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一轉眼,自韓浞拜入玉虛宮門下算起,已經是過去了三個春秋!
三載功夫,韓浞修爲也算頗有精進,終於在一月之前,溫養完畢全身上下四百六十八處穴竅,使得真氣運轉渾圓如一,上通下達不再有絲毫滯礙,臻至了煉氣開竅大成。
再往後,他就能琢磨着如何去開闢兩處靈湖,一座雷池,然後凝鍊玄門雷罡的修行了。
當然,三年當中,除開煉氣境界之外,韓浞手上道術、法寶的修行祭煉,也是沒有完全荒廢,多少都算是各有長進。
其中,《七修劍訣》的劍術境界雖然還是止步於“劍憑念起”絕頂,沒能成功突破“劍隨心至”,但“煉劍成絲”的劍法卻已經被他修成。
再說列缺、白虹兩口劍丸,自從得了西方金精煉入之後,劍氣凝實,且經過韓浞這三年來,時時以“七修劍氣”祭煉,已經有了一絲通靈蹟象!
雖然距離煉成通靈法寶路途還遠,但僅是這一絲跡象,卻也給了韓浞不小激勵,往後練習劍術也更爲用心了。
便是這會兒,韓浞也是正在張清小院之中,師叔侄二人各佔了東西,祭出飛劍就在小院當空切磋比拼起來!
“疾!”
二人纏鬥了片刻,便忽聽張清口中一聲輕嘯,青芒劍速度陡增三分!
然後院中就響起一陣如撕絹裂帛般的聲響,青芒劍也攜了破空之勢,一道劍光就急急向韓浞襲來。
韓浞見此,卻是微微一笑,說了一句:“清兒劍術又有精進!”
然後他不慌不忙,只將手中劍訣一轉,但場中卻也不見任何變化,頃刻之間,就見青芒劍的青色劍光,攜了威猛凌厲之勢,來到韓浞身前三尺……
“嗆啷!”
一聲金鐵相交的聲音響起,然後青芒劍竟然無緣無故就被盪開,偏離了韓浞咽喉,從他肩旁錯了過去!
但若是以全副心思凝神去看,卻還是能看見,方纔是一道銀針般細小的劍光,突如其來地將青芒劍給截住,然後再招架盪開!
那邊張清見此,連忙就要再調轉劍鋒,從背後襲上韓浞。
可還沒等他劍訣變換,就不由感到喉頭之處傳來了絲絲涼意!
不用去看,張清都知道這是師叔的列缺劍,此刻已經頂在了自家咽喉要害之處!
如今,以列缺、白虹兩口飛劍,施展出這門“煉劍成絲”的劍法,乃是韓浞手中最凌厲的殺伐手段,不僅威力絕倫,而且不易防備,但也是將韓浞往偷襲暗算的道路上越領越遠了……
“師叔劍術奇詭,張清不是對手!”
等到列缺劍離開自己咽喉,又揮手招回了自家青芒劍,張清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向韓浞老實認輸道。
韓浞微微一笑,將兩口飛劍送回了七修劍匣,然後才向張清說道:“清兒你的劍術進境也是飛快,爲了不被你趕超過去,師叔我纔是一刻不敢怠惰,但如今卻依舊被你飛劍給逼近了身前三尺……只怕再過上一段時日,我就真要不是你的對手了!”
旁觀的華仙童像是實在看不過眼,便以蚊蠅一般的小聲再一旁嘀咕着:“分明是太師叔你仗着有兩口飛劍,欺負張清師叔只一柄青芒,胡亂耍賴……”
明明過去了三年,這小女童的模樣和個頭就是不長。
也是仗着這個,華仙童才能整天在韓浞與張清面前撒嬌,而且在這天柱峰上也是越來越肆無忌憚。
如今她除了自家師傅、師祖之外,又找到了一個靠山,不僅逢人就說自己背後有天雷殿掌刑太師叔撐腰,還把天柱峰上外門的新老弟子都給欺負了個遍,隱隱有成爲“天柱一霸”的勢頭!
見這小女童口無遮攔,隨意亂說實話,韓浞也是淡淡地便朝她瞟了一眼。
而那邊華仙童見太師叔眼神瞟來,也是忽然之間感到脊背泛起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
驚了一跳之後,這小女童便連忙住嘴,不敢再說。
……
見華仙童發窘,張清雖然面上不苟言笑,但還是頗爲關愛地及時出言,爲她解圍道:“師叔如今開竅圓滿,不知是打算繼續在山中修行,還是出外遊歷?”
韓浞聽張清發問,也就不再去看華仙童,算是放過,轉頭回答師侄道:“我和清兒你只怕不同,不是個總閒得住的,倒是老早就打定心思,開竅修成之後就往中原遊歷。要等到凝罡圓滿,纔會迴轉崑崙了!”
張清聽了點點頭,然後又問:“那不知師叔打算何時成行?”
“就這三五日罷!”韓浞隨意想了想,覺得在這天柱峰也沒什麼要事,便索性決定了早一些出發。
隨後師叔侄二人又隨意說了幾句話,當中,華仙童見勢不妙還偷偷溜了,卻也只引得韓浞笑罵了兩句。
見時候不早,韓浞隨意又交代了幾句,便從張清小院出來,迴轉自家院落去了。
此時他院中,只有小白蛇素娘一隻妖在伺候。
白即墨被劉閬苑打落境界,從煉氣凝罡開始重修,因爲輕車熟路,所以一年前就已經凝罡圓滿,然後便向韓浞乞請懇求,想要出外尋找“合藥”,以期將來結成上品金丹。
這玉面玄狐雖然一直以奴婢身份自居,但韓浞覺得她到底是自己父親侄女,是自己的堂姐,也就從未將她視作下人。
如今她有求如此,韓浞自然也不會爲難,當即便同意了。
至於貞娘,因爲韓浞始終覺得不宜將她光明正大地放在身邊,所以自從收留了這妖聖遺脈之後,便將她打發到外邊,爲自己尋找真水、真火。
三年下來,倒是果真算是有些功績,又爲韓浞在西海某處海島之上,尋到了一門“天一真水”。
而那部《火靈真法》,韓浞也是在貞娘帶回了五朵“寒冰離焰”,以及四滴“玄陰重水”之後,就如約賜了下去。
如今貞娘與素娘這姑侄二人,都是在以《火靈真法》爲主,修行煉氣!
“公子,您回來了!”
韓浞才推門進入自家小院,小白蛇素娘便連忙迎了出來。
想了想自己之前與張清說了要出外遊歷,韓浞索性當下就吩咐素娘去準備了行裝,然後扭頭架起遁雲,就往麒麟崖去了。
既然決定出山,自必是先要往八景殿,與自家師傅稟報一聲,待得了師傅許玄齡真人允准之後,韓浞才又去偏殿,見過了師兄亦無邪。
待到從八景殿中出來,韓浞還不得不往天雷殿一行。
畢竟他如今領職天雷掌刑,也不好不知會一聲,就擅離職守。
在麒麟崖上走轉了一圈,韓浞終於算是向各方都交代了妥當,下到天柱峰後又靜修幾日,便領着小白蛇素娘,啓程往中原去了!
……
自從離了崑崙山,韓浞就一直以“駕霧騰雲”趕路,待到近了玉門關之後,才又按落雲頭。
進入關城之中購買了幾匹駑馬,韓浞主僕二人便從玉門關開始,一路東行,前往中原遊歷。
想到自己曾經雖然在外遊歷三年,但只在洛陽往北走動,還沒一覽過江南風光,是以韓浞在過了長安之後,便取道東南,直往蘇杭二州而去。
主僕二人一路行來,尚算順遂。
雖然遇上了幾夥攔路劫道的強人,不過卻都被韓浞順手打發。
除去挑了那窮兇極惡地去喂“十二諸天神煞陣圖”與“神君斬鬼劍印”之外,其餘的大多都是教訓一頓,也就給放走了。
說來,如今韓浞身上的法寶,卻還數這兩樣祭煉的最差。
也是因爲之前專心劍術,將煉氣之外的餘力,全都用來修行了《七修劍訣》和養煉列缺、白虹兩口劍丸,實在是顧不得其他。
所以如今這兩門法寶,也還依舊只是煉成了一重法陣!
不過卻因爲二者法門都是不凡,所以如今看來,也算是勉強堪用。
拿來爲韓浞打發些凡俗兇徒,倒也說得上綽綽有餘!
……
就這麼一邊遊歷,一邊修行,韓浞一路穿州過府,這一日便來到了建康城外不遠!
他因爲有道術在身,所以往日趕路倒是全憑自家心意,也不必去在意錯過了打尖宿頭,行到哪裡便算哪裡。
待到太陽快落山了,韓浞與素娘主僕二人才行到建安郊外,忽然遠遠地就見前方有一處廟宇,建的竟然還甚是宏偉,且隱隱有靈氣氤氳。
韓浞便索性也懶得繼續趕路,領着素娘就要往這廟宇當中借宿!
他本以爲這即便不是一處香火勝地,也該有些僧侶修行,哪知等到離得稍近,才望出這廟中竟然人氣全無!
再走到離了廟門不遠,就發覺此處根本就是一處破廟!
“反正又不是挑了凡俗享樂的,只需有些靈蘊,破廟倒還更合心意些!”韓浞反倒是暗中點了點頭,畢竟他這一路都是這麼走下來的!
等到進得寺廟來,韓浞就見寺中殿塔雖然壯麗,但是蓬蒿長得竟然比人還高,似是有些年頭無人打理!
這寺廟東西兩邊的僧舍,門都是破敗虛掩着,唯獨南面一處屋舍,看着還屋檐齊全一些,但也是同樣荒廢老舊。
再看看殿堂的東面角落,長着一叢一叢滿把粗的竹子。
臺階下一個大水池,池中開滿了野荷花,倒是頗爲清幽寂靜
“倒還算是處雅緻之地!”韓浞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就指了南面那處屋舍,朝素娘說道:“今夜便在此處歇息,素娘去將屋舍整理了來!”
素娘往日裡倒是慣會伺候掃灑,如今聽了自家主人吩咐,也不遲疑,將駑馬牽往屋舍外拴住了,便運起法術,片刻便將這寺廟南廂給收整了出來。
見素娘手腳麻利,韓浞也是不吝讚賞地向她點了點頭。
在一通收整完畢之後,便要往房中去靜修煉氣。
但剛剛踏入這廂房,韓浞不由得眉頭就是一皺,心道:“明明四周都頗爲靈蘊,爲何偏偏這廂房中卻會有一絲血腥氣?”
韓浞如今也是百竅通明,鼻子微微一嗅,就察覺到了這絲若有若無,極其淡薄的血腥氣味。
而且這血腥氣味之中,竟然還混雜了一些污穢濁氣的模樣!
不過韓浞倒也不是太在意,這荒郊野外的,有個把野妖鬼魅的,也不算稀奇。
畢竟當年就在嶗山腳下,他還見識過了一窩嫁女娶親的狐狸精……
“只要這些孽障不要作死,自家來尋了我便好!”
韓浞頗不在意地一揮袍袖,就在廂房當中坐了下來,靜修煉氣。
他與素娘是日近黃昏的時候到的破廟,等到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天色漸黑了,韓浞卻又聽到廟外一陣腳步聲來到!
來人進了廟門,韓浞透過窗櫺,就見是一位二十餘年紀,書生打扮的青年。
“怪哉,怎地我一留宿破廟,就有書生來同宿?”韓浞心頭納悶,也是不由想起了曾經與他黃花觀一通飲宴的殷生殷鑑來。
“這個書生倒是沒有殷鑑的氣魄,也少幾分禮數,進廟之前也不知稱一句‘道姥’、‘真君’的……”韓浞暗暗調侃着,然後就見那年輕書生四下望了望,就直往他如今所在的南廂走來。
因爲韓浞煉開了眼竅,已經有了窺暗室如白晝的神通,所以主僕二人身上從來就不備油燈蠟燭。
如今天色半暗,這書生又沒見燈光,只怕是以爲了廟中空無一人!
韓浞見此微微一笑,隨手一揮便封住了房門。
待那書生推搡半天,見推不開房門之後,韓浞才又放出一朵稍顯黯淡的“烈焰金光”,充作纔剛點亮的燈燭模樣,然後朝着外頭說了一句:“門外何人!”
書生見了亮光,才忽然醒悟,原來房中早有先客。
自覺失禮,這書生立刻便有些慌張歉意地說道:“在下柳孝,是進京趕考的學子,只因路遇竊賊,被取走了盤纏,出不起店錢,又被店家給趕了出來,城中實在無處可投,以爲這寺廟無人,便想前來借宿一晚,卻未想到原來破廟有主……”
韓浞也不願趕人出去,露宿荒郊,便隨口說了一句:“破廟無主,在下也是藉助此地,郎君若是不以此地荒涼,左右還有東西兩邊僧舍,當可隨君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