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也沒有談論過感情,只是當做心有靈犀的默契同行者,僅此而已。
對丁寧來說,或許她是這個物慾橫流的浮躁社會中唯一能帶給他些許心靈安慰的清流港灣。
他欣賞她的倔強,欣賞她的自愛,欣賞她的出淤泥而不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人如其名,她的名字就叫白青漣。
一點都不媚俗的名字,因爲她的品性和空靈的氣質而變的更加不俗起來。
知道他和白青漣關係的唯有同宿舍的幾個舍友,他們曾一度以爲兩人是情侶關係,有時還會打趣他們。
他們從來沒有承認過,但也沒有否認過,女孩只是低着頭抿着嘴笑,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全是看不透的深邃。
他以爲即便他們做不成情侶,也會成爲彼此前行路上的摯友。
可在丁寧大四白青漣畢業的前一晚,他興沖沖的爲她買了畢業禮物,想要預祝她畢業後工作順利,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從而改變命運時,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在校門口,他親眼看見解開了馬尾辮,披散着如雲秀髮,一身華麗服飾拿着愛馬仕包包如同仙子般的白青漣從一輛豪車上下來,還親暱的在那個年紀足夠做她爸的老男人臉上親了一口。
丁寧從來沒有那麼憤怒過,雖然他沒有把白青漣當成女朋友,而是把她當成一個精神支柱,當成一個和不公的命運抗衡的信仰。
可那一刻,他的信仰徹底的崩塌,顛覆了他對白青漣所有優良品質的認知,他失去了理智,激動的衝上前去質問她爲什麼?
這麼難的四年生涯都熬過去了,爲什麼要在這最後的關頭放棄,在畢業前要毀掉自己的理想和人生?
白青漣當時手足無措的慌亂神情,讓丁寧的心徹底的墜入冰谷,他憤怒的用最惡毒的語言狠狠的罵她賤貨、婊子,爲了點臭錢就去出賣自己。
當時的他就像是被戴了綠帽子的老公把偷情的妻子和姦夫抓姦在牀時那般瘋狂。
老男人氣度不凡,很嚴厲的喝問他是誰,有什麼資格辱罵青漣?
氣急敗壞的丁寧狠狠的揮拳把他打倒在地,狂風暴雨般的一頓拳打腳踢。
白青漣尖叫着撲到老男人的身上護着他,猶如瘋子般罵丁寧不可理喻,質問他你是我什麼人,有什麼資格打人?
丁寧至今都沒有忘記那個氣度不凡的老男人站起來後,眼底那毫不掩飾的輕蔑與鄙夷:“一個窮學生,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發火?你能給青漣幸福嗎?你能養得起她嗎?你能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嗎?”
還不等他回話,老男子就指着白青漣的包包、手錶和衣服繼續打擊他:
“你知道這個包多少錢嗎?你知道這塊表多少錢嗎?你知道她全身上下的衣服值多少錢嗎?告訴你,就算把你賣了,你都買不起,你這樣自以爲是的小屁孩,真以爲說幾句大話,就能夢想成真了,這個社會遠比你想的更殘酷,什麼時候等你擁有了和我平等對話的資格,再站在我面前跟我說人生理想。”
而最讓丁寧寒心的是,白青漣臉色煞白緊咬着嘴脣,那雙世界上曾經最純淨的眸子裡流露出無法言喻的複雜意味死死的盯着他,卻一聲不吭任由他被老男人教訓。
心灰意冷的丁寧徹底的失望了,蕭索的轉身離去,狼狽如喪家之犬。
冷靜下來的他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那麼失態,他只是簡單的認爲白青漣不應該是那種拜金的女孩而已。
信仰的崩塌,道德的淪陷,神聖的褻瀆,大師父所說的仁義禮智信在這座高等學府的象牙塔里根本沒有得到任何的體現,反倒成爲那些開着豪車,穿着名牌,遊戲花叢的富家子弟們獵豔的場所。
這讓他一度懷疑人生,懷疑自己,懷疑這個病態的社會。
他已經做好了迎接狂風暴雨般報復的準備,可最終那個老男人卻始終沒有出現,而白青漣也從此徹底的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或許,白青漣是用這種方式來報答他曾經的相助之情吧,也是用這種決絕的方式斬斷他們之間最後的那一縷情誼。
丁寧消沉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腦海中會經常會浮現白青漣那飽含複雜的眼神。
他卻始終讀不懂,是懺悔?是內疚?是自責?還是鄙夷他當時的幼稚和無知?
時過境遷,他不再怪她終究還是沒堅持住敗給了這操蛋的社會,向狗屁的命運投降了!
畢竟,她活的太苦太累了,一個窮山溝裡出來的女孩子,想要在這物慾橫流的國際化大都市裡生存真的很難。
節衣縮食,辛辛苦苦的熬了四年,但那又怎麼樣?拿着那一紙文憑就能保證找到工作嗎?就算找到工作就一定能飛黃騰達嗎?
多少才華橫溢的大學畢業生懷着雄心壯志,想要在社會上大施拳腳,出人頭地,最終卻在殘酷的現實中抹去棱角,泯然與衆人矣。
白青漣也不外如是,她的選擇也不能說錯,只是讓丁寧無法釋然的是他心中的美好終究只是鏡花水月,一閃即逝。
慢慢的,丁寧就連她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只有那一雙飽含複雜的眼神成爲他永恆的記憶,也成爲他永遠無法打開的心結。
丁寧不知道爲什麼會這個時候突然想起白青漣來,或許,就是因爲他也同樣的需要面對選擇時所以纔會想起她吧。
人生最難的莫過於就是選擇兩個字,丁寧是在逃避,逃避選擇。
現在回憶當初,丁寧儘管不贊同,但心底還是很佩服白青漣的果斷的,至少她敢於去勇敢的選擇,不管結果如何,都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想一想自己的人生,丁寧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隨遇而安沒有任何野心的廢材,簡直和鹹魚沒有區別。
面對那個老男人輕蔑的嘴臉,那樣的侮辱,自己竟然還是毫無上進之心,得過且過。
明明大二時就已經把所有的課程都掌握了,卻從來沒有想過申請跳級,提前畢業。
明明讀書時就能大展拳腳,賺取第一桶金,爲達成老爹規劃的目標而打下基礎,可自己寧願去打零工勉強維持生計,也沒想過去真正的去做點什麼。
畢業時明明有機會繼續考研,但卻因爲李文生的報復而憤世嫉俗,梗着脖子拿着畢業證就負氣離開,讓一向對自己很好的宋教授極爲失望。
明明有着異能,有着不凡的身手,想要賺錢也不是難事,卻偏偏整天無所事事,連掙錢的想法都沒有,只會糾結在男女感情之中,不斷的逃避,逃避再逃避……
丁寧,你是個男人,收起你的清高和無謂的自尊,想要別人尊重你,首先你要尊重你自己。
被讓老爹失望,別讓師父失望,別讓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失望。
凌雲的事情已經爲他敲響了警鐘,想想那個俊偉哥,不就是開個豪車、住個豪宅、有個公司嗎?
能用錢解決的事還算是個事嗎?丁寧思緒萬千,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很多選擇。
雖然他一直覺得錢是個王八蛋,根本不把錢當回事,這是他骨子裡潛移默化受到大師父這個窮酸的影響而造成的觀念。
實際上在這個殘酷現實的社會中,想要隨心所欲的做些事情,沒有物資基礎根本就寸步難行。
清高和清貧一字之差,意義卻天差地別,但其實兩者也能夠劃上等號。
或許,二師父趙富貴這個奸商的厚黑理念更加能適應在這個社會上生存。
如果自己擁有百萬、千萬甚至億萬的家產,或者有背景有靠山,李文生還敢輕易拿捏自己嗎?
楚雲秀還會那麼勢利眼嗎?凌雲還會移情別戀嗎?那個什麼俊偉哥還能這麼得瑟嗎?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個事,何況掙錢,也是個偉大的理想啊。
只要有了錢,就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成爲名醫,沒有錢也算不上達成老爹所說的功成名就的目標吧。
只有名利雙收,再有着讓人不可忽視的社會地位,這樣才能算是功成名就啊。
這一刻,丁寧痛定思痛,竟然有着醍醐灌頂,心情霍然開朗的感覺。
他的嘴角露出笑意,輕聲呢喃道:“對不起,白青漣,是我錯了,謝謝你讓我明白過來,如果有機會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讓你成爲那個老男人的金絲雀,大爺我包養你。”
人一旦鑽出了牛角尖,很多在他看來很糾結的事情都迎刃而解。
凌雲也好,蕭諾也好,沈牧晴也好,妖精也好,這都不是事,只要自己願意,可以想和誰談戀愛談戀愛,沒有結婚之前,他有着絕對的自由。
這讓他頗爲後悔剛纔怎麼就傻乎乎的發脾氣把蕭諾給自己扔下了呢,早知道就應該一鼓作氣的把她睡了,反正上了牀也未必要結婚,她既然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她,那就談一場戀愛就是,結婚,還是很遙遠的事情呢。
如果沈牧晴也喜歡自己,不妨也可以先談一場戀愛,只是鑑於她的身體狀況,滾牀單這麼劇烈的運動還是免了。
但這樣水靈靈的大白菜留給別的豬拱實在是太可惜了,就算不能吃,也要先佔點便宜再說。
這一刻的丁寧,從心靈到思想都有了某種不同程度的蛻變,彷彿一瞬間變的跳脫起來,笑容裡都帶着一絲猥瑣。
大師父最喜歡彈奏古琴,沒想到沈牧晴也會彈古琴,博學多藝,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才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