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的宴席廳內,遍尋媳婦兒不見的高長恭,剛從賓客那裡探聽到,鄭姑姑在走廊裡和馮翊王爭吵,便趕忙衝了出去。
高長恭是個心思純澈的人,他寧願相信所有人與他爲善,會對每個待他好的人都真誠。
故而當瞧見十四皇叔和媳婦兒抱在一起,他第一反應是:
“我媳婦兒怎麼了?多謝十四皇叔攙扶侄媳。”
而後自然地上前,從高潤手裡攬過姑娘,暗自給她合攏鬆散的衣襟。
十四皇叔歉然道,“許是歡喜藥餘毒未消,表妹把本王當成你了,怪本王沒攔住她解衣衫。”
聽到他顛倒黑白的抹黑自己,元無憂憤然站直了身,回過頭,只想給表裡不一的高潤一拳!
“他扯謊!是他要解我衣裳找玉璽!”
門口的馮翊太妃鄭大車,恰好聽到這句,當場反駁:“吾兒清正廉潔,吏部尚書說辭便辭,怎會追逐天命?倘若國主喜歡吾兒,嫁他爲妃也可,那樣孝瓘也要管你叫皇叔母了。”
元無憂一聽,自然反應激烈,“絕不可能!”
卻沒想到,馮翊王反應更激烈,急的快哭出來一般:“母親萬萬不可!兒無心娶妻,更不能奪人所愛,母親萬萬不要亂點鴛鴦譜。”
高長恭瞧着眼前的變故,人都傻了:“我……我媳婦兒沒了?”
想起宇文懷璧方纔對高長恭的評價,元無憂突然意識到,他還是說保守了。
瞧着傻愣愣杵在那裡的高長恭,元無憂上前拉起他顫抖的大手,衝馮翊王母子作揖要走,鄭大車卻長袖一攔面前的路,滿眼痛心。
“外甥女你…怎能做負心的女人?你說你在宴會上憋着,解毒不找高孝瓘卻來找吾兒,吾兒尚是黃花大閨男,今晚卻被你污了清譽啊!他哪點比比不過高孝瓘嗎?子澤既是皇叔又比孝瓘小兩歲,配你這華胥女國主更是親上加親。我與你母親西魏女帝,可還是表親故交呢。”
被馮翊太妃這麼一通胡攪蠻纏,高長恭登時就紅了眼窩,沒說話,只鳳眸溼潤地瞅元無憂。
馮翊王連忙攔着,“母親!並非您……”
鄭大車趕忙擡手捂住他的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元無憂自然沒空看母子倆訛人,只決然道:
“壽宴一過,孤便要啓程回華胥,倘若表兄願放棄王爵遠嫁西域,孤可考慮考慮,告辭了。”
她扭頭看向高長恭,“夫君不跟我走麼?”
罕見能聽她叫夫君,即便她冷着臉,高長恭也瞬間被哄好了,搭着她的手,倆人笑着離開。
身後還傳來一聲急切的質問:“高孝瓘便能放棄一切遠嫁華胥嗎?!”
元無憂隨口回了一句:“他不需要遠嫁。”
高長恭並非沒注意到,她有回華胥之意。
故而一出了偏門,找個人少的廊下,高長恭就緊抓着她細嫩的小手,紅着眼圈問,
“你要走啦?爲何這麼急…我怎麼辦?”
元無憂輕笑了聲,“我是搪塞他們才說的,就算要走,我也會先和你把事辦了再走。……我說的是三媒六證的定親儀式。”
這話給了高長恭一記定心丸。
他臉上笑容憨厚,隨即又想起剛纔,不禁黑眸一瞪,“你把宇文懷璧帶過來便罷,還跟着他到處跑,整晚不見人,當我死了嗎?”
“別說那麼晦氣的話。”高長恭明知不該翻舊賬,還是憋不住醋意道,“你幫宇文懷璧救人,用得着那麼親近嗎?五弟說的沒錯,你就喜歡欺負那種一推一個跟頭的,嫌我笨重又憨厚。”
“……怎麼會呢小嬌夫,他成天羨慕你生龍活虎,活色生香的樣子呢,娶夫娶賢嘛。你別聽五侄子瞎說,你要相信你是最有魅力的,穿着衣服我都想……”
高長恭臉頰一紅,趕緊捂住她的嘴,囁嚅道,
“先別想,大庭廣衆…嗯,再說五弟,以後想聽他胡說都聽不到了,他這會兒應該已經走了。”
“走了?去哪兒了?”
“調任徐州抵禦南陳,送甄溫柔骸骨回封地安德郡埋葬。他沒和你告辭嗎?他還說等咱倆回封地看他,要給咱倆準備一桌德郡扒雞呢。”
元無憂想起今早和宴會上,他那莫名其妙的話語,點了點頭,“這小子,這麼大事兒都沒和我說,走吧,落得清靜。”
後又覺得不對,高延宗剛挑釁了小國主,如今這哪是調任?分明是發配邊疆!眼下他身邊沒了甄壯士護衛,只盼他能平安到任徐州就好。
她忽然想起昨夜鴻門宴上,那個死而復生一般的阿肆,“對了,你妹妹魯陽公主又是怎麼回事?怎會和國主在一起?”
高長恭搖頭嘆息,
“我也不知她如何與陛下聯繫上的,只知她在木蘭山上就出現了,還易容成了甄溫柔。我甚至懷疑她與北周勾結,但她想必是恨我在溶洞裡放棄了她,私下裡並不與我多說話,而且她這會兒已隨陛下回鄴城了。”
……
今夜頗有收穫。
不僅宇文懷璧找到了失蹤的蒼白朮,元無憂也從醉酒的鄭太姥口中,問出了魯山的莫邪劍,是她一個養子十幾年前留下的。那人有名“側帽風流”,卻被君奪臣妻,又死於周國權臣之手,故而沒來取走劍,卻不成想溶洞取出的那把竟然是假的,真的她也不知在何處了。
壽宴結束後便各回各家。
元無憂把高長恭帶到了自己屋裡。
他還送了她個匣子,裡面裝着根長白山千年老參,說是給她補氣血,抑制寒毒病根用的。
……原來他從鄭太姥那裡收到的是這個。
高長恭是第二回進姑姑閨房。
起初他還挺害臊,待進屋後,瞧見馮令心和阿渡給媳婦兒換下華服、拆頭飾、卸妝容,他便四處打量着屋子,還道:“這屋子還挺寬敞,睡四個也不擠,今晚我和阿渡小兄弟睡,你和馮令心睡吧?”
阿渡道:“我和馮妹妹有住的地方啊,是在姐姐左右的廂房,都在這個院裡。”
在解姐姐頭飾和髮髻的馮令心,更是促狹道:
“姐夫可都要跟姐姐三媒六證了,睡一被窩不是合情合理麼?”
“啊?”高長恭黑眸一瞪,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摘掉鬼面露出的白嫩俊臉,肉眼可見地泛紅。
馮令心見狀,更是變本加厲的打趣道:
“害臊什麼?姐夫的身體這般壯實,就該趁早給姐姐生個大胖閨女,讓華胥後繼有人。”
元無憂越聽越覺露骨,幸虧高長恭沒說什麼。
待她洗完臉回頭一瞅,小嬌夫坐在牀沿上抿着嘴看她,黑潤鳳眸紅紅的。
她趕緊轟走了弟弟妹妹,關上門來哄嬌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