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 天下縞素
英帝三十一年,西北大光明王作亂,北方夷人入侵,朝政動盪,然而在未央宮中,隨着老太監福如海的一聲痛呼,執掌烈日皇朝三十一年的英帝闔然駕崩。
此時離英帝三十二年也不過就只差了一天,第二天就是新的一年,然而英帝終究還是沒有活過這一年。東宮對於英帝突然辭世毫無準備,皇后娘娘作爲卻是沒有第一時間趕去未央宮,反而將鳳儀宮關閉起來,將羽林軍統領錢一山找來將皇宮層層封鎖起來。
這消息是秘密傳來,太子讓人十萬火急地送到了阮胥飛手中,然而消息到了阮胥飛手中的時候已經是七天之後了。
千秋站起來又坐下,低聲喟嘆道:“……爲什麼偏偏是這種時候
。”
阮胥飛不發一言,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一早上,之後出來的時候已經決定要和千秋分開兩路,讓千秋暫時不要回京,並託付馮矣要千萬注意千秋的安危,而自己快馬離開了。
千秋並沒有阻止,心道阮胥飛恐怕是在傳回了英帝駕崩的消息的同時還傳回來了其他的消息。
馮矣正翹着二郎腿在一旁啃着一隻雞,幾人在錦煙城停留了兩日,千秋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不過依舊纏着紗布,小黛心疼了好一會兒,祈求老天千萬不要讓自家小姐留疤。
千秋本人倒是並無多大所謂,反正那傷口也不算很大,且在髮根部位,最多弄一點劉海遮掩一下,她如今還在長身體。過兩年就會很淡很淡了。
相比起來,心上的傷口反而更重一些。
馮矣吐出雞骨頭,道:“這樣子說來,還是將你家那兩兄妹接出京來穩妥一些吧?”
小黛也是憂心,想阮胥飛匆匆趕了回去。不只是爲了去參與英帝大喪這麼簡單,要不然也應該和千秋一起纔對,一國之君故去。天下縞素。
千秋將手中的棋子都散落在了棋盤上,“嘩啦啦”的聲音清脆悅耳,千秋忽然想起第一次進宮的時候陪着英帝下棋。
“誰會當皇帝?”千秋忽然出口。馮矣和小黛都一愣。小黛眨巴這眼睛道:“不是太子嗎?”
馮矣輕輕一笑。雖然這些事情都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反正人在外面閒聊什麼的也無所謂。
“東家既然會這麼問,想來心中也覺得事情有些不祥,從小郡王匆匆趕回去來看,大概東宮並不輕鬆吧。”
千秋無聲點了點頭,就因爲是這種時候纔要格外當心不是?何況時局不穩,天子在這個時候倒下了,想必朝中一定大亂。又有虎視眈眈的二皇子在側,太子一個人肯定應付不來。
事實也正如千秋所言,甚至比她料想的還要險惡三分。在英帝駕崩之前。曾留書二皇子繼承大統,然因這幾年太子無過。不能廢嫡長,一時間陷入僵局
。
兩位皇叔沐王和韓王各執一詞,難成定論,皇后勃然大怒,趙賢妃卻也不肯妥協,蓋因那詔書確實是英帝本人筆跡無誤。
“然國不可一日無君。”葉祿吐出一口濁氣,犀利的目光一掃衆人,還要安排大喪事宜。
韓王爺哼笑兩聲,道:“那該由誰來繼承大統?”
皇后娘娘緊緊捏着手絹兒,今日乃是正月初一,英帝駕崩之後他們這行人都坐在這裡不曾離開過,然即位問題還不曾有定論。此時此刻太子和二皇子都不在此殿堂中,而皇宮內外已經清一色換成了素服。
半夜裡下雪到了現在也不曾停歇,所有人都是因爲熬夜而神色不佳。沐王爺拂袖,沉着臉道:“本朝以來向來都是立嫡立長,這還有什麼可以爭論的,太子即位乃是順慶順理。”
聞言皇后娘娘面上稍稍鬆了一口氣,然韓王卻是陰陽怪氣道:“若是如此,陛下也不是嫡長子,八哥你這話似是有失。”
沐王面色一滯,看向葉祿,道:“陛下生前與你十分親近,你說說看陛下的心意。”
“陛下對太子並無不滿,之前也沒有說過要廢太子的意向。”葉祿淡淡說道,他實際上是覺得英帝死因有些問題,可他親手查看過,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皇后娘娘道:“哼,韓王爺,你此言處處針對太子,是何用意?”
“本王不過就事論事,難保陛下不會在彌留之際改變主意,雖說祖上的規矩是立嫡長子,可這天下傳承到了我們這一代早就已經改變了,先不說先皇惠帝,就算是陛下也非嫡長子。”
皇后娘娘怒道:“陛下乃是因爲大皇子故去。”
韓王輕鬆辯駁道:“然那時嫡子尚在,老六葉澹乃是先皇后之子,雖非長子,卻是嫡子,這又作何解釋?”
他話音剛落,葉祿便是拍案而起,厲聲道:“這件事陛下之前早有定論,禁言肅王所有事宜,十一皇叔你將此事現在拿出來說是什麼意思?”
韓王面色一黑,不想被侄子喝罵,撐着臉面道:“常人不能說,難道本王也不能說?本王好歹是你的長輩,哪有你來教訓的道理?”
沐王鄙夷地看了韓王一眼,道:“如今是在商量即位事宜,翻舊賬做什麼?”
韓王不服道:“本王也是就事論事,皇后說了嫡長子的論斷,本王便將事例說出來有何不可?這就說不得了?這就說不得了?”
他有些激動地站起來指着葉祿道:“你是執掌着京中兵權沒錯,但是該說的本王還是要說,本王這個做叔爺的,也要爲二皇子說一句話,這些年來二皇子在朝中勤勤懇懇,東南水患也好,戶部一次又一次的虧損也好,還不是二皇子給出手解決的?他能力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
皇后鳳目一瞪,這個時候怎麼能被這混人給比下去,站起來與韓王對峙道:“你說得彷彿太子是一個草包似的,春闈也好,西南滅賊也好,太子哪裡不如二皇子了?再說了,這繼承王位難道是誰實力出衆誰的手?韓王叔你莫非是年紀長了腦子卻是壞了不成?”
韓王大怒,葉祿忙勸止道:“皇嫂是說重了一些,不過十一皇叔你之前的話聽起來是有些問題。”
這時候一直在末座擦眼淚的趙賢妃哭道:“陛下走了,本宮孤兒寡母就沒有給說話了,陛下白紙黑字寫得詔書難道有假的不成?韓王爺給本宮說了幾句話,就讓你們幾個聯手攻訐,本宮還不如隨着陛下去算了……”
四妃之一的賢妃亦在場,不過在衆多葉姓男人在場的情況下不變發言就是了,且她生的又是公主,奪嫡之事她並不好參與。
小滿子匆匆進門,道:“各位主子,張太傅大人有事啓奏——”
葉祿眉頭促起,沐王冷聲道:“張秦那老頭這時候來壞什麼事!”
“陛下都去了,誰聽他瘋言瘋語!”皇后娘娘剛纔對韓王的怒氣未平,如今又來一個張秦,好不容易小下去的怒火又竄了上來。張秦這人向來以瘋瘋癲癲出名,然而他在天下士子中卻是佔有不少地位。
一早上殿外早就跪了一批大員,張秦亦在其中。
葉祿看了看門外的方向,對着小滿子道:“你去聽聽看他要說什麼。”
小滿子又匆匆跑出去了,殿內氣氛壓抑,趙賢妃目光忽明忽暗,飛快瞥了一眼韓王
。皇后娘娘心中也是擔憂此等情況下有兵變發生,京中一有不穩的消息傳出,西南和北面兩方戰線就會受累,到時候會發生更加可怕的事情。
然而爲今之計,越來越有見兵的跡象,太子和二皇子均不在殿內就是最好的跡象,大家雖然都不曾提起,不過心照不宣罷了。
定慧公主早早收到了消息,聰明地沒有進宮,且第一時間將消息發給了自己的兒子。此時皇宮爲必爭之地,霍亂的中心,就算是英帝大喪,她也想好以“下屬通報有失、未曾儘早得知”作爲藉口來應付日後責難。
不過她在宮外不只是爲了躲避危險,也是爲了更好地統籌,太子坐鎮宮內,總需要有一個人坐鎮宮外,在阮胥飛不在的時候無疑她要填不上這個空缺。如此,也是皇后依然安心在宮中同韓王辯駁的原因。
張秦七十有三,曾爲惠帝伴讀,乃是三朝元老,資歷甚重,雖然本人以瘋言瘋語出名,卻不乏追隨者,在朝中佔有不可小覷的地位。
小滿子恭敬一禮,道:“張太傅,大將軍王問您有何事要說?”
張秦擡着下巴,看着未央殿正殿道:“老夫要爲陛下喊冤!”
話畢,身後白花花的一片官員頓時**起來。小滿子一愣,道:“爲陛下……喊冤?”
張秦肅然道:“是,老夫二十五之日被召進宮中,曾同陛下有過接觸,陛下面色紅潤,並無破敗之相,怎麼會突然駕崩呢?”
小滿子心中大驚,面上卻還保持着常容,道:“張太傅,陛下從去年夏天開始就缺了好幾次早朝,身子都不太健朗……”
“你個小太監懂什麼,陛下怎麼會是如此不打招呼就走的人,老夫都還活得好好的,陛下哪能說駕崩就駕崩了?”張秦怒視小滿子,小滿子卻是爲難,這事情要是真追究起來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陛下已經經過大將軍王親自檢驗,他三言兩語不知道能不能同這位瘋癲老頭子解釋呢?
衆大臣不禁搖頭,張秦這言論哪裡能站得住腳,還以爲是有什麼要緊事情要說,沒有想到是這種臆斷。()
你可以在頂部";加入書籤";記錄本次(320 天下縞素)閱讀記錄,下次打開書架即可看到!請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薦本書,謝謝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