練兵,只是爲日後可能會有的水戰做最基礎的準備。
江北水師她可不是給元家練的,誰說她要打江南水師了?打不打江南水師,那要看步惜歡親政後,何家歸不歸順朝廷。
那可不是水戰!
在汽船問世前,船舶主要是仰仗風力和人力,前者用帆,後者用槳。槳用手力,但戰船使的是腳力,兩邊用力相當,船才平穩,不然船就晃,這種晃雖然與江上的風浪不同,但好歹能鍛鍊平衡和改善暈船的情況。其實莫海說的沒錯,無論如何改善,湖裡終究不比江裡,但朝廷給的練兵時間只有一年,欲速則不達,這一年能練好水師的基礎體能和格鬥技能就很好了,這一支大軍的首戰不會是在江上,而是一年後的閱兵之時!
“第三,湖裡練兵不比江上,但可以想些辦法。”暮青率先上了小船,到了船上細細一瞧,不出所料,這些小船用的是最早的螺旋槳驅動原理。
這點四人都沒想到,侯天眼神大亮,剛要自薦,暮青便轉身下了大船。
“第二,不擅水戰是你們的弱勢,但也是優勢。江南水師不擅馬戰,但你們擅長,誰說水師只能打水戰?我們若有一支陸戰營,水戰時在江岸上策應,必有大用!”
沒錯!
四人聽得面面相覷,韓其初笑着頷首。
“有道理,但想法都太保守。第一,江北水師與江南何家軍的差距,你們能想到,朝廷也能想到,急於開戰必定另有所圖。何家世代出水師將領,聖上登基後,元廣攝政,何家雄踞江上不聽朝廷之命,到如今已近二十年。何家早已擁兵自重,在江南形同諸侯王,江南水師近乎私軍,這種軍隊有一個特點——唯一人之命是從!因此,我們若與江南水師開戰,未必要打贏,只需擒下江南水師都督何善其!擒賊先擒王,擒下何善其,江南水師必自亂。何家和元家有宿仇,朝廷想擊潰的只是何家,隨後將那二十萬水師的統領權收回,而不是要江南水師全軍覆滅。”
他本想叫“你小子”,話到嘴邊纔想起來眼前的小子已是水師都督了,既然答應要尊他爲都督,那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稱呼。
老熊問暮青:“你……都督以爲呢?”
侯天比他倆樂觀,“我說你們倆,一口吃不成胖子,一步邁不到天邊!反正我是覺得四平八穩挺好,這輩子小爺就他孃的沒下過水!別的不說,就說現在,在這大船上瞧着湖面兒我還覺得暈呢!要是現在就到江上去,那還不得吐死在船上?”
莫海道:“大澤湖西臨峭壁,東臨緩坡,南北走向,也就冬天湖風大些,可冬天湖水冰封,駛不起船來,夏秋風又小,小船停在湖上都四平八穩,全軍要是習慣了在湖上練兵,日後到了江上,一個江浪打過來,哪受得住?”
盧景山、莫海、侯天和老熊四人已從軍侯降成了都尉,其餘都尉降成兵丁,跟着全軍一同操練。除了侯天正值青年,其他三人皆是而立之年,體力精力已不比那些少年,但他們馳騁沙場多年,經歷大戰苦戰無數,面臨絕境時的耐力和意志力卻非那些少年可比。他們四人各有所長,盧景山擅槍,莫海擅弓,侯天擅刀,老熊擅斧,皆有功夫底子,半個月的操練,他們不僅能堅持得下來,格鬥還學得奇快。
盧景山道:“越是如此,越說明朝廷急於操練水師。可是,何家雄踞江上,江上有水師二十萬,常年操練,將老兵精。我們只有五萬兵力,都督少經戰事,我們幾個又不擅水戰,這一年操練再勤苦,新軍想有與何家軍一戰的本領,恐怕還得三年。朝廷想拿我們跟江南開戰,實在是有些心急了。” шшш⊕ тt kǎn⊕ ¢ Ο
韓其初笑道:“自然,這也是朝廷激勵軍心的手段。”
戰船從大澤湖北的造船廠裡下水,船工們將戰船開來那日全軍沸騰,暮青帶着水師的將領們一同踏上戰船檢視,章同道:“汴江上有水師二十萬,也不過是大船百艘,小船千餘,我們江北水師新建,不過五萬兵力,朝廷給了這麼多的戰船,倒是重視我們。”
小船有五百多艘,多是千里船,利用的是踏板原理,以人力驅動踏板行船,速度很快,戰時用作衝鋒舟,乃是內河的主力戰艦。
朝廷運來的大船有五十艘,十桅十帆,可乘五百將士,載重三十萬斤,艙板內部設有橫隔艙,各艙區互不相通,即使船體進水,也可避免沉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