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敗,敗的那一刻莫名其妙,心下感慨萬千,自己這一次謀殺李克用思慮不謂不周詳、準備不謂不充分,可是千算萬算,就連李克用帶多少赴宴都計算了進去,唯獨沒料到緊要關頭段明玉不知怎的識破了他的計謀,壞了他的大事。
這一次,他本以爲憑仗着牢不可摧的汴梁城,可以和李克用,段明玉抗上三年五載,直到把他們拖死、耗光,迫使他們無功而返,卻萬萬沒有料到城牆在迫擊炮的猛攻下沒有多少抵抗之力就崩了。
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滿城混亂,帥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處處火起,到處都是咆哮廝殺、精力充沛得像是一羣野牛犢子似的河東兵。
黑夜之中,攻進城來的河東兵如有神助,迅速佔據了節帥府、東城、北城,南城兵馬則源源不絕,不斷地融入這場全城、全民的大戰亂i,o這樣的場面,換了任何一個人來都已無法實施有效指揮了,朱溫當機立斷,立即率領親兵殺向西城,即便明知段明玉圍城一闕,故意留出東面來做爲生路必有陷阱,這時也只能硬着頭皮闖一闖了,如果再不走,不等到天亮,他可能就要死在哪個無名小卒的刀下。
朱溫扯起大旗,一路往東城衝,一路吶喊聚兵,不少散處作戰的宣武軍兵見了朱溫的大旗都聚攏過來,追隨着他往東城逃,半路上遇到了領兵前來尋他的幾位重將,兩下里合兵一處,逃到節帥府附近時,不知從哪裡又殺出一隊俱着輕便的兵馬,人數雖不過五百人上下,卻是殺氣衝宵,氣勢如虹,直向朱溫的大旗衝來,康懷貞命令大將齊克讓急忙分親兵,親自拒敵,如今也不知生死如何,是否安然逃出了。嘩啦啦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滅,想至此處,朱溫悲從中來。
“啊!”一聲慘叫,前方一名士兵忽然連人帶馬僕到在地,朱溫大驚,還道前方有人埋伏,這時衝在前面的騎兵接二連三地連人帶馬摔倒在地,只聽人喊馬嘶,卻不見一人一馬爬起,朱溫恍然大悟,大叫道:“前方盡是陷馬坑,往北逃!”
黑燈瞎火的,朱溫也不辨道路還是野地,領着人馬便向北拐去,這一耽擱,追兵便近了,火把的洪流兵飛四路,取直線襲朱溫所部的頭、中、尾,另一部截向了他們前面一箭之地,顯然是志在必得,絕不容他再逃走。
朱溫猛地勒住戰馬,看了看西面,那裡黑沉沉一片,也不知被人挖了多少陷馬坑,往南看,山林莽莽,繞向汴州,往東看,四道火把洪流,像四支利箭,分頭戩向他的要害,朱溫悲憤不已,忽然一提馬搔,拔刀在手,大喝道工“寧可戰死,絕不投降,殺回去!”
“殺、殺、殺!”響應聲此起彼伏,朱溫聽在耳中,心中大惑寬慰,隨他逃出城來的士兵至少在萬人左右,這些人馬或可一戰,說不定……還能殺出一條生路來,他大喝一聲,一磕馬腹,便向殺向自己中路的那支追兵義無反顧地迎了上去。誓死追隨他的宣武軍軍隊毫不猶豫地跟在他馬後殺去……
緊跟而來的是李存孝的全部人馬,兵分四路每一路軍人馬還在五千左右,一見朱溫困獸一般反身撲來,李存孝暗暗冷笑,夜晚之中亮不得旗號,又因追的倉惶不能以鼓樂號令,他便立即以火把打出燈號旗語,號令其他三部呈環形向敵軍圍攏,勿使逃脫一個,備己所部則散開陣形,洪水一般向朱溫俯壓下去。
李存孝此番追來唯一使命就是誅殺朱溫,以報晉王遇刺,史敬思戰亡之仇,一聽說他有逃脫的可能,根本無從多想,立即揮兵便追。此時東、北兩城仍在宣武軍手中,趁着內亂他固然可以殺人泄憤,可這一耽擱,只怕朱溫早已逃之天天了,所以李存孝揮軍沿護城河疾馳東城,待他趕到東城時,宣武軍節度使朱溫剛剛衝出城去,李存孝馬不停蹄,立即自後追趕,緊緊咬住不放,終於逼迫朱溫回軍決戰了。
“殺!”
雙方還有兩箭之地,李存孝這一路軍突然又分裂開來,變成了一箭三頭,前方探出的衝鋒隊形像兩柄鋒利的刀子,掠着朱溫的鍥形陣從兩側飛馳過去,迂迴側翼,且馳且射,漫天的箭雨就像一柄刀子,不斷地削減着朱溫的人馬,不時有人跌落馬下,把那鍥形衝陣越削越薄。“殺殺殺!”
雙方還未肉搏,已經紅了眼睛,所有的騎士都高舉起馬刀,屁股離鞍,雙腳踩直了馬鐙,做出了決死一戰的架勢。
兩支隊伍硬生生地碰撞在一起,就像一枝弓箭鋒利的尖端碰上了用牀弩射出的大箭,弓箭的尖端立即鈍了。騎兵在衝鋒中才能顯示它的威力,一枝失去了箭頭的箭,還有多大的威脅?
耶朱溫手中一口刀左劈右砍,血光乍現,迎面之敵紛紛落馬,被他劈得頭效分離、肢離破碎。朱溫本來拽使的是一口長柄大刀,馬戰功夫驍勇無敵,可他當初殺進長安闖宮時曾被唐將一槍刺穿肩頭,!雖經名醫診治,但是一條臂膀卻再也使不得大力了,於是便換使了一口鋼刀,這樣一來比起他自己當初的武功固然是大打折扣,但是對上這些普通的士兵卻仍是勢如破竹。
血雨紛飛,憑着他精湛的武功、兇悍的氣勢和蠻牛一般的膂力,朱溫馬不停蹄地一路向前衝、衝、衝……殺!
眼前一個敵兵剛剛落馬,與此同時朱溫自己的右肋也被人一槍刺中,胯下戰馬被掉落馬下的一個士兵砍折了馬腿,戰馬悲嘶向前撲倒,朱溫在馬背上借力一按,那馬轟然倒地的同時,他已飛身上了對面那匹馬。
朱溫一扯繮繩,正欲回身再戰,忽見身後跟來的士兵已寥寥無幾,離得最近的幾名親兵也被人隔在了四丈開外,火把叢中,只見槍戟如林,正向他們身上招呼着。
朱溫雙目泛赤,他大吼一聲,揮刀猛劈,架開一杆槍,順勢抹了那人的脖子,一顆人頭飛起,一腔熱血噴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