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靈如平常一樣一言不發的從理事辦公室裡出來時,夜已經深了。
“嗚嗷——”
斯卡蒂大大的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朦朧睡眼,迷迷糊糊道:
“唔,該換班了。”
“沒關係,再睡一會兒吧,白先生的服務器還在運轉。”
閃靈說話時雖是面無表情,但從那精緻絕豔的面容下發出的聲音卻是溫柔得如水一般,只是聽一聲就彷彿令人置身暖陽之下。
這大概就是白先生說的面癱吧。
斯卡蒂這麼想着,然後擺擺手走進屋子裡。
自從前幾天白先生身上出現了那幾個叫做‘服務器’的球球之後,他就讓自己和閃靈分班盯着他身上的服務器運轉,停了就把他叫醒。
最開始的時候,白先生因爲業務不熟練的緣故,每天晚上都要被閃靈叫醒好多次,一睡着服務器就會停止運轉。
直到最近幾天,情況纔算稍微有些好轉——好歹睡着之後服務器也能繼續飄着了。
自己還好,閃靈倒是因爲精通源石技藝的緣故,這幾天晚上幾乎一直泡在白先生的房間裡,不眠不休的幫他補習——還是從最基礎的源石能操控練起。
一想到這,斯卡蒂就不由得拍了拍自己不怎麼起伏的小胸口。
幸虧她一點源石技藝都不懂。
不過,她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斯卡蒂站在門口,看着閃靈在亮着夜光燈的走廊裡逐漸遠去的背影。
直到今天,她都記得有一天晚上,自己換班開門時,閃靈靜靜的坐在白先生牀頭,漆黑的房間裡一道道無暇光芒流轉着。
手上只是輕輕一揮,發着光的蝴蝶就撲棱棱的飄過漆黑的夜空,帶起一點點飄灑開的瑩光,然後忽的綻放開,化作在空中浮動的純白蓮花。
斯卡蒂以前就很羨慕能使用源石技藝的人,畢竟扔火球和大冰棍的術師,比她這個掄着大劍跑來跑去的近衛可是帥氣的多了。
但是,如果非要說哪一次最爲羨慕的話,大概就是那天晚上了。
流光的白蓮在半空綻放着,白先生安靜的臥在牀上,閃靈同樣安靜的坐在牀頭的靠背椅上。
看着這樣的畫面,哪怕是神經粗如斯卡蒂,都會莫名有種錯念間,不小心驚擾了歲月的愧疚感。
閃靈是不是比我更適合當白先生的同伴呢?
有時候她也會這麼想。
不過,最多記七秒,斯卡蒂就會把這一茬忘得一乾二淨。
對,因爲虎鯨長得像魚。
‘真奇怪啊,被稱爲全員惡魔,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薩卡茲一族,居然也會有閃靈這樣溫柔的人嗎?’
斯卡蒂這麼想着,揉着眼睛走進韓白衣的辦公室,開啓了自己的下半夜生活。
閃靈則是自顧自的走向電梯的方向,她的個人宿舍在負三層。
像南無島這種基地式移動城市,由於沒有大型的外設術式力場,所以只能在移動城市表面種植一部分源石植物,用天然的外界源石能爲島內提供蔬菜水果。
內部的所有房間都是全封閉式的。
窗戶雖然有,但上面播放的全都是實時投影,並非是真的外界景象——因爲絕大多數透明材料,甚至包括鑽石都屬於低防護度材料,抗衝擊能力較差,不被建議在基地式移動城市上使用。
這也是爲什麼人們都喜歡去大移動城市生活的原因。
基地裡實在太悶了。
打開宿舍大門,裡面是一間公用的大廳,面積在一百二十平左右,各種生活娛樂設施一應俱全。
標準的宿舍都是五人公用制的,每個大廳都連接着五個個人房間,房間裡有臥室浴室廚房三個部分,平均面積八十平米,大都很寬敞。
畢竟是分配給幹部的房間。
“唷哈,閃靈小姐回來啦!”
大廳裡,窩在沙發裡看着源視機的崖心從薄被裡伸出手,朝閃靈大大的打了個招呼。
現在已經凌晨兩點多了,大廳的總燈還亮着,除了經常熬夜看源視機的崖心之外,騎士臨光和同爲薩卡茲的麗茲,也即是現任幻境幹員‘夜鶯’都坐在沙發上。
崖心的銀髮小腦袋正枕着臨光的大腿,朝着閃靈的方向嘿嘿嘿的咧嘴笑着。
身爲卡西米爾騎士的臨光,哪怕是坐在軟軟的沙發上,也同樣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不過因爲是休息中,所以她沒有穿着鎧甲,只一身略顯修身的便服,就輕易勾勒出那飽經鍛鍊的窈窕身材。
而且與平常那副幹練女騎士的形象不同,此時她正戴着一副低度數眼鏡,腦機屏幕展開,似乎正在讀一本電子書。
夜鶯則是獨自窩在沙發角落裡,脖子上戴着腦機,淡藍色的熒光屏幕開啓,纖細蔥白的手指點在屏幕上,正聚精會神的畫着什麼。
‘腦機’成品做出來還沒多久,目前流通範圍暫時只限於南無島內部,又因爲可以直接連接源石網絡,而且攜帶方便,使用方法簡單,所以島內幹員和研究員們接受新事物的速度都很快。
“嗯,你們還沒睡啊。”
閃靈朝着崖心的方向點點頭,又輕聲問了一句——大概是不想打擾到正在畫畫的夜鶯。
“閃靈大人,您回來了。”
臨光聽到閃靈的聲音,立刻把目光從書本里拔出來,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
正享受膝枕的崖心猝不及防就是一抖,咚的在沙發上憑空翻了個身,差點一跟頭砸到地上。
“嗯。”閃靈點了點頭,一邊脫着大衣一邊問着,“今天怎麼了?爲什麼都沒睡?”
閃靈很瞭解自己的同伴,知道臨光是個極其自律的人,每天五點起牀九點睡覺、每隔兩小時吃一頓飯是定式,除非有突發任務,否則作息時間雷打不動。
她有點好奇是什麼事情能讓臨光如此緊張。
臨光卻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在崖心奇怪的目光中帶着閃靈進了屋。
直到進來之後纔開口。
“是這樣的,有一個血魔一族的少女不知道從什麼渠道找到了我的聯繫方式,據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想找你。”
臨光說話時沒什麼猶豫,只是似乎對這件事本身有些拿不定主意。
“血魔啊......”
“是外來者的話,直接報備給維娜那邊不就行了?”
聽到這個種族名,正在疊着大衣的閃靈微微擡了擡頭。
血魔是薩卡茲一族的分支,以血爲生,壽命極其悠長,但是因爲他們的種族嗜血特性,他們自出現以來就被絕大多數正常人類所敵視,數量十分稀少。
哪怕是同爲薩卡茲,閃靈也沒見過幾個血魔族人,所以雖然稀奇,但也沒什麼老鄉見老鄉的親近感。
而且這種事情根本不用直接捅到她這裡來,維娜她們現在雖然低調,但因爲是元老出身,整個南無島的島內武裝防衛都被韓白衣交到了她們手裡。
論起級別,最低調的維娜反倒是所有幹部中等級最高的。
像這種外來電話、私人騷擾,都可以直接扔到武裝防衛科裡,相信維娜是不吝於給這些傢伙來一發釣魚執法式大錘的。
“赦罪師。”
閃靈一怔,回頭看臨光。
“她似乎知道與那個組織有關的事情。”
臨光看着閃靈,聲音儘量平和道,
“如果是閃靈大人的話,無論你選擇什麼,我都會追隨你。”
臨光很清楚,赦罪師三個字,是閃靈心中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疤,也是藏在閃靈心底最深處的黑暗面。
如果是爲了獲取與這個組織有關的信息的話,閃靈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她都不會感到奇怪。
閃靈剛剛回過神,聽了臨光的話又是一愣,看着她認真的目光,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得有些苦笑道:
“原來是爲了這種事情。”
“臨光,你是真正的騎士,不應該有這麼多顧慮的。”
“如果是爲了您的話,我可以拋棄一切榮譽與尊嚴。”
臨光在她面前忽然半跪下來撫胸彎腰。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理會了,更何況,白先生可是給予我們救贖的人。”
閃靈聲音溫和着,伸手想要去扶她,但臨光卻始終保持鞠躬的姿勢不願起來,聲音略有些低沉:
“不,這是您用自己的誓言與身體爲我們換來的新生。”
臨光說着就不由得有些哽咽,
“我都聽說了!那白先生是個絕世銀魔,每天晚上都會對您和斯卡蒂小姐做出這樣那樣的事情,曾經還和維娜小姐、天火小姐都有一腿。”
“而且,據說他房間裡每天晚上都會傳出奇怪的聲音,每一夜都是炮火連天,大被同眠,無女不歡,甚至還說讓您當小的......這一點我絕不同意!”
閃靈聽着聽着,原本就沒有表情的臉立即垮了一截,看着臨光的目光頓時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瑪嘉烈,之前我就說過了,你這種聽什麼就信什麼的毛病一定要好好改一改。”
“嗯?!!”
滿臉悲色、自以爲閃靈忍辱負重的臨光頓時露出驚愕表情,猛地擡起頭。
“原來......原來是假的嗎?!”
聲音不由得有些發虛。
“當然。”閃靈一邊答應着,一邊換好睡衣,赤着白嫩圓潤的小腳走到室內廚房,自顧自的切起水果,口中隨意的問着,“這些事情你都是聽誰說的?”
“是崖心小姐。”
臨光鼓着腮幫子,一副氣沖沖的樣子,毫不猶豫就把崖心賣了。
“她大概又是在和你惡作劇吧。”閃靈手法熟練的將手中蘋果削皮去核,切成一個個小塊,整齊的碼放進盒子裡,“瑪嘉烈,以後你也要長點心思了,太大意的人可是會吃虧的。”
“是,我知道了。”
“知道了你又不改。”
“這次我一定會記住的。”
閃靈微微有些俏皮的笑着,轉過身,手裡捏着一塊剛切好的哈密瓜塞到臨光嘴邊。
臨光糾結了一秒騎士投喂守則,最後還是張開了嘴。
真甜。
“閃靈大人,您這是在做什麼?”
“切點水果,明天下午給白先生帶過去。”閃靈柔聲說着,手底下將一種種水果切好碼放進盒子裡,順帶還吃上幾塊嚐嚐味道,“這幾天白先生的工作都很辛苦呢,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要控制服務器,給他切點水果犒勞一下吧。”
“他可是恩人呢。”
瑪嘉烈·臨光看着盒子裡碼放整齊的水果,再看看閃靈挽着金髮的柔美面容,不由得露出會心的笑容。
不愧是自己認可的那位閃靈大人。
“對了,閃靈大人。”臨光忽然想起什麼,“那這個血魔那邊?”
“嗯,我自己去找白先生詢問一下吧。”
說着,閃靈便將所有水果都切好,方方正正的碼放進盒子裡,放進冰箱,然後便將臨光送到門口。
“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