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妖族的那些舊事,韓浞倒是也聽自家母親提起過。
天地開闢之後,妖族因秉承了太古神魔血脈,天生神通厲害,自然而然便成爲了世間主宰。
其時,四位妖族大帝統御四方,可謂盛極一時。
只不過,妖族天性好鬥,只煉神通,不修性命,雖常有大妖能活十萬載壽,但卻不能得長生不死之道。
後來,道祖老君自三十三天傳下道法,教人煉就純陽,修成不死,證道長生。
四位妖帝之中的兩位,聽聞大道,當即便轉投了玄門,學法老君,煉成純陽。
那二帝證道長生之後,也俱都傳下了玄門道統,便是北方玄武大帝的四明山玄武宗,與西方白帝西王母的西崑崙瑤池仙宗。
皆是奉了老君爲道祖。
東方青帝雖不學老君,但得了道祖啓發,晚於兩位大帝,卻也自創出長生道法,於東海大荒山立下神木宮,只選妖修傳道,卻也是好不興盛。
唯獨南方赤帝,自此不見蹤影。
有傳言說是往天外另求大道去了;
也有傳言說是不忿道祖以人代妖,上三十三天理論,被打殺在了離恨宮外;
還有人說,雖是上了三十三天,但並未被道祖打殺,只是被鎮壓在了不知哪一處受罰,以示小懲大誡……
韓浞之前聽聞母親劉閬苑講古,每每提起這位南方赤帝,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皆是語焉不詳,是以韓浞偏偏就對這位帝君最感興趣。
如今機緣來到,得見南方赤帝手下妖師,韓浞驚訝之餘,也是頗以爲榮幸。
剛想向這位妖聖請教一些有關南方赤帝的典故,韓浞就見這雲中國主像是十分開懷,朝着自己與白即墨說道:“今日老夫國中選婿,未想能夠請得二位賢侄、賢侄女兒蒞臨,我雲中國當真是蓬蓽生輝。”
宴會當中舞樂正酣,混天妖聖便拉過了自家女兒,朝着白即墨道:“賢侄女兒往後若有閒暇,還望多到這雲中國來玩耍,也與小女珠兒多多親近。”
說完,這妖師又轉向了自家女兒,向那珠兒公主交代道:“我兒往後要多向你白姐姐學了,須知你白姐姐號稱‘玉面冰心’,可不是空有虛名,那是無論文才、道法,皆爲這四方十二妖國當中一代之翹楚。莫說是女子,便是大好男子當中,也少有能出其右的!”
這珠兒公主一聽父親報出了白即墨名號,當即也是顏色一喜,連忙上前拉住了她,說道:“原來姐姐就是青丘國‘玉面公主’,小妹也常聽同道提起過姐姐大名,心嚮往之,可惜緣慳一面,如今得見,當真是小妹三生之幸!”
白即墨也是聽慣了別人恭維,此刻雖被這雲中國的公主拉住了,但依舊應對得體,也拉過這珠兒的雙手,溫和說道:“妹妹過謙了,妹妹的大名,愚姐也是常聽人說起,當真如雷貫耳。試問當今世上,誰又不知混天妖聖的掌上明珠,雲珠兒公主你‘雲程萬里’的威名?”
混天妖聖見自家女兒與白即墨要好的模樣,也是心頭大慰,當中打趣道:“你們姐妹二人便不必再互相推謙,倒是老夫聽說,那散修之中有好事的,評了個什麼‘錦織七仙’,賢侄女的‘玉面冰心’,與我珠兒的‘雲程萬里’,皆是榜上有名!”
這混天妖聖一句話兩頭誇,白即墨倒是好歹還能自持,客氣地道了一句:“國主過獎”,但他自家女兒雲珠兒,卻是被父親一番打趣,當下就面紅嬌羞,顯出一副嬌滴滴模樣來。
與那姐妹二人相談了一陣,混天妖聖忽一轉頭,又朝着韓浞問道:“還未問過賢侄,你父一向可好?”
韓浞聽問就是一愣,不知怎麼會問起他父親,心道這國主怕是認錯了人。
他父親韓擒狐雖是世俗高官,可到底不過是一介凡人,哪裡能夠和這曾經的妖師,如今的妖聖結識?
剛想與這妖師說清自家父親來歷,韓浞卻忽聽一旁的白即墨開口,向混天妖聖說道:“國主見諒,我家公子才方入道,還不知那些個過往舊事,是以,這……”
白即墨說到一半,像有諱言之處,便不知如何接下去。
好在那混天妖聖頗明事理,聽了白即墨回話之後便恍然大悟,說了句“原來如此”,便不再去追問韓浞。
韓浞旁聽得一頭霧水,看向白即墨就是眉頭一皺。
這狐狸精見他如此,那裡還不知道想問什麼,只得哀嘆一聲自家時運不濟,便對韓浞輕聲說道:“其實公子的父親韓上柱國,乃是上古時候,我狐族塗山氏的族長,東方青帝麾下的九耀妖君。至於爲何會流落凡塵,投生爲人……卻同娘子一樣,皆是歷劫重修。”
白即墨說到這裡,似乎其中又有什麼難言隱諱,便不願再講下去。
但韓浞此刻卻沒心思去追究這些,已然被這前幾句話給驚得心頭亂顫。
“我母親是鬥姆天尊外孫女,元神返虛的真仙,這會兒我父親竟然又成了上古大妖,還是妖帝手下的妖君……”
韓浞一時之間有些難以置信,沒想到夢遊這雲中國,還給挖出了自己親爹的秘辛來!
念頭一轉,他不禁又忽然想到:“哪兒有那麼巧,兩個人就一起歷劫重修的?除非……他們二人是共同歷的情劫!”
韓浞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兒,心頭就有些悲喜難言,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滋味兒。
還別說,他倒還真是一語中的,將個事情給猜了八九不離十。
劉閬苑與韓擒狐的這段恩怨,也算是道門當中的一樁出名的故事了,但凡修道年深一些的,便沒有沒聽說過,流傳之廣,便是比之南方赤帝那衆說紛紜的行蹤之謎,也不相上下。
韓浞入道以來,那許多的道門往事、上古秘辛,就只從四人口中得聞過,便是亦無邪,季飛雷,白即墨,還有母親劉閬苑。
這四人中,不知韓浞身世的,想不起與他說這段往事。
知道韓浞身世的,劉閬苑是不願說,白即墨卻是不敢說。
倒也不怪白即墨膽小,實在是除非遇上如混天妖聖如此班輩的人物,試問誰又敢在韓浞面前去揭他父母的過往?
其實劉閬苑倒也不是不願讓兒子知道他自家的身世,只是並不想從自己口中說出罷了,想着等到兒子將來入了崑崙山門,即便是不願,也不可能避得過這段故事去,是以纔將這些輕輕放過了。
不過只怕是連劉閬苑都沒算到,自己兒子在去往崑崙的半道上,便被請了夢遊一遭雲中國,又被混天妖聖提起了她與韓擒狐的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