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啦......”
溫婉，且帶着極細膩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本應處於睡眠中的韓白衣睜開眼，一片鋪落白雪的遼闊原野，驀的出現在他面前。
向遠方眺望，黑與白交界明晰。
雙腳明明踏在雪原上，身上也僅有一身白色大恐龍連體睡衣，但是韓白衣卻沒有感覺到絲毫寒冷。
腳下唯有積雪松軟綿厚的觸感。
一個正在睡覺的人，忽然被拉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還聽到了一聲莫名其妙的聲音，少不了都要喊一聲‘你是誰！這是哪裡！又特麼是陌生的天花板！’來烘托一下氣氛。
如果能聽到‘你是這批新人裡素質最好的’之類回答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那說明他這回八成還是主角。
但是韓白衣卻沒有這種想法。
白天才和初雪聊過神祇的話題，晚上就被拉到了一個冰天雪地的環境。
最主要的是，在這純白的雪原中央，有着一尊通體用冰鑄就，以雪作衣點綴裝飾而成的雕像。
如果韓白衣猜的沒錯，這就應該是把他帶到這裡的幕後小黑手了。
一邊在心裡想着，韓白衣一邊在脖子上的黑色項圈上摸索了一下，按了按腦機電源鍵。
淡藍色的虛擬屏幕在他面前憑空閃了閃，嘎吱，滅了。
韓白衣淡定的按了兩下，沒反應就不管了。
在他的靈機感知中，那三個圍着自己的服務器球還在持續運轉，那就說明他的本體距離自己並不算遠，或者說，他現在出現在這裡的僅僅是精神體，身體依舊在原處。
而且，就算他忽然消失了，一直守在他身邊的閃靈或是斯卡蒂也能及時發現，然後想辦法把自己弄回去。
韓白衣早早的讓閃靈和斯卡蒂給自己暖牀，爲的就是防止這種被人忽然斬首，以至羣龍無首的情況。
理直氣壯！
在確定自己沒有能憑藉常規方式回到自己牀上的方法之後，韓白衣穿着那大白恐龍連體睡衣，一步步走到那冰雕像面前。
啪嘰。
裹着睡衣的毛絨大手猛地在雕像上拍了一下。
冰雕一動不動。
嘩啦啦——
積雪全抖掉了。
“有趣的小流氓。”
聲音又是直接從腦袋裡響起。
韓白衣冷漠的看了眼面前這不知檢點的雕像，毫無留戀的收回了目光。
這女神和初雪一樣，是個飛機場。
“真是令我好奇，你的姿態讓你看上去完全不像尋常荒民。”
“你對神就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敬畏嗎？”
“當然了。”
“爲什麼呢？”
“爲什麼要敬畏一種不能拯救自己的東西呢？”
韓白衣反問了一句，但語氣並不算重，只是平靜的敘述事實。
“這樣啊。”
對方語氣裡帶着笑意似的的應了一句，彷彿對自己被冒犯沒有絲毫怒氣。
“那，你能解釋一下你是誰嗎？”
“你猜猜？”
韓白衣在與初雪交談時就察覺到了自己無解的身份問題，不過還好他是個光腳的，本就對這一點無甚所謂。
但是，所謂‘喀蘭女神’接下來的話，卻聽得他一怔。
“韓白衣，年齡二十，身份巴別塔工程員工，員工編號5180506，身體狀況：健康，家庭狀況......”
她平靜而自然的陳述着，就彷彿是在說晚餐的土豆燉牛肉裡放了什麼調料一樣。
韓白衣則是猛地意識到了什麼。
說完他的基礎家庭條件，‘喀蘭女神’便平靜的轉換話題：
“你看，我很清楚你本應是誰。”
“但是從你定點降臨到一號影響點身邊之後，一直到現在，所有的行爲都與我們爲你測驗出的基礎性格模型不符——甚至完全是兩個人。”
“我們一直在監控着這個應該屬於我們的未來，並努力地試圖去避免它，乃至解決它。”
“本來，你也是揹負着這個任務，冒着生命危險，用維度躍遷的方式來到這個時間點，爲我們確定躍遷時間與位置偏差的。”
“但你不是韓白衣，至少不是揹負着巴別塔一級員工、時空定位者這兩個稱號的韓白衣。”
“甚至，就連組成你身體的粒子結構都不是我們所知的那個人，你的身體強壯到了完全超越生物的程度，你的體內蘊藏着一種特殊的多象性存在，我們經過很多次觀測，這才勉強發現這一‘存在’。”
“你的力量應該是來源於此吧？”
“我們對你的一切感到好奇。”
“你到底是誰呢？”
她的語氣依舊溫柔清冷，但是從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語，都讓韓白衣有種自己已經被人從上到下完全看透的錯覺。
哪怕他們實際上什麼都沒做，僅僅是‘觀測’而已。
現在，韓白衣也明白了一切。
他在進入這個世界的最初時，經歷的那段漫長且枯燥的黑暗，應該就是所謂的‘維度躍遷’了。
他這一次也並非是本體跳躍，而是附身。
只不過這一次附體的對象卻不是什麼主角，而是這個與他同名的倒黴鬼。
更糟糕的是，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正在被‘過去’的某些人監控着。
作爲這個世界的‘特異點’，韓白衣的一舉一動，甚至連他的小黑恐龍大褲衩都必然被人看在眼裡，從他周邊的一點一滴分解剖析着他的性格。
“還真是可怕呢。”
韓白衣長嘆一口氣，幽幽的調侃了兩句，
“原來一直都有一羣偷窺狂成天盯着我......而且你居然還敢告訴我。”
“你們都不怕捱打的嗎？”
“如果能用一頓毒打換取我們無法觀測的信息的話，那我們可真是賺大了。”
‘喀蘭女神’也配合的開起玩笑。
韓白衣語氣一轉，稍微嚴肅起來。
“你們想要什麼？”
“信息，無法觀測的信息。”
“信息即存在，是我們存在與消失的理由，任何無法觀測的信息，都是人類的珍寶。”
“其實......我喜歡大車燈。”
“嘻嘻，這個我們是知道的哦。我們甚至通過你平日接觸女性時的微表情與微動作，試着模擬出了你最有可能喜歡的女性模型。”
“想看看嗎？小蠻腰36E哦。”
那不着調的喀蘭女神一邊說着，面前的冰雕就開始分解變化。
“行了行了，停吧！大晚上的影響多不好，我旁邊還有人呢！”
韓白衣連忙擺手。
今天可還沒到龍擡頭的日子呢，再說牀旁邊還有倆異性熟人看着，他這麼精壯的一個大小夥子，那必然是要臉的。
“那你想要什麼呢？”那聲音依舊溫婉的問着，似乎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情緒，“作爲觀測者，我們在這個時間點的影響力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大。”
韓白衣心裡不住的撇嘴。
影響力不大你還能成爲一國國教？
他現在也算看明白了，這個喀蘭女神，八成就屬於那種客服式工作人員，或者乾脆就是Ai式人工智障，二十四小時在線，通過他們組織的觀測能力預見點有的沒的，以便在愚昧鄉民中裝神弄鬼。
這種神明，和那種能操控天目，降臨眷者的‘神明’比起來，似乎有點low啊。
不，應該說完全是兩種存在。
不過，他們身上也同樣有很多東西可以挖。
“我想知道與天災、天目、源石、眷者這四樣東西的關係，還有這個世界的發展過程史。”
“作爲交換，我可以讓你們觀測我產生靈機的過程。”
韓白衣的算盤打得很精。
他打算用他在只狼世界裡學到的葦名劍術和護命呼吸·陽來交換這個世界的信息，最好還能深入合作。
相比於類似世界本質那種級別的獎勵而言，護命呼吸這些都僅僅是外物。
“我拒絕。”
“用兩個世界的信息換取一部分能量的提取方式，你的提議未免太過沒有誠意。”
韓白衣眉頭一跳。
還不等他解釋些什麼，就聽那‘喀蘭女神’頓了頓道，
“躍遷通話的時間有限，今天我們的交談就暫且到這裡，希望下次我們都能獲取更多的有效信息。”
話畢，韓白衣就發現自己身處的一切都開始如雪花紙片般緩緩破碎飄散。
原本黑白一線的世界，也漸漸消亡，最終還原做一片空白。
從有到無的一切，都如海水退潮般迅速且不留痕跡。
等到韓白衣睜開雙眼時，就感覺到自己臉側傳來一陣熟悉的觸感。
轉過頭，斯卡蒂正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窩在他邊上，連被子都被她搶走了一截，嘴裡還叼着他的手指。
在他的上空，三個服務器球依舊有序的緩緩運行着，體內的靈機平穩有力的自經絡中流淌。
陽光透過窗簾灑落牀頭，映下一片薄薄的影。
韓白衣腦子裡依舊有些恍惚。
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