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鳴玉猜的沒錯,沈千沫沒有隨孟元珩去他的王府別院。倒不是她矯情,而是她覺得,回蘇州後,第一件事情,應該是去拜見縹緲先生。
不過她也答應,明日便會去王府別院陪他。孟元珩這才萬般不捨的放她離開。
縹緲先生帶着謝家一衆人等早已在謝府門外等候。沈千沫下了馬車,便見到門口齊齊站着迎接她的謝家人,感到心裡一暖。
她忙提步上前,對爲首的縹緲先生恭敬的叫了一聲:“外祖父。”便想下跪行禮。
縹緲先生及時扶住了她。“沫兒,不必多禮。此番讓你受苦了。”
謝純和餘氏帶着謝鳴風和謝瑤兩兄妹也上前關切的問候。
那日在壽宴之上,他們都中了無暇的毒,是沈千沫以身相脅,向無暇討得解藥,謝家上下才得以平安。所以,謝家上上下下都對沈千沫抱着感激之心。特別是那些下人,更是對這位臨危不亂,智勇雙全的表小姐恭敬有加。
傳聞中貌美如花,巾幗不讓鬚眉的的煊王妃回來了!這一消息就如長了翅膀一般,在蘇州城內傳了開來。一時之間,謝家的門檻都快被那些專程來道謝的,還有慕名而來的客人給踏平了。
所有的人在看到沈千沫的真容後,均在心內暗道一聲可惜。這麼一位如花似玉,傾國傾城,而且還智勇無雙的奇女子,居然被許配給了不良於行的煊王爺。更慘的是,這位王爺聽說還不能人道!唉,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啊!
而此時,傳聞中這位不良不行不能人道的“牛糞”王爺,正在王府別院的書齋,臉色黑沉的生悶氣。
那天道別時,沫兒明明說好第二日就來別院陪他的,可是現在已經第三天了,這個女人還是沒有出現,讓他如何能不生氣!
“再去請。”他對長東沉聲下令。
“是。”長東面無表情,領命退下。走出房門,仰頭看天,真是欲哭無淚。
昨日他已去謝府請過一次,可是王妃說來謝府拜會之人太多,無法脫身,答應今日必會登門。王爺,你爲何不能再等等?
他慢吞吞的走到別院門口,卻見到一輛樸素的馬車緩緩而來,隨後在門口停下。
車簾掀開,率先跳下來一個綠衣嬌俏少女。長東眼睛一亮,是王妃身邊的貼身丫鬟,叫……叫什麼來着,他一時想不起來了。
不過,既是王妃的貼身丫鬟,想必馬車裡面的一定是王妃無疑了。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果然見到王妃窈窕美麗的身影從馬車上利落的跳下,見到長東站在門外,稍感意外的一愣,隨即淺笑道:“長東你好厲害,怎麼知道我會在此時到來,而在門口迎接?”
聞言,長東素來木然的臉上隱隱現出一抹紅色。他能說是因爲自家主子迫不及待的想見到王妃,所以再次差他去謝府相請嗎?
猶豫了一下,他決定隱而不宣,還是爲自家王爺留點臉面吧。
“王妃,請。”他恢復面癱臉,一板一眼的拱手施禮。
真是個沒有幽默感的孩子!沈千沫暗自搖頭,跟着長東的腳步走進王府別院。
身後的綠竹也狠狠瞪了長東一眼,緊跟着沈千沫走進去。
長東莫名的抓抓頭,想不明白這個丫頭爲什麼每次見他都沒有好臉色。
都說“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甲江南”,沈千沫一直久聞蘇州園林的名聲。可是她來到蘇州後不久便被無極教擄到了南海無極島,因此並沒有機會好好欣賞一下蘇州美景。今日來到煊王府別院,她便一路欣賞起蘇州獨有的園林景緻來。
隔斷城西市語譁,幽棲絕似野人家。這煊王府別院坐落於蘇州城中心,卻是鬧中取靜,清幽雅緻。一路走進院落深處,池廣樹茂,景色自然,亭臺水榭高低錯落,臨水而建,迴廊起伏,水波倒影,別有情趣。
走過一道石橋,便是一處迴廊,蜿蜒曲折,迴廊上是圖案各異的漏窗,可以兩面觀景。曲廊環繞亭院,以花木石峰點綴,從迴廊空窗望去,宛如一幅幅意蘊優美的國畫。池子北面有座假山,峰巒洞谷,與樹木山亭遙相呼應。
穿過迴廊,沈千沫來到位於西園的書齋。書齋前有月臺,寬敞明亮,後有小院,幽雅清秀,的確是個靜思看書的好地方。
長東在書齋門外通報:“主子,王妃來了。”
話音剛落,書齋的門已打開,孟元珩坐在輪椅上,一臉哀怨的看着她。
“沫兒,你騙我。”
長東聞言,嘴角忍不住一抽,忙低下頭去,免得自己這副扭曲的表情被主子看到。
這個一臉怨婦模樣的男人,確定還是自家那個英明神武殺伐決斷的冷麪王爺嗎?
沈千沫也是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這廝現在對自己撒嬌真是越來越不分場合了,哪裡還有初見他時那副高冷傲嬌的範兒啊。
她指了指綠竹手上提着的一個食盒,沒好氣的對他說:“王爺想在哪裡用膳?”
跟着孟元珩來到書齋旁一個清幽的小亭,沈千沫擡頭看去,“思君亭”三個字蒼勁有力。
“思君亭。”沈千沫徐徐念出,“是有什麼含義嗎?”
“這是我父王當年思念我母妃而建。”孟元珩清冷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原來如此。她走進亭內,兩邊的柱子上各自刻着一行詩句,字體同樣遒勁,看得出也是出自前任煊王的手筆。
陌上花開暮雨飛
思君亭內盼君歸
沈千沫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陌上花開的典故,當年吳越王錢鏐因思念回孃家探親的王妃戴氏,在給戴妃的一封書信中,便有這麼一句,“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雖寥寥數語,卻情真意切,細膩入微,讓戴妃當即落下兩行珠淚。後來此事傳了開去,一時成爲佳話。
沈千沫推孟元珩在亭中坐下,吩咐綠竹在石桌上布好飯菜,然後在他對面坐下。
“你父王母妃的感情一定很好。”一個常年征戰沙場的武將,還能有如此細膩的感情,足見其對妻子的情深意重。
孟元珩點點頭。“當年父王戰死後,沒過多久,母妃也鬱鬱而終。”
彼時,正是他寒毒發作最厲害的時候,每每夜裡毒發,痛不欲生,可是偌大的煊王府,他居然連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都沒有,正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學會了自我封閉,封閉痛苦,也封閉感情。
沈千沫看着他清冷消瘦的俊臉,一陣心疼。這7年來,他一個人,以病弱之軀支撐起了煊王府的家業,該是怎樣的孤立無援,又是怎樣的艱難吃力。
她握住他寒涼的手,輕聲說道:“阿珩,以後,你不再是一個人。”
“沫兒。”孟元珩回握住她的手,心底泛起一股暖流,癡癡的看着她,竟一時語塞。
沈千沫對他溫婉一笑,說道:“再不吃,飯菜都涼了。這些都是你在船上告訴我你想吃的菜。”
這個傢伙,自從知道她在百草堂給段老頭做過菜以後,便一直纏着她也要給他做。只是船上條件有限,哪裡能做什麼好吃的。於是她便趁今天這個機會給他做了幾道菜帶來別院。
“怎麼樣,味道如何?”見孟元珩眉開眼笑的夾起一筷吃下,沈千沫好笑的問道。
“只要是沫兒做的,怎樣都好吃。”孟元珩心滿意足的笑道。
“嘖嘖嘖,本公子真是沒想到,孟元珩你居然也會哄女人!”亭外傳來一個調侃的聲音。
沈千沫一看,白衣翩然,俊朗不凡,原來是臥雲山莊莊主雲翳。
雲翳摺扇一揮,步履瀟灑的步入亭內,看見滿桌好菜,色香味俱全,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對沈千沫說道:“千沫,你有所不知,這個傢伙中了寒毒之後,失去了味覺,所以他說好吃,肯定是在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