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見師父認真起來。
衆人面色一正,坐在首位的弟子率先說出自己的看法。
“師父,徒兒覺得這位李道友,除了能力強外,還特別一視同仁。”
“甭管是家財萬貫的商賈、身居高位的官員,還是拉黃包車的苦力、身體殘疾的老人,他全都一個態度。”
“不會因爲貧賤就輕視,也不會因爲富貴就鄙夷。”
聽到這話。
元正老道點了點頭,但未做評價,而是轉頭看向下一名弟子。
“師父,我對他的評價就四個字。”
“鋒芒內斂。”
“李道友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挺和氣,但絕對不是那種老好人。”
“有幾個富商豪強想威逼利誘,結果被他直接給扔出去,還有貧苦人家死纏爛打,求他一定要將死人救活,也被他同樣給扔出去.”
“但您還別說,他那手倒轉八方,在世人眼裡就跟神仙似的。”
“打那以後沒幾個人敢軟磨硬泡。”
“他說啥就是啥。”
話音落下。
有一名弟子忍不住搖了搖頭。
“要我說,兩位師兄都沒說到點上,李道友最擅長的其實是指點迷津。”
“若只是看相,哪來那麼大名氣?”
“除了一些特別不切實際的,他基本上都能指出一條明路,不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商賈官員,亦或者燕大的學生。”
“哪怕是莊稼漢地裡的秧苗死了,他都能教人該怎麼辦。”
“其中雖然不能說全都有效,但大部分還真派上用場。”
“我甚至感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很多書我們讀一遍就忘了,但他全都融會貫通,說是全才半點不爲過。”
“你們知道現在外面那些香客善信,怎麼稱呼他麼?”
“半仙!”
伴隨聲音響起。
衆人臉上忍不住露出贊同之色,我們白雲觀就缺這種高端知識型人才。
而此時,見自家弟子一個個把李慕玄誇上了天,元正面色平淡,轉目看向方洞天,“你對他有什麼看法?”
正是因爲這孩子不會騙人。
所以他才讓其跟李慕玄住在一塊,爲的就是近距離觀察言行舉止。
“我麼?”
確定是在問自己,方洞天一臉認真道:“弟子與李兄皆是心誠之人。”
“而李兄身上的優點實在太多,弟子一天根本說不完,這短短兩個月,弟子覺得比跟在師父您身邊學到的東西還多。”
“如果您允許的話”
“閉嘴。”
元正道長瞪了眼這弟子,心中開始後悔把他放在李慕玄身邊。
咋變得比陸家那小子還要憨?
但有一說一。
李慕玄的表現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平常修行刻苦就算了,爲人還特別上進,藏經閣內的書看完了,就請人幫忙搞來燕大的圖書,且每天還要看相算命,彷彿不知疲倦似的。
說實話。
這天賦和毅力。
哪怕不當修行者,去世俗裡面當個文人學者,也是頂尖行列。
當然,在這孩子衆多優點當中。
業務能力是最出衆的。
就跟他那師父一樣,走哪都端着張臉,身上透着股討人厭的仙氣。
不過世人偏偏還就吃這一套,左若童那傢伙光是在那站着,就有香客善信送錢,而李慕玄則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嘴皮子還利索的很!
這兩師徒簡直了!
然而,錢財終究是身外之物。
他安排李慕玄去看相算命,一開始也不是爲了什麼香油錢。
而是爲了觀察言行。
以及磨一磨對方身上的仙氣。
但世事難預料。
言行他是觀察完了,極爲不錯,但仙氣卻是更純了,都成半仙了。
在這點上完美繼承他師父的衣鉢。
想到這。
元正忍痛做出決定,沉聲道:“你們說的都有道理,這孩子品行極佳,所以爲師決定,撤掉看相的攤子!”
話音剛落。
立即有多名弟子跳出來反對。
“不要啊,師父!白雲觀不能沒有李道友!”
“您憑什麼撤他攤子?!”
“是啊,好多金主都點名了要見李道友一面,他要是不看相,恐怕金主們會不高興,他們一不高興,咱觀裡的收入就少了,還怎麼支援東北那邊的師兄?”
正說着。
一道憤怒的聲音響起。
“一羣混賬!”
“沒有那三一門的小子,我白雲觀就不活了?”
“而且伱們說的這叫什麼話?還金主點名,我們是出賣的麼?!”
元正老道陰沉着臉,掃視一圈弟子,冷聲呵道:“哼,那羣人不是喜歡讓人看相麼?讓他們來找我,我給他們看!”
話音落下。
在場的氛圍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衆弟子面面相覷。
瞅着師父那高大魁梧的體格,覺得還是委婉的勸金主們別來更妥當。
這樣說不定還能留住兩三名金主。
而也就在此時。
方洞天耿直的開口道:“師父您可別開玩笑了,您去賣還不如我去。”
此言一出。
衆人頓時用手捂嘴,臉都快憋紫了。
“孽障閉嘴!”元正惱羞成怒的瞪了眼這弟子,要不是看在其性耿直的份上,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吊起來抽一頓。
不過對於李慕玄的事。
他心意已決。
倒不是說要趕對方走,而是可以進入下一個觀察階段。
畢竟他是把李慕玄當真正的道統繼承人培養,日後白雲觀這邊要是斷了傳承,還可以在他那續上。
同時,作爲一名修行者。
性命纔是根本。兩個月的光陰雖算不上長,但要是再繼續,他怕耽誤人家孩子性命修行。
到時候左若童那傢伙,說不定還得來找自己講理,雖然不怕,但還是不麻煩對方走這一趟了,免得傷了兩家和氣。
“半仙?”
“貧道倒要看看你有多仙。”
元正暗忖一聲。
接着目光看向其中一名弟子,“周圍地界近來可發生了什麼怪事?”
“這倒是多了,全性有幾人在邊上晃盪。”
白雲觀弟子開口道:“還有四百里外的牛家村,那裡好像也不太平,死了一些人,疑似有鬼怪或者邪修妖人作祟,弟子正準備派人過去調查。”
“爲師知道了。”
說着,元正老道擺擺手,“除了洞天,你們都走吧。”
“今日之言不許向外提起。”
“弟子明白。”
衆人紛紛告退。
待到屋內就剩下兩人時。
元正老道開口道:“洞天,你回去跟李慕玄和陸家小兒說一下。”
“這幾日你們三人的功課免了,去牛家村那邊一趟,調查下是什麼東西作祟,要是有餘力,就順帶出手除掉。”
“好,弟子這就去。”
方洞天眼前頓時一亮,他沒想到竟然還有自己的份。
斬妖除魔。
這倒是讓他忍不住興奮起來。
隨即,他便快步離開。
而元正則坐在蒲團上,心裡盤算着這第二件事李慕玄會做的怎麼樣。
當然,具體算不算第二件事,還要看情況,若只是精怪作祟,簡單處理就回來,看不出什麼,那自然是不能作數。
道統繼承人啊。
按理來說考驗個十餘年都不過分。
但畢竟不是自家弟子,也不能繼承白雲觀,而且哪有那麼長時間給自己。
不過還好。
李慕玄的表現極爲耀眼。
說實話。
要不是跟左若童太熟,又不想學佛門那羣和尚,他還真有可能一試。
畢竟這可是有機會重鑄丘祖榮光的妖孽,單單這兩月,就不曉得多少達官顯貴前來拜訪,而眼下世道羣雄逐鹿。
扶.還是算了吧。
想太多了。
先把北邊那羣倭人的狼子野心打滅再說,這纔是如今的頭等大事!
而且就這羣軍閥,哼哼。
窩裡鬥還行。
一個個看着也不像能成事的雄主。
再者,皇帝,已經沒了。
用燕大那羣學生的話來講,時代變了,早就不復當初了。
自己又何必抱着老一套的舊思想呢。
翌日清晨。
在方洞天的轉達下。
李慕玄沒有多去揣摩對方的想法。
在地圖上找到牛家村的位置後,帶着二人便直接出發。
四百多裡,雖然算不上遠,但也走了快四五個時辰,待到幾人趕到後,由於正值秋冬時節,太陽已然西垂。
而牛家村,地處偏僻。
位於山溝當中。
房屋看上去並不多,前前後後加起來差不多三十多戶的樣子。
同時,北方地界大多缺水。
這裡的人全都靠一條溪流供着。
也就在三人剛抵達時。
有村民看到他們,連忙上前問道:“幾位道長,你們是從哪來的?”
“白雲觀,過來降妖除魔!”
方洞天耿直的開口。
聽到這話,村民臉上頓時露出喜意,帶着幾人就往村裡走,同時大聲喊道:“大傢伙都出來看啊,道長來了,咱牛家村就有救了!”
話音剛落。
不少人的腦袋紛紛探出屋門。
待看清李慕玄三人的穿着打扮後,也不顧不上年輕不年輕。
立刻上前看熱鬧。
而此時,粗略一算,見村子裡的人差不多都來了。
李慕玄也沒有拐彎抹角的打算,直接詢問起情況來,“聽說這裡有妖孽作祟,你們誰比較清楚,說說怎麼回事。”
“老朽是這兒的村長。”
一名杵着柺杖,滿臉褶皺的老頭說道:“幾位道爺,事情是這樣的。”
“這幾日一到晚上。”
“村裡的老鼠便會莫名變多。”
“剛開始這些老鼠還只是啃食些糧食、木頭之類的東西。”
“大家看到了也就用棍子驅趕。”
“但就在三日前.村裡有名孩童的手被老鼠啃掉大半,臉也花了,嚇得我們趕緊用火把驅逐,並在村子周圍撒上了藥粉,還派人夜裡守着。”
“然而,不知道是激怒了它們,還是嚐到了血肉的味道。”
“老鼠又開始襲擊人。”
“且這一次,不僅數量上要比之前多得多,而且還更爲兇殘。”
“前天晚上,好幾人的脖子都被老鼠咬斷,直接死在家裡,待到發現的時候,屍體都快被啃完了,還有一些人也受到老鼠攻擊,身上都留下傷口。”
說着,村民中不少人擼起袖子。
傷口看着觸目驚心。
“現如今,大家晚上都不敢睡覺,火把更是一刻不敢離手。”
村長老頭哀求的說道:“幾位道爺,您可一定得救救我們,再這樣下去,就算沒被老鼠咬死,我們也熬不住了。”
“貧道知道了。”
李慕玄點點頭,這情況聽上去挺簡單的,不管背後的是人還是妖怪。
只要到了晚上自然能見分曉。
但有一點很奇怪。
對方爲什麼要慢慢襲擊呢?