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 小缺
葉惜京捏着那一張小紙條,又細細看了一會兒,便將之丟燭火中,火焰很快將之吞沒。(下.載.樓)勞方一瞬不瞬地盯着葉惜京,低聲問道:“世子有一些事情不記得了嗎?”
葉惜京似是對於別人問起他的私事很是不悅,好長時間纔回答一句,道:“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該記得的我都記得,你還是給我去好好辦那件事情吧。”
他所說的這個便是那位叫做紅葉夫人的事情,此人原本是要往穗城而來,投靠朗懼,轉身卻是落入了千秋的手中。
勞方腦海中不斷盤旋着葉惜京那一句“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猶豫良久,還是決定開口道:“世子當日就是因爲一個女人而受傷,世子可還記得?”
葉惜京冷哼一聲,目光森然地說道:“當然記得,若不是因爲那個女人和阮胥飛的阻攔,我怎麼會受了如此重傷?”
勞方直覺地這句話似是有什麼問題,卻是知道若是再多談論葉惜京自身的事情的話指不定這位世子要怒了。於是勞方只能退下,待屋內只剩下葉惜京一人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看邢張小紙條的塵埃,悠悠落下,記憶忽然被觸動了一下,哪一刻,似是有人將紙條撕了個粉碎呢。
葉惜京心情煩躁地踢開了凳子,卻是聽門外有人敲門。
“誰?”
屋外傳來女子清麗的聲音,道:“是我。”身穿淺碧色襦裙的少女推門而入,手中端着一碗粥,她左手小指卻是殘缺。
“世子哥哥,聽說你沒有什麼胃口的樣子,我讓人特意準備了吃食給你。”她微微一笑,將粥放在桌上,將葉惜京拉過來坐下。
葉惜京愣了一下,雖然依舊冷着臉·卻是坐了下來,道:“春嬋,你不用親自做這些事情。”
寧春嬋卻是迅速搖了搖頭,道:“你救了我·我爲你做什麼事情都是甘願的。”
葉惜京看着寧春嬋的眼神有了些變化,眼底似是有淡淡的笑意。寧春嬋勸阻者葉惜京快些吃了吧,又道:“希墼這一次事情能夠順利一些纔好,若是不然······就要耽誤你的大婚了呢。”
寧春嬋說着移開目光,惆悵之意瀰漫開來。葉惜京正吃着粥的手一頓,道:“我和她不過是互相利用,她想要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的身份·而我亦不過是想要她手中的東西。”
“其實你不用對我解釋這些,我明白的。”
葉惜京站起身來,握住她的手,寧春嬋擡眸,面有羞赧之色。
“你想要什麼?”葉惜京盯着寧春嬋的眼睛問道,寧春嬋有些詫異,雙手環住葉惜京的腰,將臉貼近葉惜京的胸口·喟嘆道:“只求你能夠好好待我。”
葉惜京將她擁緊,像是要填補什麼東西一般,他不知道那是一個怎麼樣的缺口·彷彿只有緊緊相擁才能夠稍稍消除一些。然而不論他將寧春嬋抱得多緊,那空缺都無法被消除,真是讓人厭惡的感覺。
勞方站在房間之外,緊緊握住手中的寶劍,就好像原本堅信的東西破碎了,散落一地,怎麼也找不回來,濃濃淡淡,深深淺淺,那個少年曾用生命守護過的東西·一如風煙般消逝。
千秋起得很早,踩着積雪來給大宛餵食。大宛精神地跟千秋打了一聲招呼,千秋心中依舊攢着對大宛的怨氣,將草料直接扔到了大宛臉上,道:“你真是有吃的就是主人啊,和那廝處在一起久了也越看越覺得可惡起來。”
大宛被千秋這麼一罵·有些委屈地蹭了蹭草料,一副吃不下東西的模樣。
千秋仲展了一下腿腳,冷哼一聲,道:“怎麼,賣乖了?”
大宛對千秋眨了眨眼,千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吃吧,不然你還剩下什麼價值了?”
這句話好像對大宛起了莫大的效果,它開始大口咀嚼起草料來。雪沫落在千秋的臉上,千秋擡頭,天空格外高原。
一件披風落在千秋肩膀上,身後的男子仿若留戀她肩膀上的溫度一般,雙手保持着這個動作不忍離去。
“那我,還剩下什麼價值呢?”阮胥飛的氣息染上了千秋的耳朵,話語似是詠歎一般,看來剛纔她對着大宛說的話她也聽到了。
“不要在這裡一個人,若是出了事情該怎麼辦纔好。”
千秋拂開他的手,道:“你機關算盡,那麼聰明,怎麼還需要來問我?”
阮胥飛沉默一陣,千秋仰起頭來正視他的面容,道:“其實前一刻還是好的。”彷彿有紅梅飄落在阮槽飛的肩頭一般,一瞬間讓他的心起了漣漪。
“就像是到頭來爺爺還是死了,不應該追究他反了什麼錯,是不是對你也應該一樣?或許真的等到你死得那一天我才能這樣想吧。”千秋諷刺一笑,轉身離開。
阮胥飛停留在原地,像是這樣的角色應該是葉惜京纔是。阮胥飛眼底掠過一絲陰冷的笑意,一手接住從後方投擲來的小石塊。
“這是小孩子玩耍的把戲吧。”阮胥飛轉過身來,已經換了一副平日裡淺笑的模樣。
“我本來就是一個小孩子而已。”馮矣“嘻嘻”一笑,將一塊小石頭拋棄來又接住,玩得不亦樂乎。
千秋在不遠處喊了馮矣去看一看紅葉夫人,馮矣對着阮胥飛聳了聳肩膀,便走開了。
阮胥飛送去琅那裡的消息很快有了迴應,果然那人對於此事異常上心,極其大方派了人過來接應,但是唧嚴正要求紅葉夫人不能落在別人手中,必要的時候直接殺了也可以。
千秋諷刺道:“怎麼說你也應該是她的長輩吧?”
紅葉夫人不以爲意,道:“我出身卑微,也不過是一介丫鬟而已,那位新王爺怎麼會將我這樣的人……放在眼裡?”
千秋心道她倒是看得通透,擡了擡下巴讓馮矣過來,低聲問道:“她的病能治嗎?”
馮矣搖了搖頭說道:“別和老天爺搶人比較好。”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不禁失笑道:“怎麼着東家你憐惜她?”
千秋不屑地朝着紅葉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像她自己說道兒一樣,應該是自作孽,她纔不是見到什麼人都能夠同情的人,只不過是因爲想要多拿到一樣籌碼而已。既然紅葉夫人是求活,若是告訴她她的病她能夠治好,那應該還有更多的利用價值。
到了第二日未時,景珍終於帶來了朗懼那邊的消息,答應了千秋的條件,約定了次日早晨在三裡之外的一處小坡交換。
千秋之前給紅葉夫人搜過一次身,身上並沒有拿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千秋便想着在明日交換之前物盡其用,說不定有什麼意外的發現。
然而千秋終究一無所獲,到了約定這日,紅葉夫人卻是撐着破敗的身體,讓小黛給她梳洗打扮一番。千秋點頭同意了,小黛有些不太情願地爲他挽了髮髻,身上的衣服也給收拾整齊了,相比起之前,紅葉夫人整個人精神要好了很多。
千秋這一次沒有騎馬,而是和紅葉夫人一起坐了馬車,前往那個小山坡。山坡之下的林子裡,有琅派過來的人,作爲之後的接應。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千秋的心情反而有些緊張起來,不知道是因爲事情失敗,還是害怕看見盧縝的頭顱。這時節因爲天氣過冷,屍體應該都不太容易腐爛,就算是死了許久的盧縝,應該還能夠認得出面容
地上一陣震動,似是一大批騎兵到來,十秋從窗戶上看出去,還看不到人的影子。紅葉夫人睜開眼睛,忽而道:“還記不記得我第一天和你說過的話?”
千秋疑惑地看了紅葉夫人一眼,紅葉夫人卻是緊緊抓着千秋的手,低聲在千秋耳邊說道:“若我今日死了,你們要放過景珍丫頭,那我會告訴你一個秘密的。”她在頭上摸索了一陣,許久拿出了一根細細的銀線。
紅葉夫人正要將銀線往千秋手指上纏,千秋的手瑟縮了一下,冷聲道:“想做什麼?”
“…···若我死了,你拿着這個給景珍丫頭,她會告訴你那些人想要的東西的。”紅葉夫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馮矣低聲道:“耳朵真好,真不像是一個病得快要死的人啊。”
千秋疑惑地看了馮矣一眼,馮矣解釋道:“那會兒東家不是問我有是方法能救她嗎?估計那時候她是聽見了,知道自己是真的沒有救了。”
馮矣又對紅葉夫人道:“不過就算是再壞的人,一生也會做一件兩件好事啊。”
紅葉夫人笑着低聲道:“真是妖孽。”
千秋暫且是收下了那根銀線了,馬車停在林子裡,二十米遠的地方就是那一處小山坡。今天的風格外大,吹得她雪白的道袍獵獵作響。
“咳咳咳······”然而紅葉夫人的咳嗽聲卻是比那風聲還要劇烈。
阮胥飛騎在馬背上,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忽然說道:“他們來了!”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