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一瞥
“所以說沁芳公主之死是另有隱情嗎?”千秋一手托腮,艨頭一挑,心中卻是不滿阮胥飛那小伎倆,阮胥飛像是吃定了她似的。
馮矣道:“從我聽來的內容來看,應該是這樣沒錯。”
千秋冷哼一聲,站起身來,在窗臺邊看了看天色,昨日晚上那一處死人的地方已經被清理乾淨,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但是大家心中都還殘留着女人尖叫的餘音。
千秋重新回到紅葉夫人的房間,劉四過來說道:“馬車已經置辦好了。”像紅葉夫人這樣,是不可能會騎馬的吧,便只能坐馬車了。
上午一過,千秋等人便決定撤離穗城。千秋穿得一襲道袍很是引人注目,便戴了面紗遮住面目,這樣子醒目的條件下反而更能遮掩身份,這恰恰利用了人的盲點。
街上行人寥寥,大白天也多是閉門不出,時常有北夷人在街上逡巡,天空黑沉沉的,顯得十分肅穆,壓迫感十分強大。
穗城設有北夷人臨時的關卡,之前是用大筆的錢財賄賂而過,這一次也不例外。這還要感謝北夷人搶到一般的行徑,在沒有建立好完善的制度之前,至少鑽這樣的空子還是可行的,用錢財能夠辦妥的事情千秋也不在乎多花費一些錢財。
風極大,吹起千秋的面紗,風中馬嘶長鳴,過了一人一騎飛快而過,那黑色的身影讓千秋驀地一怔,明明是一瞬的動作卻是在千秋眼前慢了下來,她睜大眼睛,掀起了覆面的紗,停下腳步。
明胡那個名字已經到了口中,卻是叫不出口。
是不是總會這樣,因爲這樣那樣不成句的原因,只不過是模糊的顧慮,然後錯失了什麼·等到回過頭來再想的時候,常常後悔莫及。
千秋總以爲自己不會有後悔的事情,所以一路行走至今都不會回顧,然而在這一剎心卻是揪在了一起·一如那個時候那個少年抓着他的肩膀歇斯底里的一句:你爲什麼不相信我呢?
相信他能夠說服他的父親,相信他能夠護着她,相信她這一輩子只會娶她一個人,相信他這一輩子只會愛她一個人。
生生世世的諾言太長了,只求今生便好。
只求今生便好。^//^
她是否也應該這樣祈求,是否應該稍微試一試?哪一個念想在千秋腦海中盤旋,只感覺呼吸難受·眼前一黑,踉蹌一步,好在身邊就是壯碩的馬匹可以作爲依靠。白色的面紗籠住她的雙眼,眼前只是模糊的世界,那個身影早已經消失無蹤,就像是怎麼着也找不回來的夢。
千秋看向阮胥飛,她看見了,他沒有理由會看不見。而正如她所料·阮胥飛一拉繮繩就追了上去,卻是沒有幾步卻回頭了,回來千秋身邊。
他從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千秋·那目光不是溫柔和煦,而是變得深沉而隱痛,他沉聲道:“當初我是作爲南城郡王,而現在,我只是你的未婚夫而已,我沒有追上去的理由是不是?”
天,陰沉沉得充滿着壓迫感;阮胥飛的目光,也有着濃重的壓迫感。
千秋轉身,淡淡道:“隨便你。”
阮屑飛瞳孔一縮,拉着繮繩的手驀地一緊·掀起嘴角露出一絲複雜的表情。
馮矣在一旁心中暗笑,坐在馬車外邊正拿着馬鞭玩耍,低語道:“啊呀呀,還以爲小郡王會表現得更熱血沸騰一些。”
劉四聽見了馮矣的話,有些反感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卻是知道自家主子心中一定是頗爲窩火·只有在極度惹惱他的時候纔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千秋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卻是思考葉惜京爲什麼會出現在此處,不過因爲葉臻暗中與北夷人勾結在一處的關係,葉惜京往來倒是要比常人方便一些。
千秋嘆了口氣,至少這樣子看見他安然無恙的,就應該心安了吧。然而他匆忙而過不曾注意到她,到底讓千秋心中有些落寞。
這低沉的情緒也不過是一點點,千秋整理好面紗,道:“日落之前還是找到一處住所吧,晚上露宿荒郊野外的話總不會好過的。”
結果千秋等人經過了一處被劫掠一空的村莊,村莊裡頭已經咩有什麼人煙了,村舍倒是空着,不存在叨擾主人的問題,這裡已經算是被遺棄了,再過不久就要長滿野草,口口相傳之下指不定變成什麼詭異的傳聞,
紅葉夫人被小黛攙扶着從馬車中下來,原本就已經糟糕的身子因爲趕路而顯得更加不堪。馮矣不知道用銀針給她過穴了一會兒,紅葉夫人似是好受了很多,喝了一碗稀粥,便寢啞炕上睡着了。
冬日裡柴火有些溼,燃燒的時候冒着一些青煙。
千秋心情有些煩躁,便出了屋子到了門口,見劉四正在餵馬。
“縣主怎麼出來了?”
千秋只應了一聲,本不太想要理會,奈何劉四卻是搭理上來,道:“縣主可否聽奴才說幾句話?”
千秋擡眸,心道她和他有何話好說。
劉四垂下目光,道:“剛纔主子看縣主您沒有吃什麼東西,去找了好一會兒才抓到了一隻倒黴的山雞,給抓來烤了吃。”
“我.不餓。”
劉四抿了抿脣,知道千秋對於這些並不太想理會,不過這也不過是他要說那些話之前的掐入口。
“奴才並不是想躲置喙主子與縣主的事情,不過爲人奴才的,哪裡有不爲自己主子說話的道理。”劉四咧着嘴笑了一下,企圖將話題的氣氛變得放鬆一些。千秋原本對着阮胥飛的臉就冷,依稀白色的道袍在雪地裡就更冷了幾分,完全就可以將人凍成冰棍了。
“主人今日這樣的面色,奴才一共只見過兩次,一次是在八年前無顏來找定慧公主的時候,還有一次就是今天了。”劉四觀察着千秋的表情,說道,“奴才想說,若是縣主不是真心的,倒不如不要嫁給我們主子了。”
他臉上一副異常認真的表情,讓千秋一愣。原本以爲劉四會同定慧公主一樣爲阮胥飛說什麼好話呢,卻是說了這麼一句話。
千秋不禁好笑道:“這是你自己的意思?”
劉四堅定地點了點頭,道:“是,奴才自認爲和其他人比起來要不同一些,奴才跟着主子已經有十多年了,從七歲就開始跟着主子,自以爲對主子要比別人要多一層瞭解。主子四五歲的時候就沒有爹了,是公主一手撫養長大的,若是您嫁給了我們主子,您和定慧公主往後便是我們主子最重要的兩個人,若是您不是真心真意嫁給我們主子的,互相折磨又有什麼意思?”
千秋認真聽完了劉四的話,竟是覺得有一些新奇,阮胥飛本來就是一個博學多才的人,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還是精通,身邊跟着的人自然也不會是一個泛泛之輩。
互相折磨嗎?千秋咀嚼着這一句,道:“也許你說這些,我真的反悔了,不嫁給他了,你會被他殺了也說不定。”
劉四早就想到了這一點,道:“若是如此,奴才也不會後悔對縣主您說這句話。”
千秋面上籠着淡淡的笑意,道:“可我偏偏就要嫁給他,偏偏就要看着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你怎麼知道我們是互相折磨了,怎麼知道我對他有着滔天恨意的時候沒有一點真心真意?沒有人會無端端恨一個人,你追溯前因後果,我自問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若是有今日這樣的局面,還不是他一手造成?”
“…···別太天真了,你是爲着他着想沒有錯,我也就當着聽一句有趣的話,可是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回頭的。”千秋道,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回頭,但是也有一些事情可以回頭纔是。她並不是好心地想要去原諒一個人,只不過是想要得到她應該得到的東西,某些東西不在了,相應替代的東西就應該在。
“但是,若是您成爲了郡王妃,你想要怎麼做?”
千秋笑笑,迫近劉四,劉四忽然覺得眼前明明不會武功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讓人有一種呼吸緊迫的感覺。
“過不久你就知道了。”他說過這輩子只會娶她一個人吧?她相信他是喜歡她的,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始終如一地都陪在她的身邊,只是也不過是喜歡而已,再說其他,她不敢想象,也不想要去想象,如此足矣。
阮胥飛貼着木門細細聆聽着,就在她說着“怎麼知道我對他有着滔天恨意的時候沒有一點真心真意?沒有人會無端端恨一個人”的時候,他的脣角勾着饜足的笑容。
千秋忽然心情有些好了起來,讓小黛將阮胥飛的山雞給要過來好好吃一頓,她可不能因爲對阮胥飛的厭惡而虧待了自己,在這種天氣還能吃到野味,怎麼說也是該高興的一件事情。
而同一時間,勞方正從信鴿上取下一條小紙給葉惜京,葉惜京皺起眉頭,道:“啊,盧千秋,這名字讓我有些熟悉啊,我以前和她有怎麼樣嗎?”
勞方猛然間手一抖,差點將手中的寶劍就掉落在地上,是···…是因爲那位大人嗎?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